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覺得沒羞沒躁,不可描述,而且好像比真刀實槍還刺激一些,感覺到有點控制不住的熱度騰騰地要躥起,忍不住就想干些不可描述的事兒,忙咳嗽一聲,正色道:“說正事,逮住了沒有?”
燕綏斜斜看她一眼,眼底星光流轉桃花泛,都是撩人且了然的笑意。
他的小蛋糕,看似甜蜜實則強硬,看似腹黑實則暗藏真純,于情愛一道,其實還是個懵懂而柔軟的小姑娘,不羞澀不扭捏,有著對人生欲望最自然的向往和投入,真實得讓人心花蕩漾。
燕綏一直覺得食色性也,人倫大欲,本就是自然之道,何以漸漸被丑化羞恥?想必淫者見淫罷了。
如此也就更加看不上那些男人一個眼神就嬌嗔羞赧的扭扭捏捏女人,如此反應靈敏,想必內心早已春情泛濫,偏要做那玉潔冰清狀,實在造作。
文臻眼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深,之前可能還是撩撥調戲,現在眼看再不打斷就要進入前戲,急忙又煞風景問了一句:“你沒弄死刺客吧?”
燕綏瞟她一眼,對她的小九九心知肚明,這才坐直身體,道:“拿下了。也問出來了。那兩個,名字是對的,姓是假的,實則姓步。”
“堯國皇族?”
“對,堯王頗受寵愛的女兒。在朝中還有鐵血公主的稱號,據說很有當年鎮國公主風采,鎮國公主就是現今大燕冀北成王的王妃。早年曾在堯國攝政。”
文臻回想了一下,實在沒看出那位步皓瑩哪里鐵血風范了。
他們真的理解鐵血兩個字的定義么?
“那怎么還會被追殺?”
“堯國朝廷現在亂得很,諸子爭位,連這位受寵的公主,都生出無盡雄心。她不知道是打聽出了華昌郡有些不安分,便準備親身前往華昌郡,游說華昌王與她聯合,效仿當年鎮國公主金殿嗜血,拿下皇位。這事兒被她那些哥哥弟弟知道了,自然也不會容得她活著。她帶了百余護衛出京,到現在全軍覆沒,你看到的那個,還是她拿錢臨時招募的。”
文臻笑了一下,搖搖頭,心想真是權欲迷人眼,這位腦子也是秀逗了。
別說一個女子爭奪帝位本就欠缺法理大義規則人心支持,就算堯國有過鎮國攝政公主先例,給了這位公主一點虛幻的希望,但是和華昌王合作?華昌王如果想反,自己是要做皇帝的,憑什么要擁立她?她又能給華昌王什么?如果不能給皇位,那華昌王又憑什么為她做嫁衣呢?
更何況眼光短淺,只看見攝政公主的成功與風光,卻忘了這位公主后來被剝奪權柄,被逼嫁,不得不解散軍隊,抱琴出關遠嫁和親大燕,終生不得歸堯國呢!
知道了情況,也就放下了心。堯國和東堂不接壤,堯國的內政很難影響到東堂,燕綏和文臻也就不想費太多心思,借著這群人過個路,做點想做的事,就分道揚鑣。
燕綏伸手又要抱上來,文臻假笑著把他推回榻上,轉身另找了間上房去睡覺了。沒辦法,哪怕做了假脈象,也不敢再和燕綏同房,只能經常找點矛盾撒個氣,好拉開距離。
好在燕綏哪怕對于此道,也是可有可無的,并非不喜歡,依舊不上心。
文臻有時候不知該為此是喜是悲。
她去自己房間的時候,路過步皓瑩的房間,注意到步妍并沒有去那間普通客房和別人擠,也睡在房內,但這沒什么奇怪的,貴族要侍女陪夜很正常。
但是文臻想起,那間房內,是沒有供丫鬟睡覺的小榻,也沒有隔間的。
那么步妍睡在哪里?床下腳踏上嗎?
文臻對步妍印象很好,心中有些憐憫,因此腳步就停了停,隱約聽見里頭聲音唧唧噥噥,音色發膩,不禁有些訝異有些好笑,心想步皓瑩在人前瞧著高傲勁兒,私底下倒如此溫柔婉轉。
隨即她皺起眉頭。
怎么隱約聽見男聲?
步皓瑩在和人私會?
對方身份特殊,文臻不敢大意,轉身掠到屋頂上,就著先前破了只勉強蓋好的屋瓦縫隙往下看,卻看見步皓瑩正從澡桶里跨出來,而步妍捧著浴衣迎上去,扶住了她。
屋內并沒有男人,這一幕涉及隱私,文臻自然不好多看,便下了屋頂。
只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想來想去卻又想不出,文臻并不為難自己,轉身回房睡覺。之后并沒有刺客再來打擾,燕綏的人自然會將那些刺客打發掉,以免影響他們進華昌郡的計劃。
次日眾人便一起上路,各自套了車,步皓瑩套車的四匹馬頗講究地披著華麗的鞍韉,滿身綴飾,和整輛車的落魄格格不入,燕綏也多看了幾眼。
一路上,燕綏的護衛又十分花哨地出手,驅趕了幾次刺客,充分展現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沒多久便到了華昌郡治下一個小城平安,城門前守衛森嚴,出城進城的人都很少,守城的士兵態度惡劣,不斷將人阻攔在城門之外,文臻瞧著,有些擔心地道:“看樣子戒備很森嚴啊。”
身邊車簾掀開,步皓瑩探頭看一眼,又輕蔑地看她一眼,下巴對車內一抬,道:“你去,把我的信物拿給他們看。”
步妍上前,和那守門士兵對答幾句,那士兵神情有些驚訝,轉身回報,不多時,城門上匆匆下了一個城門官,親自迎上前,將眾人迎進了城門內。
步皓瑩一直有點緊張地看著前方,此時終于放下心來,得意地瞟了文臻一眼,放下簾子。
文臻看了步妍一眼,那侍女倒沒什么喜色,沒有立即上車,反而湊過來輕聲對文臻道:“雖說進了城,但是城內一時恐怕也難找宿處,幾位隨我們一起去驛館居住可好?”
文臻笑看她一眼,應了,回到車上對燕綏道:“步皓瑩是個草包。步妍倒是聰明,知道進城可不代表安全了。”
燕綏以手支頭,半閉著眼睛,“你就愛操心別人,也不多操心操心我。”
文臻跪坐在他身前,伸手給他按摩額頭,一邊笑道:“我倒是想操心呢。就怕操心太過又要引來宮斗了。步皓瑩這幾天給你送湯送水的,怎么樣,吃著還順口嗎?”
燕綏道:“這你得問中文。”
車轅前中文隔著簾子道:“主子,這你得問德語。”
趕車的德語道:“不,這得問英文。”
車旁騎馬的英文道:“日語!日語!”
車后面日語粗聲粗氣地道:“我屋子里的馬桶不會說話。”
文臻:“……”
可憐的步皓瑩。
中文的聲音再次傳來:“主子,姑娘,你們可犯不著為了這點子事吃醋。那位公主啊,腦子大概也就文蛋蛋那么大,不曉得主子身份,也就是看主子一張臉,撩撥撩撥,心里想著的大概是想路上無聊收個面首,能成便成,不能成便算。也不想想是誰幫了她們,也不想想之前自己多狼狽。這種貨色,別說送湯,送王位我主子都不帶多看一眼的。”
“那可不。”文臻正色道,“你家主子早就是我第一號面首,輪得到別人?”
中文嗆了一下,不敢接話了。燕綏卻笑起來,伸手來摸她,道:“那么,公主殿下,請問你的二號面首是誰?”
“二號啊,文甜甜。”
“三號呢?”
“三號,香菜精。”
這個典故顯然燕綏不懂,但并不妨礙他知道依舊指自己。斜斜看她:“警告一下,每起一個綽號,就要肉償一次。”
“行啊,沒問題!”文臻答得非常爽快,將燕綏故意壓低語氣營造的曖昧氣氛沖得煙消云散。
車身一震,外頭有人說到了,文臻掀開車簾,看見果然是驛館,又贊一聲,道這小城驛館倒還挺新。
她衣裙有點寬大,看著拖拖拉拉的,下車的時候中文下意識要扶,一眼看見他家主子,頓時那手便拐了個彎,在自己身上一拍,道:“我去車后給您拿凳子。”
文臻笑道:“拿什么凳子,不會跳了?”自己輕松挪了下去,轉身對著后出來的燕綏伸手,對他眨了眨眼睛,怪腔怪調道:“公主殿下請——”
燕綏也不生氣,當真伸手給她讓她扶了下來,前頭步皓瑩正下車,聽見這一句立即回頭,再一看兩人這個姿勢,立即皺眉,想要說什么,步妍拉住了她,但她依舊甩掉了步妍的手,揚聲道:“姑娘家自重一些,這些稱呼也是隨口叫得的?還是叫人家爺們?”
文臻還沒回答,燕綏長眉一挑,已經道:“姑娘家自重些,他人閨閣之事,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步皓瑩:“……”
文臻忍不住想笑,其實這段時間,她對燕綏一直忽冷忽熱,雖也習慣性照顧,但心中總難免有點怨氣,很多時候其實是在擠兌他,但燕綏此刻毫不猶豫的毒舌袒護,還是讓她心情好了許多。
她一笑便天光燦爛,眼眸彎起的是最美的弧度,燕綏的眼睛里立時再沒了旁人,滿滿都是這冬日桃花般的笑意。步皓瑩臉色陣青陣白了一陣,終于還是不敢發作,一拂袖當先進了驛館。
文臻慢條斯理整理了袖子,和燕綏進去,燕綏瞟一眼她的衣裙,還讓她扶著,手按在她手腕上,漫不經心地問:“怎么最近忽然喜歡穿寬松裙子?”
“我一直不喜歡緊身勁裝啊你不知道?”文臻愕然道,“而且入鄉隨俗,堯國女子衣裙都是這個版式你沒發現?”
“我需要發現嗎?這世上不就你一個女人?”
“雖然這情話很土,但是還是和剛才一樣,取悅我了。”
“所以肉償再加多一次?”
“行啊,你是要松板肉,還是夾沙肉?要不今天給你烤個全套的乳豬……”
兩人邊胡扯邊進門,跨過門檻時文臻拎起裙擺,心想建議從堯國走,目的不就是為了堯國女子的寬大裙子?
倒不是現在就有了肚子需要遮掩,還早得很,而是必須早早穿上寬松衣裳,給燕綏看成習慣,這樣后頭需要遮掩肚子時,才不會被燕綏察覺異常。
整日和燕綏唐羨之這種人周旋,文臻覺得現在自己已經從頭頂到腳底,都長滿了心眼。
兩人連同護衛被安排在一個偏僻的小院,很明顯驛站這邊以為他們都是護衛,步皓瑩看樣子也沒解釋。文臻和燕綏自然不會在意,護衛們打掃的時候,文臻便習慣性去廚房,準備自己弄兩個菜,結果發現廚房里的菜都拿去供應那位公主了,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棗,文臻干脆自己出去采買,燕綏聽說了,便命人給他換衣服,又命人去拿買菜車。
文臻:“……”
不是,你對買菜有什么誤解?
片刻后,她看見燕綏換了一身更干凈的銀袍,而日語拿過一個木質的板子一樣的東西,三兩下便打開組裝成了一個很像現代買菜小推車的小車,有點像傳說中唐羨之設計的買菜車,卻比那個更細致,分格分層,長格短筐,能裝各種東西,甚至還有防止肉類魚類漏水漏液的承水盤。
文臻手端著下巴,眼珠咕嚕嚕瞧著那車,心想這是多久遠的一口氣,一直憋到了今天。
買菜也要一血當初被唐羨之碾壓之恥嗎?
“你們出門連這個都帶著?”
日語憨笑:“不費事,臨時做一個罷了。”
文臻只好拖著她的小推車和她的殿下出了門,為了避免引人側目,她將那車子先用布擋住,想了想,又放了當初燕綏送給她的珍珠獠牙兔子在里頭。
她推著車,車里一個珍珠兔子,燕綏的手伸過來,攬住了她的腰,文臻也懶得推推拒拒,出了門自然有人看過來,畢竟身邊有個長得禍國殃民的,文臻也早已習慣了,但是奇怪的是,這回雖然還是眼風亂飛,但是多半只是飛了一兩眼,便悻悻放棄了。
文臻低頭,嗯,她推著小推車,燕綏攬著她……
她忽然格格笑起來。
特么的,真像現代那世的一家三口。
她一笑,燕綏低頭看了看,不知怎的,竟然像也GET到了那個點,正巧經過了一個賣玩具的攤子,他順手從攤子上拿了一個木頭雕的娃娃,往小車里一扔,道:“行了,湊齊了。”
文臻瞟他:“湊齊了什么?”
“一家三口……”燕綏上下打量。
文臻:“嗯?”
燕綏:“……娃最丑。”
文臻:“呵!”
最近十分殷勤忙著將功贖罪的英文急忙湊過來打圓場,道:“怎么會呢,主子和姑娘的小主子,一定是最美的,我最丑,我最丑!”
文臻:“……”
燕綏:“……你還是回天京去吧。”
文臻推著車子走了幾步,將那只珍珠兔子塞到木頭娃娃懷里,忽然道:“怎么,不排斥娃娃了?”
燕綏:“你生的我怎么會不喜歡?怎么,如此觸景生情,你有了?”
文臻格格一笑:“我有沒有,你不知道?就看你時時不忘記把我脈的德行,我還以為你很期盼我有呢。”
“這不是看你胃口不如以前,還時不時有點犯惡心么。孕婦可不就是這樣?”
“想不到你連這個都懂啊。”
“原先是不懂的,但你有這般癥狀,自然和這般癥狀有關的所有疾病我都要過一過心。”
“我倒是想有呢,可你忘記我那些針了。忘記老方說啥了?”
“你知道自己身體便好。”燕綏撫了撫她的發,“孩子的事,我不想和你爭吵,我也不會再說不要他,但是你要明白,孩子畢竟還是虛無縹緲的,我沒有辦法現在就對他產生愛意,愛到超過你。”
文臻默然。
這一刻她想她理解了燕綏。
他這一路行走,穿空霧賞月影看虛花領世間最淡薄的人情,所經所得皆不留心,眼眸里至今唯一倒映的,也許只是她的影子。
雙手唯一想抓住的,也許只是她的雙肩。
身周人來來去去,都不能印上他心版,要他對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產生感情,甚至不介意為此影響他所唯一在乎的人,也太難了。
所以直到現在,他依舊未松口,她也依舊不能對他坦白。
“那你也要明白,我對你的愛也超過一切。既然我們互相只在意對方的愛,那就要學會為對方珍重愛惜自己。”文臻道,“送藥的事,如果再有下一次,那我真要換一個人去愛了。”
燕綏停了一停。
在一起這許久,哪怕有些事都做了很多次,但是文臻這個冷心冷腸的家伙,像是生怕心意說出口就要收錢一樣,很少愿意和他甜言蜜語。
如今這般言語,于他也是難得,他的步子慢了一慢,一時間心間有種陌生的感覺慢慢盈起,像夏日潮水漲過了堤岸,攜著滿湖蓮花的香氣和暖陽烘烤過的熱氣,氤氳地透進骨髓里。
他忍不住想說什么,想做什么,卻又不愿意停下此刻與她相伴的腳步,于是順手又在經過的攤子上取了一朵看起來最美的花釵,插在她鬢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