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運

第二百五十二章:燕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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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懿寧潛伏在夜色中,燕戎淅淅瀝瀝下著小雨,王宮內的春花殘紅稀稀拉拉落了一地,像是殘夢一般,朦朦朧朧的霧氣染在姑娘的眉眼之間。宮女們緩緩吹滅了寢殿的燈,悄悄合上了們推了出去。

孟懿寧拔出來了一片迷煙,煙霧繚繞順著雨水悄悄地落在宮女的鼻尖上,噗噗噗像是折斷了的枝椏倒在地上。孟懿寧輕聲的落在地上,獨留樂毅一個人在房屋上觀察。

寢殿院落外的近衛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依舊靠著墻玩弄著手指。

孟懿寧推開了寢殿的大門,宮殿沒有華麗的帷幔,沒有端莊的花瓶,一切簡樸的就像是被廢棄了的一處王府。

百越的熙攘熱鬧已經在這里全部消失不見了。姑娘走到了內室之中,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在熟睡,又或是他在裝熟睡。孟懿寧在黑夜之中可以看見他眼皮微微的顫抖。

蒼老的胡須和頭發整齊的梳著,眉毛稀疏,臉頰有一點點凹陷。

她就站在他的窗前一動不動,就好象是透明的空氣一般,只不過手中的赤蛇在慘白的月光下發出詭異的光茫,紅點一閃一閃如同真正的毒蛇。

“怎么,是要殺了寡人嗎?”那人終于睜開了眼睛緩緩地開口。

孟懿寧沒有說話,她靜靜的看著他,似乎眼前不是一個仇人,而是一個生命中無關緊要的一個人。她上前了一步,端詳了她的面容,最后沉聲說道:“不起來說話嗎?”

那燕戎王悶哼一聲,他撐著身體做起來,借著窗戶縫隙里透過來的月光打量著姑娘的眼角眉梢,問道:“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沒人派我來,我說出我的名字,想必你也不認識。”孟懿寧話語間有一股云淡風輕的意味讓燕戎王很惱火。他知道姑娘敢堂而皇之的進來就是一定安排好了外面的一切,就算是他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發現的。

姑娘手中的匕首刺眼,在黑暗之中閃爍的金光如同跳動的火焰一般刺眼。他突然間瞇起眼睛,這個短劍好熟悉……熟悉到深藏在自己的記憶中。

“赤蛇。”沒有接著問下去,回憶在腦海中炸裂開來,終于吐出來了這兩個字。

姑娘微微一愣,看了看手中的短劍,不屑的哼了一聲,“你還認識這個?”

“赤蛇,”他悶聲笑了一下,他怎么會不記得,這把好劍深深的刻印在了自己的記憶中。很多很多年前,久到大將軍白衍還沒有成親的時候,他們并肩而行,策馬馳騁,是最為親密的伙伴。

白衍隨著的佩劍不是其他男兒的三尺青劍,也不是彎刀,而是這把小小卻極為鋒利的短劍,通體金紅,劍芒如同彩虹一般耀眼。

他多少次打量過這把劍,當時白衍還笑著要把赤蛇送給他,但是哪有為人君王取臣子心愛之物的道理,他沒有收下。

如今一晃數十年過去了,昔日的故人已經死在了自己的刀劍之下,沒有什么還能回去。年邁的燕戎王經常在寢殿孤寂的想著之前的事情,如此酣暢淋漓,如此意氣風發。

世易時移,唏噓往事。

燕戎王正對著孟懿寧,“你是白芊芊。”

“正是。”

“都這么大了……”他感嘆了一句,“我當年見你的時候還是一個咿呀學語的小丫頭,只有你父王膝蓋那么高。”他笑了起來,“你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衣服,怯懦的拉著白衍的手,瞪大了眼睛看著穿行的人們。”

星河低垂,琉璃燈輝。

孟懿寧一笑,“想不到你的記憶這樣好,那么我此番前來也不想做多作廢話了,你知道是為了什么吧。”

“我知道,因為二十年前殺你全家。”

“知道就好。”

孟懿寧靠近了一步,眼神冷冷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以來都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對吧?”她一口寒氣噴在了他的臉上,如此的戲謔。

“是。”燕戎王笑了笑,“你打算怎么殺了我?”

孟懿寧玩弄著鋒利的劍刃,手指稍稍劃過,嘴角一絲冷笑。她低著頭說道:“這赤蛇上可沾滿了成百上千名燕戎將士的鮮血,還滾燙著呢。”她咧開嘴角,眼神黝黑,“從他們喉嚨劃過,又或者戳進了他們的心臟……”

燕戎王沉穩的坐在那里,半響冒出來了一句:“你長得真像你父親。”

“你不配提他!”孟懿寧突然間猛喝一聲,似乎戳到了痛處,她紅著眼睛終于問出來了一直以來的那個問題:“為什么?”

為什么?

父親明明忠于燕戎,為什么會落得如此下場?

功高蓋主這種屁話她不想聽,為國為民,這是他們的錯嗎?

她不想聽旁人是如何評價的,高力扎是如何誣陷的?

她只是想知道,昔日父親如燕戎王情同兄弟,這些年少時候打江山的情誼就真的不在乎了嗎?

“為什么,我要聽你親口說。”

燕戎王笑了笑,眼前的女孩稚氣未脫,卻又冰冷的像是一個殺手。他在黑暗中嘆了口氣,昔日那些過往歷歷在目。白衍是他最得意的一個臣子,一個將軍,一個兄弟,他們情同手足,鮮衣怒馬,馳騁于草原之上。

白衍的虎豹營是燕戎最厲害的軍隊,只要他想,白衍就可以頃刻之間到達他的夢想之地。他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出鞘飲血,無人匹敵,擔任大將軍的十數年間沒有一次敗績,令人聞風喪膽,只要聽到白衍的未名,便會乖乖的把城池雙手奉上,在白衍擔任大將軍的期間,燕戎向外擴張一百里,吞并了周圍小國、部落若干。

但是,白衍留不得。

他與白衍漸漸離心,他的野心日益膨脹,而白衍卻突然之間不愿意再做生殺之事,似乎是因為他的妻子,又似乎是因為有了兒女,不想孽業太過深重。

朝堂之上兩人針鋒相對的越來越嚴重,政見不合,他一套從靈鳳山學習的中原辦法經常在朝堂之上拿出來炫耀,批判著燕戎古老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