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騎車的王路,扭頭,用補著獸皮的半邊臉,沖著女子一笑:“謝玲,我就是我。更新”
謝玲看著王路空洞的兩只眼窩,淚水如珠一樣滑落,當她在漁輪上看到王路時,雖然王路形如厲鬼,可謝玲還是認出了他是王路,那是女人的直覺,對自己最愛的人的直覺。
謝玲摟住了王路的腰,將臉貼著他的背:“你說得對,你就是你,不管你是什么,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讓你離開我--我們了。”
鄞江鎮的一處江邊公園里,來自堡壘的陳唯剛躺在草坪上,雙手枕著頭,抬眼望著藍天上緩緩飄動的白云,一只蜜蜂正圍繞著他嗡嗡打著轉,陳唯剛輕輕吹了幾口氣,將小蜜蜂吹走了。
在一陣嘎吱嘎吱的機械聲中,一個爽朗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老陳,好興致啊,看你這樣悠閑,要不跟我下盤棋消磨消磨時間。”
陳唯剛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坐起身:“李廣華?怎么,這是你的新假肢?不錯啊,居然能獨立行走了。”
李廣華穩穩地站在草坪邊,他的雙腿和胳膊如今都是銀光閃閃的機械假肢,而且看起來自動化程度很高,居然能輔助他獨立行走,只不過,假肢需要電池驅動,肩部支架上背負著一個書包大的電池。
李廣華舉起自己的右臂,在一陣微型馬達的驅動下,緩緩握緊了拳,又松開。他感慨地道:“這是潘教授幫我做的,他不愧為浙江大學自動化研究的頂尖人物,這幾年來一直幫助我改進這套自動化假肢,有時候我都覺得,這鋼鐵肢體,原本就是我的身體的一部分。”
陳唯剛扶著李廣華在草地上坐了下來:“你別以為他們這些智尸有多好心,他們今日在你身上試驗這機械假肢,有朝一日可是要用到他們智尸自己身上的,你想想,那智尸只要不被爆腦。就永遠不會死。不少智尸身體都有殘缺,可今后如果他們都換上機械假肢,那我們人類想戰勝他們可就更加難了。”
公園里,還有其他的人在散步。游戲。聽到陳唯剛公然宣揚人類要戰勝智尸這種“現行反革命言論”。嚇得紛紛走避,有機靈的已經決定向崖山的智尸舉報了。
李廣華想學著陳唯剛的樣子躺在草坪上,可背后的電池包擋住了他。他只得盤起腿坐著,他笑了笑:“我怎么會不知道,潘教授一直在那倭奴女腫瘤智尸身上試驗各種類型的機械假肢,只是假肢抗打擊力遠遠不夠,這個活他和吳平、李波已經研究好久了,又不是什么秘密。”
陳唯剛對李廣華這輕描淡寫的口氣很是不滿--這還是當年孤身率領11號作戰部隊堅守石化工業園區的李廣華嗎?但他看著李廣華沒有四肢的身軀,卻嘆了口氣,不忍心責怪他。
李廣華卻看懂了陳唯剛眼神中的另類含意,他問道:“老陳,堡壘最近有沒有給你發電報啊。”
一提到堡壘,陳唯剛頓時蔫了下來,他悶悶地道:“有聯系--還是那老一套,要求我們服從崖山智尸們的安排,只要他們不傷害人類,就不得主動與他們為敵。該死,如果不是電報的密碼無誤,我都要懷疑這是哪只智尸發來的假電文了!”
自從李詠等智尸占領崖山后,來自堡壘的陳唯剛一行地位就非常尷尬,他們原本到崖山,是協助王路對智尸喪尸進行抗爭的,可現在,卻陰差陽錯和智尸混在了一起,更因為面對倭奴智尸喪尸的入侵,而合作抗敵。
更荒誕的是,陳唯剛等人在驅逐王路一事上,還添了一把火,助了一點力,結果卻是讓李詠等智尸上了臺。
微妙的是,李詠等智尸并沒有驅趕陳唯剛一行人,甚至還讓他們加入了武裝部,而陳唯剛在得到堡壘電文的命令后,也采取了與李詠合作的態度。正是因為此,陳唯剛非常苦悶,他不知道,自己和戰友們在崖山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李廣華身為軍人,當然最能體會陳唯剛的心思,他伸出機械手,輕輕地撫摸過一朵野菊花的花蕾,“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據我所說,江南一帶,再沒有比崖山更大的幸存者定居點了,人們在這里過著富足安康的生活。智尸和喪尸和人類通力合作,曾經被毀滅的生產、科技重新恢復,并且在持續進步,這不正是我們以前想做而沒有做到的嗎?”
他看向遙遠的東方:“石化工業園區在我手里時,只是挑起紛爭的導火索,智尸、異能者、人類互相爭奪、拼殺,空有巨量的物資,卻并沒有造福幸存者。直到李詠他們接管后,才真正運行起了石化工業園,雖然目前生產能力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對那些極度缺少油料、化肥、化纖的各地幸存者來說,卻是天大的福音。”
“老陳,你真應該去鎮海看看,在那兒,每天都有車隊從江南各地趕來,運走一車車的石化產品,而同時,從東北來的油輪也依靠在碼頭上,輸入原油。聽說東北的智尸也部分恢復了原油的生產,只是他們手里的煉化廠受破壞太嚴重,只得交給我們來生產,代價是提供一定比例的產品。老陳,這是什么?這是大工業化生產正在逐漸恢復啊。如果崖山不是智尸當政,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陳唯剛無法反駁李廣華,他知道,李廣華說的是真的,想堡壘在鐵腕治理下,才勉強建立了一個有一定工業力量的生產基地,但并不全面,更不要說完全自給自足了,與周邊的農村,也只是維持一種最簡單的同盟關系。這5年來,堡壘沒有向陳唯剛通報過所取得的建設成就,可想而知,堡壘的境況不見得好。
僅從幸存者的角度而言,生活在李詠等智尸們的統治之下,并不算差--好吧,勉強承認,過得還不錯。陳唯剛摸了摸微微有些發胖的肚子,自嘲地笑了一下,說起來,如今的自己,除了發些牢騷,已經干不了什么正事了。
李廣華突然道:“我有些想念王路了。”
陳唯剛一怔:“想念他做什么?就是這個家伙,把智尸引入了崖山,自以為能掌控智尸,可沒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太陽黑子風暴,就讓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被流放出崖山。”
李廣華搖了搖頭:“但是,畢竟是王路最早提出人、異能者、智尸、喪尸三位一體的構想的。當別的地方人類與智尸殊死拼殺時,當智尸圈養人類,當異能者視喪尸如奴仆時,是王路第一個提出給智尸平等的地位,讓他們和人類一起工作、生活,甚至在法律上,確保了智尸的地位--他雖然還沒有將喪尸也等同于人,但我想,如果他依然在崖山,終有一天,也會給喪尸同樣的平等的。”
“那只是他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陳唯剛硬拗道。
李廣華笑笑,并沒有和陳唯剛爭辯,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其實和王路接觸時間并不多,但你知道,我是個超級閑人,這幾年,我也聽了不少王路一些事兒,有真有假,真真假假。有時候,我忍不住在想,如果依然由王路統治著崖山的話,如今的崖山,又會是什么樣子?”
陳唯剛沉默不語,他原本想說,王路這種獨裁者,又能做出什么好事來,可話到嘴邊,卻說不下去了。是啊,如果王路依然在崖山……那個男人雖然并不是什么大智大慧的人,但是,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那么匪夷所思,可偏偏又似乎順理成章,原本就該那樣做。
一個人影匆匆沿著江堤跑了過來,卻是唐楠杉,只聽見他邊跑邊嚷:“李頭兒!李頭兒!快!快!他來了!他回來了!”
一陣機械響,李廣華從草坪上站了起來,他是知道老部下唐楠杉的性子的,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一,能讓自己手下最好的狙擊手如此失態呢?
陳唯剛也站了起來,疑惑地道:“誰來了?他又是誰?”他還有一句沒說出口的話是:“無論這回來的他是誰,唐楠杉你用得著這屁股著火的猴急樣嗎?”
唐楠杉滿臉是不可思議之色,他重重喘了幾口氣,咽了口唾沫:“他--王路,他回來了!”
王路,回來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股風,在鋼殼下的鄞江鎮內吹過。
“誰是王路?”這是新移民。
“天哪,是傳說中那個創建了崖山的圣者嗎?”那是受到柴老二等神棍胡說毒害的新移民。
“什么?王路回來了?他怎么還敢回來?!李詠對付他可不會手軟!”這是知道當年王路被流放真相的老崖山人。
還有一些人二話不說,匆匆向城門跑去,那是周春雨等人。
鄞江鎮通往崖山的大門突然打開,李詠、丁偉、趙科、潘靜峰、譚櫻、潘教授、魯企平等一應智尸--崖山真正的統治者,匆匆走過鄞江鎮的街道,向城門而去時,去迎接某個人。
也許,不是迎接,而是,
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