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薇和王比安依偎著靠在窗口,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
悄無聲息。
王比安拉了拉陳薇的袖子:“媽媽,都已經下午了,爸爸不會有事吧?”
陳薇強撐著笑:“放心,你爸騎著你的山地車呢,打不過,總逃得過,他肯定在外面找吃的耽擱了,說不定,他運氣好能找些肉來呢,紅腸啊什么的就算是沒有冰箱了也不容易壞。”
王比安吞了口口水:“我還是想讓爸爸早點回來,我光吃白飯也可以的。”
陳薇揉了揉王比安的頭發:“別想太多,去吧,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等你爸爸回來后,我們明天就要離家了。”
王比安點點頭,剛要轉身走,又抬頭問陳薇:“媽媽,它為什么要抱著它?”
陳薇抬起了頭,順著王比安的視線看過去――王比安口中的“它”和“它”,就是對面萬含月家的保姆喪尸和娃娃喪尸。
不知從何時起,保姆喪尸又重新把娃娃喪尸抱在了懷里,一如以往一樣的摟著它,如果不是娃娃喪尸被掏空的肚子實在太煞風景的話,這一大一小摟著站在窗口的一幕還稱得上“溫馨”兩字。
有點你在樓上看風景,風景里的人在看你的味道。
不過,兩個喪尸如今靠在窗口,可稱不上是一道風景,而它們也不是在看風景――一大一小兩只喪尸沖著對面的陳薇和王比安,正齜牙咧嘴地低吼著。
陳薇摟著兒子肩的手不自禁緊了一下,強笑道:“也許是習慣吧,就象保安喪尸習慣來回巡邏一樣。”
王比安嘀咕道:“這些喪尸真怪。”轉身回了房。
等王比安的背影消失在臥室口,陳薇又瞄了一眼對面的兩個“人影”,一股嘔吐感又冒了出來,她使勁咽了口唾沫才壓下了不適。
直到如今,連王比安都能直視喪尸時,陳薇看著這種“生物”,依然渾身難受。
老天,為什么會有這樣惡心的東西。
雖然王路分析過,喪尸并不會腐爛――要不然,只要耗上一個月,全世界的喪尸爛也爛光了――那些喪尸肌體上可怕的破損,更可能是因為脫水和意外的外界撞擊磨擦造成的。
陳薇不再分心對面的喪尸,支起耳朵,仔細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王路到現在還沒回來,早讓她心急如焚,只是對著兒子時,她無論如何不能垮下來。
甚至連點驚慌的神情都不能露。
也許她該出去找王路。
可王路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而且,難道把王比安一個人留在家里
有她在,王比安總還有個依靠。
如果連她也――
孤身一人的王比安,又能在這個生化世界活多久。
想著王路生死未知,一家人前途堪憂,陳薇眼角一酸,流下淚來。
王比安突然沖了過來:“媽,你快聽,有聲音!。”
陳薇為了掩飾眼淚匆匆向窗外轉身:“你說什么聲音?”
但很快,她自己也聽到了聲音,一種低沉的有節奏的突突聲。
聲音由遠而近,來得很快,接著,一下子清晰起來。
王比安扒著窗戶大叫起來:“爸爸!是爸爸回來了!”
陳薇從模糊的淚眼中望去,小區的車道上駛來一輛俗稱“小綿羊”的踏板式摩托車,穩穩坐在上面的,正是王路。王路也看到了樓上母子兩個,舉起單手,揮了揮。
“都這種時候了,還燒包!”陳薇低低罵了一句,滿臉笑容。
王路還真帶了幾支紅腸回家,說是在盆景園的小雜貨店找到的。
一家人吃了晚飯。
王路在桌子上憑空比劃著:“寶善路到環城西路有個支路,從安泰街過去,也就100米不到,非常近,穿過寶善路,進盆景園,再下南塘河,然后沿著河一路劃船到望湖市場那兒,過馬路,就是月湖公園了。”
陳薇想了想:“南塘河靠著三支街那兒,有排仿古景區吧?那兒的生意蠻好的,人――喪尸肯定多。南塘河又不寬,萬一喪尸從岸上撲過來――”
王路明白陳薇的意思:“我知道,不過,南塘河仿古景區,沿河岸都是樓房,并沒有河埠頭,喪尸除非從樓上往下跳,又整整好跳到我們船上,不然,是傷害不到我們的。”
陳薇還是皺著眉。
王路嘆了口氣:“這是我唯一找到的通向月湖公園的路了。”
陳薇想起了剛才王路描述的婦兒醫院的場景,是啊,這本身就是死中求活的事,要想不成為喪尸口中的鮮肉,只有賭一把。
陳薇站起身:“我去整東西,你去樓下把摩托車汽油加加滿。”
王路用塑料管把自家私家車油箱里的汽油吸了出來,直到把摩托車加油為止,試了試發動機,把鑰匙直接留在車頭,就上了樓。
這摩托車,是他在工地上發現的。
這個城市原本是禁摩托車的,也許是哪個民工為了代步,偷偷把車弄進了工地,因為車子又破又舊,想來沒人有興趣偷,所以鑰匙就插在了車頭,最后卻便宜了王路。
王路回到樓上時,王比安跑了過來,手里舉著一樣東西:“老爸,我找到一樣好東西。”
王路接過一看,是個簡易的指南針,用塑料有機玻璃做的便宜貨。
“不錯不錯。”王路贊道:“有了它,我們就不會迷路了。”他順口問道:“自己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王比安點點頭:“衣服還有鞋子都帶好了。”他遲疑了一下:“爸爸,我帶本漫畫書好不好。”
王路剛想喝斥王比安盡帶無用的東西,又住了口,嘆了口氣:“帶上吧。整好東西后,早點睡覺。”
看著兒子一蹦一跳離開,王路搖了搖頭,進了主臥室。
陳薇坐在床邊,正看著手里的東西發呆。
王路仔細看了一眼,大紅的封面――是本房產證。
王路禁不住咧嘴一笑:“老婆,你不是準備把房子買給喪尸吧?”
陳薇撲哧一聲笑出來,把房產證一扔:“人家只是看著房產證有些感慨罷了。”
她對王路道:“你還記得我們當初買房的情景嗎?”
“怎么會不記得?”王路回憶道:“付了首付后,家里只剩下2000元錢了,你對我說,老公我們可千萬不能生病啊,要不然,連看醫生的錢都沒了。”
陳薇嘆了口氣:“可我們這房子也是買值了,160平方啊,才35萬元,現在的房價,35萬也就一個衛生間的價。”
王路大笑起來:“傻婆娘,現在你要喜歡,這個城市里的房子隨你挑,想住別墅都沒問題,只要你習慣和喪尸做鄰居。”
陳薇呸了王路一聲,低低嘆了口氣:“只是有點不舍得離開自己的家而已。”
王路情緒也有些低沉,他明白陳薇的感受,不僅僅是不舍得離開家,更是因為,不知道安全的彼方究竟在何處。
他強笑了幾聲:“老婆,月湖景區里的房子可都是仿古建筑,青磚綠瓦馬頭墻,比我們這房子可高檔多了,再說了,就沖著你那千挑萬選來的地板,咱們也該換所房子住。”
陳薇臉一紅,隨手撿起個枕頭向王路扔去,可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千挑萬選的地板,是王路家的一個大笑話。
當時新房子裝修,一直是王路在操勞。但在裝地板時,陳薇突然聽了一個家長的介紹,說市場上有種高科技地板,不用釘子釘,只要象拼積木一樣拼就可以了。
王路被陳薇逼著用上了這種高科技的“拼搭地板”。
結果才到冬天,地板接縫就裂了開來,如今,接縫處的裂口大得連王比安的橡皮都能掉下去了。
“你還說,早讓你找個手藝好點的木工師傅來修,你拖了一年又一年。”陳薇白了王路一眼。
王路嘿嘿一笑:“總想著拖一年是一年,還有好多年能拖呢,反正,咱們要在這里住一輩子。”說到話尾,王路聲音低落下來。
曾經以為,平平安安過日子,偶然與辦公室里的小人置置氣,背著領導說說怪話,回到家里摟著老婆孩子,就是一輩子了吧。
王路坐到床上,摟住陳薇:“睡覺!明天上午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