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風有難言之隱,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甚至不敢冒被她可能說出來的風險,直接投降。
其實她自己都還沒完全猜出來,只是由燕綏提示,想到蕭離風曾經被文蛋蛋弄中毒那件事,故意含糊地說了那句。
她心里有個疑問。
當初她借醫治易慧娘之機,給蕭離風下毒,從而引易銘帶方人和上山。為了不引人懷疑,她讓文蛋蛋自己找機會,每次下毒份量很輕,分好幾次。
只是文蛋蛋畢竟是個珠子,下毒比較隨心所欲,好幾次文蛋蛋下毒的時候,鳳翩翩和蕭離風都在一起,文蛋蛋就一起照顧了,文臻知道,也沒多說,反正都是當家級別,鳳翩翩和蕭離風誰倒都行。
但是鳳翩翩沒事,蕭離風反而先倒了。
大當家被毒倒了,文臻便讓蛋蛋不落痕跡地給鳳翩翩解了毒,以免倒了太多人引人懷疑,但是問題來了,大當家怎么也不會比三當家弱,為什么會先倒?
聯想到這位大當家的神秘和不管事,卻又專門花了一個月時間去觀察并邀請她,文臻心中便存了疑。
至于如何看出蕭離風的身份,自然是那個藍色絲帶,聞近檀順手牽羊割了蕭離風一截束發帶,然后在太子別院遇見易銘手下來搗亂的人的時候,絲帶一揚,竟然就把對方給逼走了。
這種威勢,僅僅靠一個軍師身份,是不夠的。
進山的時候,那些守門的嘍啰,是知道蕭離風的身份的,并險些說漏嘴,但是文臻后來開食堂,并沒有在山門嘍啰的隊伍里發現那批人,說明對方就是蕭離風的直屬親信。
文臻猜到這些,卻并沒有介入共濟盟的意思,共濟盟是塊大肥肉,她想吃,但是隔這么遠,吃下了也很難護住,何必多事。
蕭離風怎么想,她不想管,她現在只想把孫才狠狠揍一頓。
她抬頭,看著被擋住的孫才。
孫才天生帶三分倔狠的臉上,終于多了幾分驚慌,卻強自斂住,狠狠盯著文臻,道:“你這個瘋女人!”
文臻指指他,“你這個賤男人!”
“你說什么!”
“我說你賤。”文臻平常甜蜜黏膩的口齒,此刻倒小刀子嗖嗖一般清涼,“以為自己強就可以予取予求,別人就該跪在你腳下感恩垂青是嗎?天外有天沒聽過?井底之蛙也敢想天鵝肉?”
孫才盯著她,忽然獰笑起來,從身后慢慢摸出幾節鋼鞭,不急不忙地扣在一起,那閃亮至冰冷的武器上頭還沾了幾點血跡,襯著森然的銀光,看起來讓人心底凜冽。
隨即他又套上一對護臂,那護臂從手指一直護到肩頭,材質看上去輕軟不妨礙行動,閃著奇異的光澤。
他身體轉側間,露出腿上也有一套同樣的護膝。
而他外袍內,也露出同樣顏色材質的衣料。
看客們表情凜然,都知道這位心狠手辣,下手很重,先前那個總打臉的家伙,又冒出來,鬼鬼祟祟和君莫曉道:“叫你家扈三娘下來吧,追到這里,孫才臉面已經沒了,大當家知道了這事,也不會允許他再留著你姐妹,事情已經解決了,這一場就別打了。他身上這一套,當初是給幫中立下大功,得到的一套護身軟皮甲,說是大荒那邊的異獸皮做的,十分珍貴,也是那種不怕刀槍不怕毒的材料,你家扈三娘的很多手段,在這套軟甲面前肯定不起作用,而且更重要的是,孫壇主出名的手重,但凡出手,對方非死即傷,斷幾根骨頭都是輕的,扈三娘好容易走到這里,何必呢。”
君莫曉驚笑道:“總算聽見你說了句人話!”
“哎少在這寒磣我,還不趕緊把人叫下來!”
君莫曉雙手抱胸,看著文臻背影,搖搖頭。
“不。這時候我把她拉下來,我不配做她朋友。”
她這話別人聽著沒什么,燕綏倒看了她一眼。
這女子性子直爽簡單,他自然看不上,有時候難免隱隱嫌棄,覺得這樣的朋友。呆在蛋糕兒身邊,保不準還是個拖累,總想著什么時候打發了了事。
如今瞧著,骨子里倒是個明白的。
燕綏手指敲著膝,想著蛋糕兒念念不忘的那幾個人,什么男人婆小透視的,那種深藏于心時刻不散的牽掛總讓他隱隱有些不舒服,好像什么時候真要遇上了,蛋糕兒就會和她們飛了一般。
雖然嘴上絕不會承認,但宜王殿下內心里隱隱覺得,如果有一日,要蛋糕兒在自己這個已經和她有肌膚之親的男人和那幾個朋友之間選擇,答案可能會讓自己不太舒服……
想到這個,他就更不舒服了。
或許,該好好培養培養君莫曉聞近檀厲笑幾人,無所謂助力,只要不成拖累,且懂事知分寸,待蛋糕兒好,那么時日越久,交情越深,蛋糕兒便會越留戀東堂的這些人和事,那幾個失散朋友的影子,自然也會越來越淡……
殿下十分具有遠見卓識地在思考如何抹去情敵們的存在,臺階上,孫才裝備齊全,還往自己嘴里塞了顆藥,神情也越來越狠戾,狠狠地呸了一口。
“憑著不入流的手段贏了幾場,就以為可以教訓我了?呸,爺爺殺人無算的時候,你這賤人還不知道在哪賣笑呢!”
臺階下,燕綏看看孫才的嘴,又看一眼中文。
中文立即心領神會地點頭。
知道了,這家伙嘴太臭,等文大人懲治完了,再打掉他的牙。
文臻慢慢整理著東西,并不打算和孫才斗嘴。
“人在哪里?”
“我也不記得了。”孫才裝模作樣地想了一下,“玩過了,就隨便賞給底下人了,也不知道兒郎們會帶到哪里去,要不,我幫你問問?”
他盯著文臻笑,笑容里滿滿猙獰惡意。
文臻慢慢整理自己的靴子,道:“不用了,你很快就說不出話了,不指望你。”
孫才呵呵一笑:“真不擔心啊?”
文臻抬眼瞟他一眼:“你還真是給你臉不要臉啊。玩過了?想當眾污人清名?那我倒要問問你,卯時初你擄走了人,卯時一刻通過索道去了燧峰,卯時三刻上天梯就已經開始,兩刻鐘的工夫,你要上燧峰,去藏人,再下山,上天梯等人來挑戰,然后還要玩女人……我真的很好奇,你這得是有多短啊!”
驚笑和竊笑像浪潮卷過長階。
只有燕綏的臉黑了黑——他現在就聽不得短這個字。
明明知道蛋糕兒是故意刺激,哪里短了?
或者還是該用實際行動來洗刷污名……
那邊,文臻還不罷休,裝模作樣瞄了孫才褲子一眼:“不過看你這身材,短也不奇怪啊。”
話音未落,銀光一閃,嘩啦啦金屬撞擊聲響將這半山薄云軟霧都震碎,淡白的霧氣里十八截貫注真力的鋼鞭如長劍,伴隨咻一聲如煙花炸響,忽然就在文臻耳畔炸開。
這一手是令人不齒的偷襲,但聲勢太驚人,那噼啪炸響讓人耳中一陣嗡嗡作響,而銀光來得太快,掠動風云,令四面淡霧都猛地一收,現出一方清明天地。
但那一方地面,已經不見文臻蹤跡。
她那句話剛出口,人就躥了出去,游魚般的身體閃了閃,幾個巧妙的轉折,便將那一著落空極其靈活甩轉回的鋼鞭閃過。
上頭孫才怒喝:“少嘴皮子逞能,上來打過!”
文臻語聲猶自帶笑:“我上來了!但是我不是來打你的……”
她揚手砸出一包東西,煙塵彌漫里笑:“……我是來虐你的!”
煙塵漫起,孫才立即后退。
他不敢不后退,扈三娘明顯是個用毒高手。只是這么一大包毒藥哪來的?毒藥哪有這么多的,又不是集市買菜……
這念頭一閃而過,但是那煙霧太大,撲面還有沙沙的感覺,眼睛也不舒服,僅靠閉氣是不夠的,他雖然吃了能解大多數毒的藥,也遮住了幾乎所有肌膚,但這么大份量也不敢托大,只得收回鋼鞭,一邊向上退一邊揮出掌風要驅散那毒粉。
腳下忽然感覺有點怪異,軟軟的,彈彈的,那腳感令他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就要縱起,忽然嗅見一股腥臭的氣息,就在身后,圍欄外的密林里彌漫,而四面忽然無風樹動,綠葉簌簌,灌木震顫,整座林子由遠及近不斷,發出一種令人不安的唰唰聲響,而在頭頂,隱約還有振翅之聲,伴隨清亮鷹唳,倏忽便至……
這一連串的動靜讓人莫名其妙也讓人心顫,孫才只覺得腳腕一緊,隨即便感覺到似乎有什么東西咬了自己一口,恍惚里那利牙和堅實皮甲相撞發出鏗然聲響,但自然沒能咬下來。
他正松口氣,卻因為心神都在腳下而忘記四面八方尤其是頭頂,等到聽見頭頂撲扇聲響,一股大風掠過,急忙抬手時已經遲了,只覺得頭頂重重一痛,嘩啦一下什么黏膩鮮紅的東西流了下來,視野頓時一片艷艷灼灼之色。
一時看不清,連扈三娘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聽見底下的嘩然之聲比先前每一次都響,孫才終于慌亂起來,后悔沒再戴個頭盔,但上天梯對戰穿軟甲也罷了,再戴頭盔以后也沒臉見人了。
但他不能輸,一旦輸了,就從當家之位打回壇主以下,那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孫才迅速地去抹臉上的血,此時身周腥臭之味更濃,霧氣里隱約還有咻咻喘息之聲,那些喘息聲里同樣攜著濃厚的腥氣,讓人想起血紅的口雪白的尖牙和尖牙上掛著的肉紅色的碎屑……無法視物總會加劇人的想象和恐懼,孫才聽見背后風聲,以為扈三娘來攻,急忙轉身,卻撞進一個毛茸茸的懷里,那過長而柔軟的毛此刻卻比滿身鋼針還讓他寒毛直豎,急忙后退,同時轟出一拳,但那一拳卻落在空處,而身后被什么東西抱住,他一摸,又是一條毛茸茸的手臂。
孫才怒極,手腕一振,鋼鞭蛇狀豎起,鞭尖森然向后一轉,便要折回去將那手臂打爛,那手臂忽然松了,隨即一聲尖嘯,什么東西往他懷中沖來,孫才鋼鞭一橫,真氣澎湃而出,那東西翻了個跟斗,極其靈活地一閃不見,而上頭枝葉一蕩,又有什么東西來摟他的脖子!
孫才想咆哮,想怒罵——不管是什么東西,反正不是扈三娘!不管什么動作,為什么都在投懷送抱!
忽然聽見一聲低笑,扈三娘的聲音,就在他身側極近的地方:“好女色是嗎?喜歡那回事兒是嗎?那就安排你左擁右抱啊,怎么樣,爽不爽?”
話音未落,孫才后背汗毛猛然豎起,上頭有什么東西垂了下來,伴隨著扈三娘慢悠悠的語調,也黏膩膩慢悠悠地纏向他的腰身……
孫才嗷地一聲叫,鋼鞭舞成了一團浮沉的雪,護住自己全身就往上沖,但是還沒沖兩步,就聽見比自己那聲嗷還要沉厚兇猛的嗷叫,血紅灰黃的視野里有一團巨大的物體正梭巡在上頭的臺階上,四面風聲呼嘯,那些游走的,跳躍的,飛翔的,在此刻忽然都紛紛走避……
他的臉色猛然更白了白。
而臺階下,此時的驚呼和議論聲幾乎要把上頭的動靜都蓋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哪來的那么大的霧氣!”
“上頭怎么了?我聞到氣味不對啊!”
“先前我好像看見一頭鷹啄了孫當家一口……是我眼花了嗎?鷹怎么可能忽然飛過來啄人?”
“不不不,不是鷹,我看見一條大蛇纏住了孫當家的腿!”
“你們都看錯了,我看見了猿猴,不止一只,你們聽那聲音,那群畜生在笑呢!”
“你們說的都不對,我好像聽見了那頭虎的咆哮,那頭,曾經吃了咱們一個兄弟又被咱們趕走的老虎!咱們木壇地支的兄弟有參加圍剿,聽得出這聲音!”
“不可能,那只虎性情暴烈得很,怎么可能被降服,你一定聽錯了!”
“你們討論的重點是不是有問題?不是老虎到底對不對的問題,而是為什么會有這些?為什么會有猴子老虎蛇和鷹!”
一陣靜默。
良久有人喃喃道:“扈三娘除了會打架會騙人會用毒會變戲法會使詐之外,還會馭獸么……”
臺階上,霧氣擋住了外頭的視線,里頭孫才陷在一片混沌之中。
身周鳥嘶猿啼,獸吼蛇潛,頭頂上罡風卷過,有黑黃色的鞭狀物狠狠一剪,身后咕咕怪笑,猿猴的爪子勒向他的脖子,腳底滑膩黏纏,不知道爬了多少昂頭吐舌的毒蛇,滿是青苔的階角還有一簇一簇深黑色在蠕動,久居這山上的孫才自然明白那是山間的毒蟻,咬一口渾身要癢半天的那種,他的鋼鞭已經顧不上招呼文臻,也顧不上圍欄內外的規矩,不停地躥上跳下,躲避無窮無盡的攻擊。
當他在躲避一條大蛇的時候,忽然一陣嘰嘰咕咕怪笑,隨即頭頂上陰風掃蕩,一串猴子忽然蕩了過來,當先那只倒掛而下,一把抓住了他的鋼鞭,孫才大驚,拼命搶奪,兩邊正在拔河,忽然低嚎動山,風聲猛烈,那只虎撲了過來。
孫才還沒撒手,那群可惡的猴子卻忽然撒了手,慣性讓孫才頓時踉蹌后退,正退向猛虎的腦袋,孫才只得猛地向后一倒,狼狽就地一滾,地面上都是蛇,雖然咬不到他,那觸感卻讓他汗毛倒豎,好像跳進了萬蛇坑,而臉上一陣腥臊氣中人欲嘔,軟軟的長毛一拂而過,那是猛虎從他當頭撲過,腹上的軟毛掠過他的臉,他眼睛一亮正要抓起地上的鋼鞭,用尖頭給老虎剖個腹,腳底卻忽然一痛,被毒螞蟻給咬了——全副武裝,也不可能武裝到腳底。
等他從毒螞蟻的傷害中掙扎出來,卻看見那鋼鞭不知何時已經被猴子們撿去,正抓在手里,嘰嘰呱呱對他亂砸,他只得玩雜耍一樣一一接下,而那只虎又撲了過來,孫才的鋼鞭還沒組裝完,只得再次狼狽一滾。
卻在此刻聽見文臻的笑聲,她的笑聲陰惻惻的。
“哎呀,這就往下滾了?我還有很多招沒使出來呢!”
孫才慘叫:“你放手!你收了這些惡心的畜生!我認輸!”
“認什么輸?咱們又不是上天梯比試,我說虐你,就要虐你。”
“我告訴你那女子在哪里!”
“我把你打斷腿,你還是得告訴我。不急。”
“我給你磕頭,給你認罪,不不不,給那位姑娘認罪,當眾認罪!我自己滾下千階,不勞你踢,給足你們面子,放我一馬,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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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號六號七號參加年會。因為某些原因,得早去遲走,不過沒打算請假,帶電腦去,這是我出門參加活動第一次帶電腦,為我自己感動一分鐘。
腰痛已經一星期,幾乎坐不住,依舊沒斷更,再為自己感動一分鐘。
也不知道能不能感動你們一秒。
依舊更得少,沒能更到想好的內容。我沒辦法,我得先留出三章存稿放進后臺,要收拾行李,要把徹底用空的存稿再寫出一些來,每天都想萬更完結的我,每天都為不爭氣的字數懊惱。
但是你們的票票我還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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