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拷問完了寫字的功課,將累的站不住的小丫鬟抱在懷里坐著。
用帕子擦拭了手掌,又拿起一旁的三字經。
低頭問她:“學到哪兒了?”
錦鳶早早就交代了一回,這會兒眼前還反著白光,累的連胳膊也抬不起來,又聽見趙非荀問她書,怕他又要來一回,眸子都烏潤著發紅,楚楚可憐的看他,“求先生饒過學生罷,從今往后定會好好寫字念書……不敢偷懶了……”
被人疼愛后的小丫鬟,如花瓣顫顫綻放的花束。
柔美的讓人憐愛。
那雙含著輕薄水霧,直勾勾望著人的眸子,他似乎成了粗壯的參天大樹,而她只是依傍著樹木而生的小花,在蔭蔽下悄悄的綻放,僅有他這棵大樹能見。
他抬起手,攏著她的面頰。
瞧瞧,才欺負她一回,又嬌氣的紅了眼。
“真乖。”
他復又垂下頭,與她相吻。
溫柔纏綿,交換氣息。
在情欲彌漫起來之前先松開懷中的人,一本正色道:“好好回答,別總想著引誘先生。”說著還懲戒似的在她臀上拍了一下。
錦鳶面紅的幾乎能滴血了。
她揪著趙非荀的袖子,羞臊到了極致,她也豁出去了,不服氣的質問:“明明是先生先、先欺負的學生!怎么這會兒還反倒怪起學生來了?先、先生總不能仗著教書育人,就、就如此顛倒黑白。”
趙非荀垂眸,“我是如何欺負你了?”
錦鳶……
羞于啟齒。
“方才又是誰弄的爺一手都是水?”
錦鳶:!!
她險些要跳起來用手去捂住他。
“小丫鬟——”
錦鳶腰窩發麻,生怕他又要說什么話來,連忙取過他手里的三字經翻到一頁上,胡亂指了下:“我學到這兒了,下面的不會念了,還請先生教我。”
她睜著眸子,央求的看他。
趙非荀唇角勾起,瞧著小丫鬟失了平日的溫順,像是炸了毛的貓兒,他抬手順著僵硬的背脊,眼底笑容漸深,掃了眼她指的地方,怕再逗她要惱了,當真繼續教她讀起三字經來。
起先,錦鳶聽得還算認真。
漸漸的,眼皮忍不住開始發沉。
她本就是被趙非荀抱在懷里坐著,秋夜微寒,她周身分外溫暖,攬著她后背的臂膀堅硬有力,催生出睡意來,再加上他沉穩又刻意壓低的嗓音,睡意愈發止不住了。
她聽著,大公子念到了‘三綱者,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
耳邊的話音停了下來。
錦鳶強行打起精神來,佯裝好奇的問了句:“大公子,這句是什么意思?”
趙非荀的目光落在那一行上,眼神漸漸凝重。
以至于他都沒有察覺到懷中小丫鬟的眼神已經困的渙散了,習慣性摸了下她的面頰,和她解釋起這句話的意思。
此時,他一心分作兩用。
口中仍在教小丫鬟,心中所念卻是這些日子陛下言行之下的深意。
三綱者,君臣義……么。
三年前,陛下忽然指派了一位知府進了青州府中,此人政績平平,連他都聽說一二了,這位知府大人慣會做些表面文章把自己的政績鑲嵌的花團錦簇。
陛下此舉,在三年前就為秋獵之禍埋下伏筆。
等著青州府里陳家的人升任失敗,等著他們用三年的時間將這位知府也神不知鬼不覺的拖下水去,等到青州府爛透了,闖下驚天禍事,譬如——
弒君。
亦或是暗殺朝中重臣。
陛下才能順理成章的把青州府上下那些不干凈的靠著陳家的一鍋端了,重新安插自己的人。
甚至還能讓這些人狗咬狗,吐出陳家。
連陳家一并敲打收拾。
畢竟陛下遭受刺殺、貴妃驚得小產,這份罪孽實在深重,哪怕陛下要廢了整個陳家,天下人也不敢說陛下一句狠心,反而還會說陳家辜負圣恩。
可陛下卻沒有將陳家一刀切了。
看似是圣恩浩蕩、寵愛貴妃,實則恐怕是陛下擔心他一手扶持的陳家家大業大,哪怕是告老還鄉也仍有一定的影響,既然陳家嫡出告老還鄉,那他便扶持庶出,讓他們陳家窩里斗,自古權利誘人,不出十年,陳家會從內里慢慢廢了。
已不足畏懼。
陳家敗勢,正對京城、背靠伏諸山的青州府,究竟會落在誰的手中?
會是他們趙家……么?
趙非荀眉心皺起,捏著書頁的指腹摩挲。
陛下根基不穩時,武有南定王、文有陳家、趙家,這些年陛下逐漸坐穩江山,從三年前就著手為斷陳家,而陳家自愿上鉤,在貴妃懷孕甚至傳出是皇子的消息后,野心勃勃,最終讓陛下下手。
父子親,夫婦順。
若父子皆握權勢,則天子——畏。
陛下以‘養傷’之名將他從邊疆召回,實則從他手中收回兵權,給了他一個城羽營以示恩寵,一步步利用他廢了國公府、阻斷云秦胡人,如今是陳家。
今后——
陛下會用多少年來收拾他們趙家?
“趙將軍,臣有事稟報!”
簾子外傳來的聲音突兀,瞬間將他的思緒拽回。
回過神后,他先是覺得臂彎一沉,低頭看去,竟是小丫鬟在他懷里睡著了。
睡的呼吸悠長、眉目舒展。
瞧著分外好睡。
他也不把人叫醒,雙臂穩穩將小丫鬟抱起,放到榻上去,扯了一床被子蓋上后,又拽了一件斗篷披上,才挑起簾子走出去。
簾子外,正是禁軍統領來傳話。
“何事?”
趙非荀攏了下斗篷,語氣不算友善。
統領先拱手告罪:“叨擾將軍歇息,臣該死!只是剛陛下下了口諭,明日午后拔營回京。因事出突然,臣才不得不深夜來打擾將軍!還望將軍見諒!”
趙非荀拱手,朝御帳的方向回了一聲‘臣領命’,又問統領,“今日面見陛下還提及兩日后按既定行程拔營回京,怎么這會兒傳出來更改的口諭?具體緣由還請統領告知,本將也好在安排調度時心中有數。”
統領作出一臉的擔憂,回道:“是貴妃娘娘不大好了,陛下心急回京,為娘娘醫治。”(愛腐竹if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