煙七七
左寒聽到霍昀在電話那頭這話,轉頭垂眸看了程梨一眼。
程梨坐在病床邊,正垂眸給金賢秀削一顆橙子,注意到左寒的目光,就抬眸看過來,“怎么了?”
“沒事,小心手。”左寒淡聲說了句。
然后才對電話那頭說道,“等我們一會兒。”
“嗯。”霍昀應了一聲。
左寒忖了忖,又問,“情況很嚴重么。”
“嗯。”霍昀又應了一聲。
左寒邊和霍昀講著電話,邊垂眸看著在削著橙子,笑著同金賢秀說話的程梨。
“那就再等一會兒。”左寒對電話那頭的霍昀說道。
起碼讓她再多開心一會兒也好,一會兒就好。
等到在這里待了一會兒,金賢秀吃飽了也有些累了,程梨沒打算耽誤她休息,這才和左寒向他們告別,從產科離開。
出來之后,程梨轉眸看向左寒,問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嗎?你有忙的就先去忙,沒關系的。”
“怎么這么說?”
“就是……”程梨忖了忖,“你剛剛接了電話之后,好像情緒就不太對了。”
左寒沒有做聲,垂眸凝著她的眼睛。
程梨看著這雙眼睛,修長深邃的。明明時常是如湖水般平靜,如夜海般深邃的,按說是看不出什么情緒的眼眸。
但是此刻,程梨卻是看出來了些什么……
程梨的目光怔了怔,她微微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沒能說出來。
沉默地啞然了片刻,才終于問了一句,“是我媽媽有什么事情,是嗎?”
左寒對她這話不置可否,只說道,“霍昀叫我們去一趟他辦公室。”
雖說左寒沒有給出明確回答,但是這句話,已經依稀表明了什么。
程梨沉默了幾秒,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那、那走吧。”
左寒沒有做聲,只定定看了她兩秒,然后朝她伸出手去。
程梨看著他伸到面前的手,干凈的手掌張開,掌紋錯綜復雜。然后她慢慢抬起手,放進了他的掌心。
左寒握住她的手,只覺得她的手有些微涼,指尖似有依稀的顫抖。
左寒沒說話,只默不作聲地握得更緊了一些。
辦公室里,霍昀坐在辦公桌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是江橙發來的消息。
看著消息的內容,哪怕隔著屏幕,都能夠感覺到江橙急切的情緒似乎要沖破屏幕了。
喔軟吉:你先不要告訴她!
喔軟吉:我很快就到醫院,我會和她說的!你先不要告訴她!
昀:你不用忙了,我會和她說的。你情緒這么不穩定,不適合向病人家屬告知病情
霍昀手指在屏幕上戳著,難得的回復了一條文字消息過去。
剛發出去,左寒和程梨就到了。
“霍醫生。”程梨看向霍昀。
霍昀將手機屏幕蓋在了桌面上,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坐吧。”
程梨深吸一口氣坐下,看著眼前不茍言笑的霍昀。
霍昀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目光在左寒身上掃了一眼,然后拿起了桌上的一份報告,“我去催了一下穿刺活檢的結果,所以就加急拿到了。”
程梨看著他手上拿的報告,心里已經有了猜測,她抿唇片刻,才終于開口,盡管明明已經努力保持情緒平靜克制。
聲音卻依舊有些不受控制的啞了。
“是……癌嗎?”程梨問道。
其實早在說要給母親做穿刺活檢的時候,程梨就已經想過最壞的可能,但沒想過真的是最壞的可能。
“右乳浸潤性導管癌二級。”霍昀說道,“我已經聯系了乳腺外科和腫瘤科過來會診了,看他們會給出什么方案。”
程梨點了點頭,“好、好的,謝謝霍醫生。”
“不客氣。”霍昀說道,“你也不用太過焦慮,二級的話,還是很有希望的。”
程梨又點了點頭,看起來好像很冷靜似的。
但左寒在旁邊看著她的眼睛,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冷靜,此刻的狀態,可以說是有些懵了,整個人處于一種懵的狀態。
所以沒有太多情緒體現出來,顯得很冷靜似的。
“你也可以先去和病人大概說一下這事兒,讓她先有個心理準備,這樣等會乳腺外科和腫瘤科的人過來的時候,不至于太突兀直接。”霍昀說道。
“啊。”程梨應了一聲,怔怔站起來,“好、好的。”
程梨從霍昀辦公室走出去,才剛走出去,就看到了氣喘吁吁從樓梯里跑出來的江橙。
江橙甚至來不及等電梯了,直接從樓梯跑上來的,額頭上一層細汗,氣都喘不勻,就看到程梨從霍昀辦公室里走出來。
表情是懵的,看起來像是有些失魂落魄的走神。
“程梨!”江橙喊她一聲,沖了上去。
程梨被她這一聲給喊得回過神了似的,渾身震了震,抬眸看向已經沖過來的江橙,下一秒就被江橙擁住了。
程梨愣了愣,似乎所有的情緒這才瞬間歸位,眼睛一陣發熱,鼻子發酸。
就連聲音都有了隱約的顫抖,“橙子,我媽得癌了……”
江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擁著程梨,視線越過她,看向了從辦公室走出來的左寒和霍昀。
江橙的目光停留在霍昀臉上,眼神有些復雜。
盡管她知道霍昀說得沒錯,自己的情緒的確不夠穩定和冷靜,不適合告知病人家屬關于病人的病情進展,容易導致家屬情緒化。
而且從眼下的情況看來,也的確如此。霍昀說得半點沒錯。
道理江橙都懂,但聽著程梨聲音里那些隱約的顫抖。
江橙再看向從辦公室里出來的霍昀,看著他臉上那波瀾不驚不茍言笑的淡漠,江橙心里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埋怨來。
江橙伸手輕輕拍著程梨后背,努力平復了一下喘不勻的氣息,穩住了聲音說道,“不怕,不怕。”
“我不、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說。”程梨輕輕搖了搖頭。
她是真的不知道。
江橙摟著她的肩膀朝一旁走去,聲音很溫柔,“沒事,我去說。而且,其實到了這個程度,她自己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恐怕早就有所猜測了。”
左寒站在不遠處,霍昀在他旁邊,低聲問了一句,“我看江橙那個樣子,也夠嗆能冷靜去和黎曉惠說病情。要不你去?”
左寒側目看他一眼,“為什么我去說?我是家屬。”他伸手朝著程梨指了指,“她的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