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第兩百二十章 我的蛋糕兒我的王

這動作她最近看見過好幾次,但都是一閃即逝,沒給她詢問的機會,此刻看見,卻不禁心中一跳。

這種迷宮,對人的眼力精神觀察能力都是極大的考驗,一旦錯了就灰飛煙滅的巨大壓力也會造成加倍的壓迫,如果燕綏狀態不好……

但此刻沒有時間去詢問,她只能抓緊時間去看,希望早點完成自己的四條,好去幫燕綏分擔。

在她看的時候,還分神去關注燕綏,果然燕綏有好幾次用手指揉捏額頭,她心中越發急迫,這寒冷的天氣,額頭漸漸有了汗。

她掌心發冷,忽然一只手伸過來,十指相扣,又緊了緊。

燕綏掌心的溫暖傳來,她定了定神,心便沒來由安定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乾對應風,并估計了大概的長度,在旁邊的墻面上大致刻了長度。

過一會她又找到了坤對應澤,記下了大概長度。

第三條,在找震的對應道路時,燕綏忽然道:“我的四條好了,現在我來給你看巽。”

文臻一側頭,果然看見燕綏已經畫好了四條線。

她心服口服。燕綏明顯精神不濟,但依舊比她快很多。

看凹槽,鋼珠已經入了大半,但她第三條馬上就要推出來,以燕綏的速度第四條也不過就是須臾之間。

她剛剛舒一口氣,忽然發覺眼前發白,她還以為是自己用眼過度眼花,卻聽燕綏道:“還有后手。”

文臻這才發現石板上水晶板下,忽然漸漸聚攏了霧氣,霧氣正好遮蔽了石板的中間部分,將那些亂麻般匯聚的道路中央擋住。

再一看水晶板上還有細小的管道,一直連入石壁內,想必霧氣就是從這里灌入。

迷宮一旦被遮住一部分,就根本無法看出去處和來處,也就找不到正確的八卦對應。

震卦和巽卦的對應,便再也找不到了。

文臻額頭的汗嘩啦一下便滾落。

這一手實在太缺德了!

正腦中空白,已經開始思考是不是今夜先退走,忽聽燕綏輕笑一聲,道:“螞蟻。”

文臻豁然開朗。

想也不想就召回了自己先前放出去尋找腐氣和病氣的那群小蟲,那蟲很像螞蟻,在東堂卻叫嗅蟲,是一種對味道非常敏感的蟲,文臻隔著水晶板在每個進口和出口對應的位置放了一點那蟲最喜歡的攙了花草汁和蜜的小面團。每個面團對應一個字。

再把蟲子放入凹槽附近,這些石板也好,水晶板也好,古代工藝不能做到嚴絲合縫,放不了人的手指,進入這種很小的蟲是沒問題的。

果然那些蟲很快進入了那個凹槽,順著緩緩打開的縫隙,很自然地尋美味而去,順著八個入口往出口爬。

這些蟲子向來軍事化管理,列隊而行,因為生理原因,行進速度完全一致。

文臻再不用管浮游在石板中間的霧氣,只需要在盡頭等著就行,哪只蟲子最先出來,那條路就是最短的。

經過一輪對眼力精神的摧殘,絕望之際峰回路轉,她忍不住對著燕綏比了個贊。

殿下賽高!

殿下修長的手指略微舒展,撓了撓她的掌心。

片刻后,坤卦的小蟲子最先抵達澤字出口。

此時一顆鋼珠落下,文臻把住石板,在鋼珠即將滑入乾字入口之前,將鋼珠晃入坤字口。

她并沒有讓燕綏去做這件事。她是大力蘿莉,手臂力量很強,多年掂鍋弄勺,手臂也特別穩。

燕綏也沒和她搶,和以前那樣,信任她的能力,不急著展示男子的強大。

哪怕那條路上,密密麻麻布著無數火藥彈子,最窄的地方,只能讓鋼珠恰恰擦過,稍微手抖一絲就會碰上。

他看也不看,好像炸了也不是什么事,只是斜倚墻角,唇角微彎,偏頭看她抱著石板慢慢晃動的專注神情。

他覺得認真做事的少女最美。

為他努力的少女更美。

那些總把女人推開一捋袖子說一聲我上不用你的男人太蠢。

片刻后,鋼珠咔噠一聲滾入澤字口下面的小洞,帶起一連串的機關撥動之聲,聽來甚是美妙。

沒有驚動一顆火藥彈。

文臻無聲出一口氣,仰頭笑看他。

她眼眸在這暗處亮若星辰,卻又彎成月牙形狀。

燕綏低下頭,輕輕吻她薄薄的眼皮,感受那眼睫溫軟而簌簌的顫動,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的蛋糕兒,我的王。”

與此同時。

“叮”地一聲,石板無聲翻轉,露出門戶。

進門之后,文臻回頭看了一眼,發覺石門翻轉之后,燕綏在內墻邊摸索了一陣,那原本的迷宮石板便縮入了墻壁,現在的石門,已經變成了普通的石門。

剛她此刻面對的是一間普通的屋子。

房間重簾垂幔,隱隱綽綽里頭有床榻家具,正中間床上還躺著人。

按說應該是易勒石了。

房間里并不見外人,但兩人可沒忘記影子護衛的名稱由來。

不管怎樣,文臻心里總覺得,和丹崖居影子護衛的力量安排比較起來,自己兩人這一路遇見的護衛,還是太少了。

過于順利。反而讓她有點不安。

文臻垂頭看了看地板,嗅蟲無聲無息地進來了。往正中的大床邊緣匯聚。

而身邊燕綏對她搖了搖頭,顯然,這里并沒有影子護衛。

文臻心想,也許外頭的機關太強大,計算中沒有人能過,所以這里根本不需要放侍衛。

文臻輕輕走過去,俯首看大床上的老者。

符合一個久病在床,形容枯槁老者的形象,下陷的雙腮透出隱約的死氣,被單一直罩到鼻子以下。

在他臉上能找到易云岑,易人離這樣直系子弟的細微的影子。

燕綏示意文臻用匕首挑開老者的頭發,看見在后腦中央,白發掩蓋之下,一片微紅之色。

易家的病會使人皮膚發白發紅,白皮膚上斑駁片片微紅,所以這片紅色并不顯眼,很容易讓人以為這不過是疾病的癥狀。

但仔細看,這是胎記,形狀有點特別,像個蝙蝠。

燕綏點點頭,文臻便知道他確認了,這是易勒石的少有人知的特征。

燕綏隨即又繞著房間走了一圈,又對文臻搖搖頭,示意這里也沒有別的入口。

換句話說,這個巨大的丹崖居,其實只有這一個房間,從高度計算,這個房間在懸空的最頂層。

排除了其余房間的存在,再回頭到易勒石身邊,之前玩官兵捉賊游戲時候,文臻和燕綏都摸到了一些線索,如果要找虎符,應該就在這個房間內,在易勒石身邊。

根據之前的一些消息,據說易勒石的虎符并不是常規形狀,也沒幾個人見過他的虎符,畢竟除了早年鎮服十八部族和西番動用過一兩次虎符,之后就沒機會用過。倒是流傳有一個說法,易勒石曾在酒后夸言,他的虎符是自己設計制造的,是這世上最奇妙自然的圖案,放在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他自己,誰也拿不到。

文臻對燕綏示意,是否要殺了易勒石。燕綏搖了搖頭,道:“找到虎符再說。”

有些設置可能需要易勒石活著才能進行,文臻也沒強求,反正床上躺著的人,確實毫無知覺,身體機能處于停滯將絕的狀態。

兩人正要翻找,忽然身后石壁咔噠一聲。

這聲音實在太熟悉——門要開了!

電光石火之間文臻掃過四周,帳幔很薄,家具底部很矮,頭頂沒有橫梁很空。

只有床底有窄窄的一條線,可以容人。

她想也不想,倒地滾入床底,原以為燕綏也會滾進來的,結果她趴在地上,居然還看見燕綏的靴子,停在床前。

文臻想不明白燕綏為什么不躲,但隨即就看見燕綏動了,他的靴子忽然消失,隨即床板微微一響。

他上床去了。

文臻驚得眼睛微微睜大,這樣可以嗎?

睡在易勒石身上?萬一易勒石裝死呢?再說那床就一床被單,兩個人疊睡也好,平睡也好,一眼就看清楚了。

她還沒想明白,忽然床又一響,一個東西被塞進來,好大的一坨。

文臻再一仔細看,這不是易勒石嗎?

燕綏把易勒石塞到床底,自己躺床上去了?

這思路是挺絕的,進來的人如果是懷疑有人混入,也會先查看可躲避之處,不會想到床上快死的那個人。

如果只是例行進入,更不會想到床上換了人。

但是文臻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反正都是埋伏殺人,她都已經躲入床底了,燕綏為什么不跟過來?

這么想的時候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身前是易勒石,頗為高大的身軀,將床前那一片塞得滿滿的。

她因此被擋在后面,扁扁地趴在地上,床不高,頭頂的黑色床架高高低低地延伸往前。

等一下……

床架床板木頭做的,應該是筆直的,為什么會有高高低低的感覺?

什么東西會高高低低?

文臻忽然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她猛地抬頭,手中寒光一閃,向上便捅!

眼前忽然亮起一道白光,隨即“床架子”哧溜溜地向后退了半截,像一條柔軟的蛇在蛻皮一樣,忽然就縮離了她眼前。

文臻看著這有點玄幻的一幕,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更不好的是,那白光不是別的,是一副分外雪白以至于在黑暗的床底下都閃亮亮的大牙。

大牙咧得分外開,讓人幻覺躥出來的是一頭傻狍子。

文臻受到了驚嚇,受到驚嚇后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這副可怕的大牙給敲掉。

她兇悍卻無聲地揮起了拳頭。

以她獨特的拳力,完全可以打下這傻狍子的整副大牙,并令其在床底回旋三百六十度且不碰撞任何東西。

那大牙卻忽然一開一合,用口型說了三個字。

他說:文別駕。

文別駕一傻,拳頭停在那鼻尖零點零一公分處,好半晌才慢慢撤了回來。

看看那人裝束,青色的衣裳緊貼在身上,居然是影子護衛。

這才合理,畢竟易勒石的房間里,怎么能一個貼身護衛都沒有呢。

但燕綏的探子居然已經混到這個級別,真是牛逼。

影子護衛似乎對她也很熟悉,因為那家伙緊緊地把自己貼在床背面,努力地避免靠她太近,幸虧他比較有求生欲,不然文臻方才就得和他上演一出經典鬼片背靠背。

門已經開了,有人走進來,但文臻硬生生被易勒石的身體擠在里頭,根本看不見外面的情況。

聽腳步聲,很輕,像只有一個人。

但不知怎的,這腳步聲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特別的輕,像一陣風,卻又帶點奇異的韻律。

她忽然有點緊張。

這腳步聲讓她直覺想到一個人。只有精通樂理的人才能踩出那樣有韻律卻又不突兀的腳步。

唐羨之?

唐羨之怎么來了?

他是怎么一路進來的?

文臻的思路往回回溯,這門口的迷宮炸藥機關,四面空的鋼鐵梯,水底地道,機關密林……然后恍然大悟。

今晚燕綏的真正目標,不是易勒石!

是唐羨之!

丹崖居臨湖,四面無靠,一看就是機關遍地,唐羨之不擅機關,但一定也想拿到虎符。那么他這個最擅長空手套白狼的,自然盯住了燕綏。

這一路怎么過來的,自然也是燕綏和唐羨之各自螳螂捕蟬的結果。

唐羨之利用燕綏成功,在她和燕綏的眼皮子底下進入了丹崖居。

然后,燕綏在這里等著他。

唐羨之的腳步聲眼看沖著床邊去,文臻正在緊張,忽然烏光一閃,嗤一聲輕響。

這一聲近在身側,聽得文臻頭皮發麻,與此同時感覺到右手手臂微涼,她肌肉微微一挪,側頭去看。

一點閃亮的劍尖,從擋住她的易勒石背后透出來。

文臻盯著易勒石后心的劍尖,看著那慢慢洇出的血,有點發怔。

易勒石就這么死了?

這出行長川一路,她竟然親眼看見兩位叱咤風云數十年的世家大佬在自己面前死去?

此時她才明白燕綏為何不躲床底,還把易勒石塞下來。

他是不是知道進來的會是唐羨之,知道唐羨之謹慎狠辣,一定會二話不說先對床底出劍,將這屋中最明顯的躲藏處可能的危險解決。

而易勒石身軀寬厚,正好將床底堵嚴實了,做了她的擋劍牌。

如果燕綏不代替易勒石,如果他不把易勒石塞下來,現在挨這一劍的,就該是自己了吧?

她趴在地上,有心想出手,卻又怕影響了燕綏的計劃,正在思考,忽然感覺地面微微的震動。

不是走路產生的震動,而是地面內部的震動,她耳朵貼在地面,隱約聽見一種地下有種滴溜溜的聲音,像是什么東西在地板之下在滾動。接著又有一大片的刷拉拉的聲音,像是一大叢什么東西刷過。

這聲音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忘記了上頭兩人的爾虞我詐,將耳朵貼得更緊了些,努力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聲音。

此時,丹崖居地下,那先前發號施令的灰衣人,正抱臂站在那一排石算盤面前。

他面前代表外頭機關陣的石珠已經停止震動,最底下一排更小一些的石珠,卻在顫抖不休。

他看著那些石珠,眼珠往上方揚了揚。

“林中陣那批傷損如何?”

“對半。”

“現在回不來了是嗎?”

“是的。本來前頭那兩個潛入的,帶了具尸體,那具尸體卻是個假尸首,被拖入地道的時候,在入口留下了縫隙,后頭又來了一個,借著那縫隙打開了入口,然后才將入口封死,將我們的兩個小隊堵在了樹林那頭。從丹崖居出來的時候也是,那具假尸首被用來誘殺了咱們的兄弟。”

“……呵呵,真是各逞心機。今晚房中值夜的是誰?”

“是震風隊震四。原本應該是震三,震三忽然鬧肚子,便和震四換了。”

“嗯,藏了這么久的鼴鼠,終究出洞了。”

“那首領,您為什么在平云夫人故意給他們打掩護之后,便下令收束隊伍,咱們明明還可以留住他們的……”

“我們出手是可以,但要死多少人?我們出手,又怎么揪出內奸?不如請君入甕,不管來幾批,來幾人,統統都包了餃子,叫他們知道,丹崖居不是那么容易踏進的地方,看誰以后還打虎符主意。”

“首領英明。”

文臻耳朵貼著地面,眼睛卻在看著地面。

剛才,她收攏了嗅蟲,現在,嗅蟲就在她眼前,慌亂地轉成一團,再也沒有先前的整齊姿態。

這地板下有東西。

滴溜溜滾動,刷拉拉爬動……

文臻渾身汗毛都炸起,對著那個影子護衛,指了指地板。

對方一臉愕然,顯然不知道。

文臻心底一沉。

她知道怎么回事了。

難怪一路走來,總覺得既然外派到林中查看的人不多,那么最起碼還有十個小隊在丹崖居中,雖說是影子護衛,善于掩藏,但那也是針對其余人,真要有人,她和燕綏不可能看不見也遇不上。

人都去了哪里?為什么不阻止他們找易勒石?

除了這個開門機關比較險之外,其余都談不上阻礙,那是因為,人都去了別處,避免了和他們短兵相接,只用機關和暗地里的安排,對付今晚的不速之客。

床底下這個死得冤枉的,不是易勒石。

問題來了,易勒石如果無事,為什么不出面,為什么容得易家上下里外被人四處點火,被人不斷解除力量?他到底藏在哪里?

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文臻悄悄掏出匕首,撬開地板,她撬得很小心,果然在那一條縫隙里,看見一條管道,片刻后,一顆熟悉的黑圓球骨碌碌滾過了管道。

火藥味彌漫開來。

文臻感覺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這地板之下,和門口迷宮一樣,橫七豎八布滿了管道,現在管道的入口,被放入了火藥彈,可能還有毒蟲!

只要任何震動,這房間就整個爆了!

不僅爆了,還會涌出大量毒蟲!

身下有些濡濕,仔細看是那個假易勒石流出的血,浸潤地板,然后文臻眼睜睜看見有一批紅色的蟲狂奔而來,奔著那血流的方向,奔得太快,眼看要撞上那黑色的火藥彈。

文臻眼疾手快,將那顆火藥彈撈起,眼看那批毒蟲嘩啦啦涌出來,爬向那攤鮮血,又一匕首將那些蟲子壓死。

她后背出了一層白毛汗。

還有一層算計!

就算輕手輕腳不碰地板也不行,對方算準這屋子里一定會見血,而這血會引誘底下的毒蟲,毒蟲奔血而來,過快的速度會撞上火藥彈,直接引爆,而爆了一個,就會爆了其余所有。

這心思之毒,簡直可怕。

文臻高度緊張,根本沒聽見上頭發生了什么,但感覺上頭已經有了動靜。

忽然那個影子護衛將她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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