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三鞠躬

一陣沉默。

顯然殿內兩人對此都是意外的,林擎皺起了眉,燕綏久久未答,他凝視著父親青黃的臉色,和眼眸中期盼的神情,也緩緩皺起了眉,半晌道:“不好。”

“……為什么……”

“陛下,是我要問你為什么。”燕綏打斷他的話,“皇儲未廢,因何改立?既要改立,為何又不廢皇儲?陛下,你這不是要交托江山,這是要將我置于刀槍斧鉞之上。”

皇帝喘息一聲,清瘦的臉上現出一抹苦笑:“……因為,朕便是被那狼心狗肺的逆子所害,因為,朕來不及廢他了,只能交給你了……”

“陛下是被太子殿下暗算至此?”林擎忽然接話。

皇帝吃力地點點頭,又搖搖頭,給燕綏看自己變色的手指,“……你看我這指甲……有人給我下了慢性毒藥……虧你來得及時……再稍等半日一日……朕今日這話也沒機會和你說了……至于是老大還是老二……朕也來不及查明了……太子其實未必不可托付,奈何皇后是易家人……老大和季家牽連又太深……老五是個不成的……老九還一團孩子氣……”

他枯瘦的手去摸索龍榻側的隔板,隔板彈開,他抖抖索索從里頭抽出一卷明黃錦緞,遞向燕綏。

燕綏凝視著那裹成一團的明黃,并沒有立即伸手。

旁邊林擎靜靜看著,收了一貫散漫之容,卻也沒什么震驚動心神色。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有個傳說,有個皇子給皇帝獻寶圖,展開寶圖,里頭一柄匕首,射入皇帝心口。

皇帝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力有未逮,手一松,整個人往后便倒。

手中圣旨滾落,攤開,薄薄的一卷平整,沒有匕首,什么都沒有,墨跡尚新,上頭燕綏的名字赫然在目。

燕綏一眼掠過,眼神掠動,沒有去搶那落下的圣旨,卻去扶皇帝。

他一把扶住皇帝的胳膊,皇帝倒下時下意識高舉的手正碰著他的心口。

手上那發紅發青的指甲忽然暴漲!

如十柄尖尖的匕首,插向燕綏的心臟!

挖心!

燕綏眼神一冷,待向后退,背后咚一聲,撞上榻板。

林擎肩頭一聳,便要出手,卻在此時,他站著的腳踏猛然開啟,一個洞口展現在他面前,洞口里隱約有人唔唔微聲。

林擎目光下意識一掠,然后如被雷劈,僵硬在了那里,隨即又下意識沖前一步,彎下腰去。

皇帝的十指已經觸及燕綏衣衫,無聲無息衣衫全裂。

皇帝竟然有武功!

然而他無法再插下去。

因為他的指甲忽然被“咬”住了。

燕綏心口衣衫破裂的部分,隱約亮光一閃,竟然是裝了一個精鋼的小機關。

皇帝霍然抬頭,他也沒想到燕綏竟然有防備,更沒想到這個兒子,竟然能防備到這種程度!

這一霎父子眼神交匯。

一個滿是震驚,隱約還有幾分忌憚幾分不安。

一個難以言喻的復雜,幾分意料之中更多意料之外幾分心潮翻涌幾分天翻地覆幾分生若大夢一切成灰。

到最后化為一泊凝化了千萬年冰川的死水。

不過一霎。

皇帝猛然抽手,那被咬住的指甲竟然輕松斷裂毫無傷損,顯然不是真指甲。

而燕綏眼底的復雜苦痛不過一閃而過,下一刻他手指彈出——

便在此刻,林擎身前腳踏機關開啟。

燕綏也下意識一瞥。

然后也是一僵。

便是這一僵間,他眼角余光忽然看見對面皇帝眼底一絲笑意掠過。

這一霎他心中警鐘大作,隨即想起先前避讓指甲那一撞。

此時他一只手拂向皇帝,另一只手伸向腳踏方向。

拂向皇帝的手猛然一拍便要縱身而起。

但是已經遲了。

“咻”一聲。

一柄匕首從他身后龍榻榻柱內射出,射向他后心。

被那腳踏內的人牽動心神的燕綏,只來得及身子一側,“嗤”一聲,匕首射入肋下,深沒至柄。

林擎霍然抬頭,大驚之下正要出手,燕綏已經喝道:“不要救!不是她!”

林擎垂目看了一眼,苦笑一聲,道:“我知道。不過我已經救不了了。”

腳踏下,露出的縫隙里,側身躺著一個女子,削肩柔頸,身形優美,脖子上架著一柄刀。

皇帝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從林擎的角度,一眼可以看見她頸項側靠近頭發處一顆紅色小痣。

那是德妃才有的痣。

但從燕綏的角度,卻應該只能看見對方圓潤的后腦勺和同樣圓潤小巧的耳垂,很像文臻。

就在方才那一霎,這側面像德妃,背面頭型像文臻的女子,吸引了兩個男人的注意力,林擎多年未見德妃,多年后再見便是她被劫持于皇帝榻下,心神震動之下,中了毒煙。

而燕綏本有機會出手擒下他或者避開他遮眼法之后的真正殺手,卻因為以為那是文臻,失了神,也中了算計。

看,這就是牽絆于兒女情長的男人們的致命缺陷。

哪怕他們身為戰神,無往不勝。

燕綏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他也懶得告訴他,就在方才那一霎,因為他錯身躲避,他的角度已經變了,其實他看見的,也是那顆痣。

電光石火一霎那,其實是很難注意到頭型和耳垂形狀這樣的細節的,而文臻又沒有什么明顯胎記。

但算是老天幫惡人吧,還是給他得逞了。

當然還有他自己沒能用完藥的原因。

他思緒忽然有點走空,老天如此不成全,真是因為他這一生縱情恣意,無所顧忌的緣故么?

榻上,皇帝盤腿坐起,臉色依舊枯槁,衰弱之態卻已經沒了,抱歉且溫柔地道:“還是給你們倆看出來了,還不是側側那個性子我沒把握。不然,也好歹是個心理安慰啊。”

林擎嘶啞地笑了笑,道:“安慰什么?”

皇帝柔和地道:“讓你們一家,死前團聚啊。”

一直垂著眼的燕綏手指一顫,緩緩抬頭,盯著皇帝。

他背后一團鮮紅不斷擴大,直至染透衣襟,再匯聚成涓流,淅淅瀝瀝滴落金磚。

他卻仿若那柄匕首不存在,自始至終,目光空無。直到此刻,那空無的目光忽然化成了一根針,刺向了皇帝。

皇帝迎著他的目光,微笑道:“老三,你當真從未聽過那個流言么?你可知道,流言如果散布得漫天都是,那往往就是流言;可如果它云遮霧罩,神神秘秘,不許人言,那十有八九,便是真的。”

他頓了頓,眼底終于掠過一絲惱怒之色:“因為,朕總不能讓天下人都知道,朕戴了綠帽子,給人家養孩子養了幾十年,是不是?”

燕綏不說話,看向林擎,林擎瞪大眼睛,像聽見了世上最可樂最震驚的一個笑話,半晌,仰頭,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大笑聲并不狂放,倒有幾分低沉壓抑,沉著這幾十年隱忍的傷,壓著這幾十年為情敵賣命的恨,抑著對自己這幾十年將所愛拱手讓人還甘心情愿的嘲笑。

更多的卻是淋漓盡致的對眼前人自作聰明的嘲弄,對忽然了悟的心愛之人深宮生涯的無窮無盡的心疼。

原以為她獨享榮華寵愛,一生貴盛無憂,良人珍重,恣意快活,如此,他便天涯不見,永守邊疆,為這皇家以命相搏,也是值得。

卻原來子系中山狼,卻原來深宮便葬場。

到如今不過大夢一場,笑到癲狂。

林擎笑著笑著,吐了一口血,一邊吐一邊喘息道:“我呸,老子就沒睡過秦側側!”

燕綏轉過頭,閉上眼睛。

皇帝卻嗤地一笑,根本不屑于理會。

林擎也不再說。永裕帝這種人,看似心性溫和,實則堅狠剛強,從來只會相信自己。不然又何以以病弱之身,自諸皇子中脫穎而出奪得帝位?

他認定了燕綏非親子,那么他和燕綏此刻再怎么辯解,在皇帝心里,也不過是虛言矯飾,想要令他后悔,放過他們罷了。

越反駁,越會堅定皇帝的殺心。

林擎握著雙手,瞇著眼,滿臉不舍和向往,悠悠喃喃道:“真后悔當初沒答應給她睡一睡啊……”

他聲音很低,就沒打算給皇帝聽見,這是自己內心最后的夙愿,干嘛要說給那只狗聽。

他的大笑聲傳出殿外,本就急得不斷亂轉的太子驀然停住腳步,一把抓住皇后的手,“母后!您聽聽!林擎在笑!他為什么在笑?是不是心愿得逞,燕綏繼位?”

皇后面色鐵青,握緊了他的手,她也在仔細聽著里頭的笑聲,半晌冷聲道:“縝兒!稍安勿躁!我聽著這笑聲不大對!”

她忽然目光一凝,看見不遠處狂奔而來的人。

殿內,皇帝沒聽清林擎的自言自語,只當他心虛,便笑道:“不過,阿擎,你也別覺得冤屈,別覺得白白為朕賣了命。朕從來就沒碰過側側,她又怎么能懷孕?她是為了救你才假稱懷了朕的孩子,朕看中你的才能,也是為了你,才認了這個孩子。這么多年,朕對燕綏寵愛更在諸皇子之上,對德妃更是恩寵非常為此不惜承受群臣攻訐,你都該是知道的。朕也從未碰過側側,她從始至終都是你的。你為朕征戰邊關,朕為你照拂妻子,你說,朕是不是對你有情有義?”

林擎盯著他,眼神似有火在燒,半晌卻哈哈一笑,竟然雙手拱了拱,道:“這么一聽,還真挺有道理,那臣還應該謝陛下咯。”

皇帝展顏一笑,但未等他這笑容完全展開,林擎便又對他一揖,笑道:“一鞠躬,謝陛下為了皇位,歡天喜地戴綠帽子一戴二十余年。”

皇帝的笑容僵住。

林擎又是一揖:“二鞠躬,謝陛下大度包容,讓那‘拖油瓶’三歲出宮,十三歲藝成回宮,十三歲到二十三歲間,和他那‘便宜老子’一般,為陛下當槍當矛,流血流汗,殫精竭慮,對抗敵人,到頭來得匕首一柄,毒煙一把,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皇帝端坐著,面色上如漸漸覆了霜。

殿內有人影不斷閃現,林擎和燕綏都當沒看見。

燕綏一直就像在走神,像魂已經離開了這座令他窒息而煩悶的殿宇,飛向高天之上,日月星辰,宇宙流光,天地之極,哪里都好,哪里都成,只要不要在這里,不要坐在這著黃袍的人間骷髏身側,聽這些著三不著兩的話。

林擎再一揖,這回一躬到地,“三鞠躬,謝陛下情深義重。明明喜歡側側,當初也多次和臣交心,月下發誓,愿以一心待側側,白首不相離。彼時陛下言辭懇切,甚至不惜歃血為盟,此情此景,歷歷在目。臣也便深信不疑,且一心感佩,為此星夜馳騁邊關,從此二十年軍旅不歸,只為相信陛下的誓言,相信側側的運氣……謝陛下這么多年深寵側側,盛寵不衰,寵到她妖妃之名傳天下,寵到她不得不為了自保疏親離子,寵到她因此被我誤會,寵到她成為六宮的靶子,寵到她眾叛親離……陛下之愛,如山如海,山是不周山,終年飄雪,飛鳥難渡;海是死海,黑水翻覆,落羽也沉。陛下之誓,以骨以血,骨是反骨,總將真心做惡念;血是狗血,潑不盡這一天腥!”

皇帝臉色已經變成慘白,他終究是天潢貴胄,便是少年弱勢,也金尊玉貴,一輩子何曾被人這般淋漓盡致惡毒至極地罵過,只是天生的修養或者說是城府愣是讓他硬生生地聽了下去,也是這見鬼的城府讓他聽完了,只覺得心頭難受至極,捂著心口,一時竟也一口氣喘不上來。

燕綏坐在那里,后背的流血依舊未緩,似要將一生的血都流盡了般,他也不去管,殿外太子殿下煩躁的腳步聲咚咚不絕,越來越快,他的心跳卻越來越緩,指尖越來越冰冷,殿門上方的雕花窗欞隱約透出一線晦暗的天色,好像要下雪了,他恍惚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也是一個將雪的天氣,他裹了一個小皮裘,獨自在御花園玩,那時候林飛白已經來了,十分的惹人討厭,他不愿意呆在德勝宮,便自己去御花園玩球,御花園空曠風大,沒多久凍得手指梆硬,連球都撿不起來,他撿了好幾次撿不成,正想著用什么辦法方便撿球,忽然一只手穩穩撿起了球,還拂去了上面的雪,才遞到他懷里。

他抬起頭,就看見父皇慈和的眼神。

父皇蹲下身,責怪地看著他身后,道:“怎么一個人跑出來玩了?還穿這么少。連手籠子都不帶一個。”

說著脫下自己的狐皮圍脖,圍在他脖子上,又拉過他凍得通紅的小手,在自己掌間搓了搓,又放在唇邊呵了呵氣。直到那小手指尖溫暖,才抱起他往回走。步聲輕而穩,踏響落雪的紫紅長廊。

他記得那圍脖長毛滑潤柔軟,溫暖直入心底,記得那唇間熱氣濕潤,仿佛盤桓在指尖多年不散。

這樣的細節其實很多,也正是這些一幀一幀疊加的細節,支撐他走過寂寥的童年,艱辛學藝的少年,風浪不絕長熬心血毒發頻頻的青年,支撐他明明不愿俯首這塵世間,明明存在便是艱難,卻還扛下了那許多本不該扛的一切,支撐他奔走于江河湖海,奔走于懷刃藏劍的朝堂和世家之間,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十指伸出不再是牽手而是挖心,直到今天一柄匕首入身如飛雪。

他伸出手,指尖也和那年一樣,不知何時一片青白色,冰冷僵硬。

只是再無人呵熱指尖。

沒關系,我可以自己呵。

他將指尖伸入唇間,觸及一片熱燙,手指落下時,指尖一片殷紅。

他垂頭,看那血滴一滴滴落于膝上,心中模模糊糊地想,原來到了此刻,血還是熱的啊……

真是……可笑。

前方人影一閃,是一個內衛,也就是隱藏在皇帝寢宮的保護人員,那人從燕綏身后閃出,手中長劍直向他后心,但明明還在出神的燕綏,就好像背后長眼睛一般,隨手一拂,那人無聲倒縱出老遠,撞在一只銅鶴上,瞬間紅紅白白一地。

其實這間屋子并不是皇帝尋常見人和休息之所,因此里頭的布局連燕綏也不大熟悉,但是他知道一定有人藏在龍榻之側,因為龍榻背板如果一開始就藏了匕首,是瞞不過他的,所以那里一開始什么武器都沒有,是有人藏在龍榻側后方的墻里,在他坐下后,并且為了躲避皇帝殺手后背撞到龍榻時,才借著那陣震動,以聯動機關的方式,將匕首送了過去。

只是燕綏解決了這個人,口里的血終于噴了一地,一手扶住了龍榻,晃了晃。此時皇帝也趁機伸手入他懷中,掏出了一個錦囊。

錦囊還未完全打開,一股特異而濃烈的香氣便彌散而出,皇帝深吸一口,滿意地道:“好,果然不愧是無盡天窮盡心力練出來的靈藥。”

他眼底閃爍著喜悅的光。他自己身體是確實不成了,茍延殘喘著,就是為了等這藥,如今總算是等到了。

林擎已經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了下去,看著這一幕,嗤笑了一聲,和燕綏道:“別生氣,為狼心狗肺的東西氣著了,不值得。且記得,還有人在等你呢。”

燕綏一直漂浮著的目光忽然一動,終于看了他一眼,忽然也笑了笑,道:“你也是。”

林擎唏噓道:“你娘也不知道怎樣了。”

燕綏道:“她能自保。”

皇帝既然都不敢真的挾持她來威脅自己兩人,就說明對德妃很忌憚。

這么多年德妃在宮中屹立不倒,固然有皇帝故意做戲緣故,但她在成為靶子的情形下,還能安然至今,自然妖妃之名不是白叫的。

林擎便很是安慰地笑了笑。

皇帝將藥收好,看向兩人,匕首有毒,毒煙更是非同凡響,燕綏別看剛才那一著很狠,但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從容地笑了笑,道:“聽說這藥藥性霸道,需要異人長時間護法幫助煉化。看來朕也得花點時間。”

林擎笑道:“難怪那么急巴巴地要把老三叫回來,原來是怕他已經把藥煉化完了,你就沒戲了。不過我提醒你一句,藥要對癥地吃,這是給燕綏專門配的,你搶來算哪門子事?”

皇帝看定他,不說話,微笑。

林擎盯著他,默然半晌,猛轉頭去看燕綏,燕綏也終于轉頭看向皇帝。

半晌林擎喃喃道:“你……你也中了毒,你中的是和燕綏一樣的毒……所以你多年身體荏弱,可你為什么癥狀和燕綏不一樣……”

皇帝微笑著道:“因為性格不一樣啊。”

林擎長長地吸一口氣。

因為性格不一樣,所以皇帝隱忍,燕綏縱情,但背后的皇帝,今日的皇帝,哪里不瘋狂?

燕綏用他的方式排解了許多,更多是自己默默承擔,于他人并沒有太多傷害。而皇帝,選擇的是傷害別人,成全自己。

若非絕情忍性,若非毒性已深,怎能隱忍至斯,酷烈至斯?

“這么多年,我那些毒也解了幾成了,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前三顆藥,算是給你留一線生機。全了你我父子多年恩義。”皇帝打開袋子數了數,倒出一顆藥丸,二話不說塞進燕綏嘴里,順手還拿起榻邊一杯茶幫他咽了下去,“擇日不如撞日,為防夜長夢多,爹這便喂你吃了吧!”

林擎:“!!!”

他明明該知道燕綏這藥霸道,不能隨便吃,上一顆藥還沒煉化,就吃下第三顆,這是要他立刻死么!

林擎氣得又吐了一口血,這回連罵都不想罵了。

他想他服了。

便縱萬千智慧,無上武力,抵不過沒有下限的狠毒。

他更擔心燕綏的狀態,不該這么衰弱的,是之前藥沒煉化的問題嗎?

燕綏臉色白的如透明一般,微微闔著雙目,不仔細看,好像已經沒了呼吸。

皇帝輕輕道:“既然朕需要時間,也需要看看大家伙兒的心田,那么接下來,說不得也就只能委屈二位了……”

他話還沒說完,外頭忽然響起了激烈的拍門聲,伴隨不管不顧的大叫:“父皇!父皇!父皇您怎么樣了啊父皇!”

還有太子氣急敗壞的勸阻聲:“老五!你怎么忽然進京了!你這是要做什么!站住!站住!你不能進去,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