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青沙林兩人本就是外來戶,對古林鎮的幸存者根本談不上忠誠,沒有半點情份,這時為了討好王路,是竹筒倒豆一樣,將自己了解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沙青老著臉皮道:“不瞞王首領,你在加油站外遇見我們時,我們幾個戰力強武裝好的人,其實是想假借找智尸的名義,趁機逃出加油站的,只是運氣好,把王首領誤當成智尸了,這被王首領給救了。”
王路其實心里早就被彈的事兒給鬧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對沙青沙林和古林鎮幸存者團體之間的恩恩怨怨一點興趣都沒有,偏偏封海齊依然慢悠悠問道:“聽你這樣說,當時你的好兄弟沙林還在加油站內,你怎么就把他給拋下了?”
沙青嘿嘿笑了笑:“我早和沙林說好了,等那幾個自以為武力強橫的家伙突圍出去,吸引了智尸的注意后,我立刻返回加油站,和沙林一起朝著相反的方向跑。”
封海齊倒也不以為意,點點頭:“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倒也是人之常情。對了,你怎么知道那人身上帶著好多彈?”
終于說到正點上了!王路精神大振,死盯著沙青沙林。
沙林忙道:“其實這也是我們無意中發現的,那個家伙是單身一人,有次和一只武裝喪尸對上了,不小心被武裝喪尸當胸剁了一刀,結果那極重的一刀居然沒有剁傷他,只是衣服破了個洞。那個單身的幸存者換衣服時,我們看到,他里面穿的一件背心是特制的。一面裝滿了一粒粒橫排著的彈,就象防彈背心一樣。那家伙因為一直獨來獨往,別人還真不知道他這個秘密,我們兩兄弟也是躲在樓里時,無意中看到的。”
無意中看到的?--騙鬼去吧。
王路可以想到,沙青沙林可也不是什么好鳥,必然是看中了那單身獨行幸存者身上的東西,或是食物或是裝備。想來招黑吃黑,所以在暗中盯著他,這有心算無心發現了那彈背心。
不過想來,那單身獨行客也不是好惹的,必然有兩把刷,沙青沙林無法得手。就干脆將他當投名狀,賣好給王路了。
這倒不是沙青沙林有多想得開,實在是這彈雖好,對他們兩人來說卻是雞肋,兩人并沒有槍。就是有了彈,也沒用處,拿個自己弄不到手且弄到手也無用的東西,來當人情,真是再妙不過的事,而且絕無風險。只要上下嘴皮一搭就行了。
封海齊站起身,伸出手和沙青沙林握了握:“歡迎兩位加入我們崖山,已經很晚了,民政部的張部長已經為兩位安排好了住宿,我這就派人送兩位過去休息吧,想來今天一天也夠兩位勞累的了。”
沙青忙道:“這位老伯(他雖然不知道封海齊身份,但看王路只帶著他一人在自己家里和自己兩人對話,就知道這位中年大叔身份非同一般)。那個帶彈的家伙剃了個光頭,姓車,個高高的,戴眼鏡,人很好認的。要不要我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
封海齊淡淡地道:“多謝兩位費心了,不過,這事兒不用急在一時,王首領自會處理。”
沙青沙林互視了一眼,沙林道:“王首領,有什么事要我們幫忙的,你盡管說話。”
王路不知道封海齊搞什么名堂,卻也知道,他現在并不想當場就讓沙青沙林當帶路黨去取那些寶貴的彈,他強壓下心頭的疑惑,叫來謝玲,帶沙青沙林去休息,自己還客客氣氣直送到門口。
目送沙青沙林遠去,王路一個轉身,再也掩飾不住臉上狗急跳墻人急上床的興奮之色:“老封,趕緊的,叫人手來,周春雨、關、王德承……都叫來,咱們弄彈去。”
封海齊不動聲色:“嗯,那個姓車的光頭獨行客,想來身手挺不錯的,要不然,也無法在喪尸群中活到現在,多叫幾個人,也是應該的。”
王路興奮地搓著手:“沒錯沒錯,不過他身手再好,也是猛虎難敵群狼,再說了,有你老封在,我就不相信收拾不了他。”
封海齊敲了敲桌:“你就不怕他有手槍?”
王路一怔,繼而搖了搖頭:“我看那家伙不見得有槍,加油站當時處境之危險,我是親身體會到的,如果不是我出手,他們早就被炸上天了,槍彈雖然寶貴,可為了保命,那個姓車的家伙絕對會用。之所以他沒動用槍支,看起來十有是有彈無槍--也不知道這家伙走了什么狗屎運,搞到了這樣多的彈。只是可惜了,因為沒有槍,只能當防彈背心用。”
封海齊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有槍沒彈是燒火棍,有彈沒槍是花生米,那姓車的獨來獨往,在那27個幸存者中并不合群,咱們要是下手,想來其他人也不會硬出頭相助,肯定是手到擒來的小事一樁。”
王路兩眼冒光:“就是這個理兒,走,老封,咱們這就出發。”
“出發?出什么發?”封海齊穩穩地坐在椅上,喝了口熱茶。
王路眼一瞪:“老封你糊涂了,當然是出發去……”他突然住了口。
王路終于發現封海齊不對勁兒了,自打沙青沙林透風露出有大量彈的消息后。封海齊并沒有怎么激動,反而一臉淡然,要是依著王路,現在早就應該帶著一票人馬沖進安置著古林鎮幸存者的房,將那個姓車的家伙剝得連底褲都不剩了。
王路一屁股坐在桌邊:“老封,你到底啥意思?有話就直說。”
封海齊捧著個茶杯,象個冬天怕冷的老頭一樣縮著肩膀:“槍、彈,這可是好東西啊,殺喪尸殺人,都是不二選的利器。”
王路不作聲。抿著嘴瞪著封海齊。眼珠瞪得如鳥蛋大。
封海齊依然慢悠悠的:“我剛到崖山時,出手開槍救了你,你那時候盯著那把空槍的眼神,簡直恨不能從眼睛里伸只手出來,一把搶走。”
封海齊抬起頭:“那個時候,你有沒有動過心思,想把這槍奪過去?”
王路不耐煩地道:“那把槍你后來不是因為沒彈,交給我了嗎?”
封海齊笑了笑:“如果我不給你。你會不會搶?”
王路不作聲。
封海齊也不等王路回答,自己搖了搖頭:“你不會搶,因為你沒膽。你知道你打不過我。”
王路扯了扯嘴角,從鼻里哼了一聲。
封海齊依然在自說自話:“不過也難說,沒準你會來陰的,比如說在飯菜里下安眠藥什么的。可我也不是傻瓜。你對我的不懷好意早晚會暴露,對著你們一家下殺手--這種事我干不出來,但離開崖山,卻也容易。”
王路徹底無語,翻了個白眼。封海齊瘋了,這種陳年舊事,翻出來做什么?
封海齊嘆了口氣:“派幾個人--甚至不用派人,就我和你去尋那姓車的家伙,就能拿到那些彈。可是,接下來怎么辦?”
“那幸存者視若珍寶的彈被我們強行取走。他會怎樣想?怎樣做?也許他會反抗,也許他會忍氣吞聲,也許他什么也不敢做,只是在你的背后,多了雙滿是仇恨的眼睛。”
“然后,崖山王路是個貪婪的家伙,強取豪奪的名聲很會傳開。來自古林鎮的其他20多人,雖然不見得會幫姓車的倒霉蛋。可肯定對王路你心懷疑慮,也許哪一天,就一走了之。”
“然后,王路貪婪的名聲就會越傳越遠,到那時候,又有誰肯再來投奔崖山?除了老弱病殘,稍有本領的幸存者,都會避而遠之。”
“你真的想要看到這樣的結果嗎?”
啪!王路重重拍了一下桌:“封海齊!你不要太幼稚!這是末世,只有集中資源統一調配能好地生存,那彈在姓車的手里,只是廢物的,而到了我們手里,可以將它發揮大的作用。有了彈,我們可以在遠距離射殺喪尸,這要是配合我的異能,有多大的威力你沒有想過嗎?這種生死存亡之際,你唱什么高調?婦人之仁!”
聽到客廳里的吵嚷聲,陳瓊從廚房里匆匆跑了出來:“爸,出什么事兒了?”
王路不耐煩地一揮手:“你上樓睡覺去,大人的事,小孩少摻和。”
陳瓊還是第一次被王路這樣粗暴的對待,她一怔,看了封海齊一眼,封海齊卻臉色如常,沖她點了點頭:“去睡覺吧,這天色也不早了。”
陳瓊瞟了眼瞪著血紅眼珠的王路,知道除非是陳薇或謝玲,旁人現在是勸解不了爸爸的,可偏偏媽媽在照顧那被咬截肢的傷者,謝玲又出門送客,自己一個孩,還真插不上嘴,只得退出客廳,上了樓。
王路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他等陳瓊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后,放緩語氣道:“老封,你知道我不是個刻薄的人,在這崖山,我撫養孩,照顧老人,但凡有事,總是自己出頭沖殺在前,吃的穿的用的,向來是一碗水端平,除了頂著個隊長的名頭,和大伙兒沒有差別。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崖山大家好?這彈收來,也不是給我自己一個人用,總是要用來保崖山平安的。現在彈在姓車的那兒,根本就是浪費嘛。”
“再說了,這姓車的到了崖山,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們崖山大伙兒以前打生打死拼了命換來的?他們既然要享受這崖山的好處。當然也該有所貢獻。”
封海齊點點頭,又搖搖頭:“王路啊,并不是我對你個人有意見,你的為人,我是再清楚不過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帶著女兒再次回到崖山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人,都是有私心的。生化末世里,一切舊有社會規則都被推翻了。每個幸存者為了生存下去,都是極端的自私自利。為了活下去,他們愿意干任何事。”
“沙青沙林剛說的基地老大,他走的就是這樣一條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用恐怖和暴力強行統治幸存者,掌握所有的資源,誰不服從他的統治。就被消滅。”
“但是,我們崖山走的并不是這樣一條路。在崖山,我們就像是一個大家庭,互助互利,在這兒孩不會受虐待,老人不會被遺棄。傷者有人照顧,人人平等,除了職務,并沒有高下等級之分,尤其是王路你。身為首領,卻毫無盛氣凌人的架,凡事親歷親為,不搞特權,不以勢壓人。”
王路眼角抽了抽--封海齊唱這高調作什么?你以為我愿意這樣“平易近人”作影帝狀啊,還不是因為崖山實力不夠強鬧的。老要是掌握著足夠的實力,哪里還用得著被砍了一斧還得帶傷上戰場啊,我又不是受虐狂。
封海齊似乎沒看到王路拉長了的一張驢臉:“誠心說,王路你現在經營崖山的手段,這在末世并不是個好路,因為效率太低了。咱們現在就像以前的老國有企業一樣,老人孩一大堆,就像個大秤砣一樣吊在我們脖上。這要是太平年月倒也無所謂。可現在卻是與數不盡的喪尸生死相搏。你也看見了,如今在市區,象基地這樣的強力鐵血團體,發展有多。我相信,在其他地方,在類似甬港市這樣的城市,還有多這樣的團隊。崖山,和他們相比,那就是一個字,渣!”
“可是,這卻是唯一適合你王路的道路。因為你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一個恨得起心腸不要臉到極點為了自己的安危能殺妻棄的人。”
封海齊突然眨了眨眼,壓低嗓道:“別的不說,光看你現在和小謝之間的關系,就知道你是個優柔寡斷的家伙。”
王路瞪著封海齊的老臉,氣得差點一拳砸過去。
可封海齊的話還沒完呢,他今天似乎要把所有埋在心里的話說個透亮:“其實王路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你無時不刻在追求著崖山力量的增強,只有強大的力量,能保護崖山的安全。但這并不是打游戲升級,殺殺怪就能增加生命點。崖山的成長一是物資,二是人力,三是武器。這三樣事,都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急也急不來的。”
“所以,當你今天聽說有彈時,這樣迫不及待,想占為己有。”
“可你真的仔細想想,冷靜想想,這幾顆彈,真是你需要的嗎?有了這些彈,崖山,真的就能因此強大了嗎?”
王路緊握雙拳,似乎下一刻就會一拳砸在封海齊臉上,封海齊卻輕輕松松坐在椅上,瞇起眼,向取暖器伸出雙手,烘起暖來。
王路緊繃的肩膀,漸漸松了下來,半晌,他頹然往椅后背一靠。
封海齊的話句句刺耳,可卻都是掏心窩的真心話。
一件彈做的防彈背心,充其量,也就百十來顆彈,就算弄到手,對崖山來說,也只是聊勝于無。
面對著象基地那樣有槍有炮的龐然大物,一支小手槍百來顆彈,連個屁用都沒有。
這點槍彈,殺喪尸不夠用,殺人――對付普通的幸存者用了太可惜,對上有槍的幸存者,大家互射一陣,這彈就打光了。漢斯在二戰時平均19萬發彈打死一個敵人,白頭鷹在伊拉克平均25萬彈打死一個敵人。王路連弩都沒有謝玲射得準,用槍,能行嗎?光訓練打靶就要浪費不少。
除非讓封海齊來用這槍――不過,封海齊殺人需要用槍嗎?
再說了,王路放心把槍交到封海齊手里嗎?
而這一切,還不是重點,重點是,王路強奪彈之舉,會在古林鎮幸存者中留下怎樣的印象?
正如王路自己不喜歡有人壓在自己頭上任意欺凌一樣,沒有人天生是奴。王路如果想用暴力維系自己在崖山的管治,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古林鎮的幸存者都是青壯男女,雖然人心不齊,可個人能力并不是蓋的。
相比之下,崖山人數雖然略多于古林鎮幸存者,可老的老少的少,戰力不見得穩勝對方,就算是有封海齊在,可對方如果拼了性命,崖山一樣要承受極大的傷亡。
王路,有膽量用強力收服古林鎮的幸存者嗎?
想取得那批彈,很簡單,就算封海齊不相助,叫上周春雨等人,也就是一支煙的功夫就能完事兒。
但是,這就意味著王路徹底放棄了崖山此前的懷柔政策,走上了鐵血爭霸之路。
不知何時,封海齊已經走了,謝玲安頓好沙青沙林返回后,看到王路一個人木呆呆地坐在桌邊,她混不知道自己剛不在時,王路和封海齊差點鬧翻,過去拍了拍王路的肩:“走啦,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