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在這個充斥著詭異之物的世界,“精神治療”這門技藝比鄧肯想象中要硬核的多——其硬核程度甚至已經超過了“技藝”倆字所能描述,直奔著“工藝”的方向去了……
不過好在海蒂那一箱子東西并不是給妮娜準備的,這位精神醫師小姐看出了現場叔侄倆人臉上驚悚的表情,她露出一個“當事人這種反應老娘已經見多了”的微笑,隨后從箱子最下面摸出一個印刷好的表格來遞給妮娜:“你先大概填一下。”
妮娜頓時松了口氣:“我還以為這些……工具是給我準備的呢。”
“這是我工作上用的——為當局和教會工作的時候,”海蒂笑了笑,“我經常要跟一些極端偏執頑固的危險分子打交道,尋常手段可撬不開他們那被異端思想加固過的腦殼。”
鄧肯越聽越感覺這話有哪不對,旁邊努力降低存在感卻又忍不住側耳偷聽的雪莉更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她飛快地躲到一個距離更遠的地方,一邊假裝打掃貨架上的灰塵一邊透過精神連接對正處于隱匿狀態的阿狗嘀咕著:“好可怕,好可怕……這個地方好可怕……鄧肯先生已經夠嚇人了,為什么還會冒出來一個審判官……還有那個海蒂……”
阿狗的聲音在她心底響起,比她還虛:“我TMD哪知道為什么啊!誰知道為什么在陸地上活動還能被個幽靈船長抓到,在個幽靈船長身邊待著還能碰上教會的審判官過來做客——這到底是咱倆瘋了還是世界瘋了!這說出去你敢信?”
雪莉一邊偷偷關注柜臺旁邊的動靜一邊愁眉苦臉地在心里嘀咕著:“這誰能信,你跟一條魚說它有一天會死于車禍它也不信……”
“……別提‘魚’,我怕……”
雪莉一愣:“阿狗伱什么時候開始怕魚了?”
“也別跟我說話了,你別讓那個審判官看出什么來——雖然理論上我現在是隱匿狀態的,但在鄧肯先生身邊,我總感覺自己所有能力都時靈時不靈的……”
雪莉趕緊收起心思,往貨架的另一頭走去,而在柜臺旁邊的幾人顯然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不起眼的雪莉身上。
妮娜看著眼前的表格,發現上面都是一些很常規的心理評測項目,跟平常在學校里上神秘學課或者去參觀博物館之前要填的心理測量表格沒什么區別,也就是項目更多一點,還多了幾個不常會問到的問題罷了。
她一邊動筆填寫著,一邊有些好奇地說道:“我之前聽您說您的治療手段更專業,還以為您不會用這種普通醫生都會用的表格呢……”
“填表是進行心理測量的基礎環節,而我和那些半桶水不同之處就在于,他們的診斷往往在填完表格之后就結束了,”海蒂微笑著,她摘下了脖子上的紫水晶吊墜,一邊擺弄著墜子一邊隨口說著,“而我的治療在你填寫表格的時候才剛剛開始。”
凡娜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了海蒂的水晶吊墜上,她有些好奇:“這兩天總看你戴著這個新吊墜……你似乎很喜歡它?”
海蒂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墜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但緊接著又搖搖頭:“只不過難得父親能給我帶件禮物罷了——啊,凡娜你知道么,這吊墜還是我父親從這家店里‘買’的呢。”
她專門強調了“買”字,仿佛是要強行否認掉這玩意兒只是個贈品的事實,一旁的鄧肯則面帶微笑地輕輕點頭:“確實是本店商品——希望這枚吊墜給你帶來了好運。”
凡娜則忍不住又多看了那明顯就是仿品的“水晶”吊墜兩眼,有一句話差點就說出口:莫里斯那樣大名鼎鼎的學者還來上這個當呢?!
不過好歹她還顧及到了現場的當事鄧肯,這句話在支氣管附近徘徊了一圈之后就又回了肺葉子,而與此同時,妮娜也在表格上飛快地打完了對鉤,她一邊把表格推給海蒂一邊說著:“我填完了,您看一下有什么問題嗎?”
“在你填的過程中我已經看完了——包括你的所有細微表情和動作中的小細節,”海蒂直接收起那張紙,直截了當地說道,“你有一個潛藏多年的心理陰影?最近一段時間是否有額外的壓力,導致你時不時想起這個陰影?你的怪夢情況在這兩天有所緩解……是壓力消失了,還是轉移了?”
妮娜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仿佛是被說中了什么心事,接著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鄧肯的方向,臉上表情有一點猶豫。
“我們需要一個安靜且私密的環境,做進一步的精神舒緩和釋放,”海蒂抬頭對鄧肯說到,“當然,這首先需要征得您這個監護人的同意,以及妮娜小姐自身的配合。”
“去樓上吧,”鄧肯點了點頭,看向妮娜,“可以么?”
“好。”妮娜很乖巧地點了點頭,毫無反對的意思,只不過眼底仍有一絲緊張流露出來,而這一絲緊張沒有瞞過海蒂的眼睛。
“放心吧,妮娜,很簡單的精神放松技巧而已——你根本沒什么問題,只不過是有點壓力以及焦慮罷了,”海蒂微笑著,一種令人信賴而心安的氣場仿佛在她的笑容中釋放出來,她的嗓音平緩,讓妮娜心中的緊張感不知不覺消弭于無形,同時她也隨手關上了自己的醫藥箱并將其放在一旁,“我覺得我們甚至不需要任何器具、熏香和藥物,我問你幾個問題就好了。”
妮娜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她對鄧肯點了點頭,便帶著海蒂走上了那條通往二樓的樓梯。
兩個腳步聲在樓梯上漸漸遠去了。
雪莉仍然躲在很遠的地方,全神貫注地收拾著墻角的雜物。
柜臺旁終于只剩下了鄧肯,以及坐在他對面的審判官小姐。
今天是鄧肯第一次面對面地見到這位因機緣巧合而在身上留下了靈體之火“印記”的審判官,就在此時此刻,他能愈發清晰地感知到留在凡娜體內的印記,并感覺到這個原本極端微弱的印記正由于他的靠近而緩慢地強盛、成長起來。
即便沒有實際接觸,那一點火星仍然從“源頭”中得到了補充,并開始在凡娜的靈魂中陰燃彌漫。
在察覺這一點之后,鄧肯有意識地控制住了那一點印記的成長——他不希望這點印記被那個神秘莫測的風暴女神察覺,這會讓他損失掉凡娜這個特殊的“節點”。
他對凡娜很好奇,嚴格來講,是對對方的神官身份,以及對方身后的信仰頗感興趣。
而從另一方面,凡娜其實也在好奇地觀察著這個地方,以及坐在她對面的“鄧肯先生”。
她今天來此確實是為了陪著海蒂一同登門拜謝,但除此之外還有個原因,是那場博物館大火中實在有太多可疑的點存在了。
理論上絕不可能短時間熄滅的大火突然自滅,海蒂在火場中看到了疑似太陽碎片的投影,而鄧肯這個普通人沖進火場救人,毫發無損地帶出了受困者——這中間雖然找不到任何切實的證據來進行相互串聯,但她從直覺上認為應該來這間古董店看看。
“鄧肯先生,”凡娜首先打破了沉默,她面色沉靜地看著鄧肯,“關于博物館那場大火,我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可以么?”
“當然,”鄧肯坦然地點點頭,“當時我正在現場,應該能提供一些情報。”
“謝謝你的配合,”凡娜輕輕點頭,“你當時沖進去救人,那時候博物館的火還在燃燒,對么?”
“沒錯,”鄧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因為他不知道眼前這位審判官都掌握了多少現場資料,所以在一些有可能留下證據的環節上,他決定實話實話,“當時火很大,尤其是通往主展廳的走廊那個方向上,幾乎全都燒著了。”
“但你們最后毫發無損地出來了,”凡娜緊接著問道,“你能告訴我,在你進入博物館之后都發生了什么嗎?”
鄧肯做出思索的樣子,沉吟了兩三秒之后才不太確定地說道:“我也覺得自己能活著出來挺不可思議的……但當時博物館里的火突然就消下去了,你能想象么?不是被外面的消防水槍澆滅的,也不是可燃物燒完之后熄滅的,是火自己就一下子沒了,甚至連煙都沒了……”
他一邊回憶一邊嘖嘖稱奇,最后伸手比劃了一下:“這肯定得是女神保佑,對吧?”
他這邊話音剛落,就聽到雪莉那邊傳來嘩啦一聲——她不小心把墻角一個木雕撞倒了。
“小心點!”他立刻扭頭喊道,就像個真正的店長在提醒自己的員工一樣,“那玩意兒的底座已經被我摔掉一次了,現在是膠水粘的,別再弄掉了!”
“……女神庇護城邦中的所有人,”凡娜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看著鄧肯的眼睛,“能看出來,你真是一個……誠實的人。”
鄧肯表情嚴肅坦然:“那是,我們這種做開門買賣的,講究的就是不能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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