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城邦執政官的圓頂辦公室內,提瑞安正站在鏡子前,認認真真地整理好胸前的勛章與綬帶。
那副獨眼的面容仍舊冷峻,甚至有些駭人,但嶄新的執政官制服與那些閃閃發亮的勛章在一定程度上將這份冷峻轉化成了令人信賴的威嚴——此時此刻,城市正需要一個威嚴的執政官。
提瑞安輕輕呼了口氣,轉頭看向圓頂辦公室的另一側二名不死水手正在將新的城邦旗幟懸掛在墻上,而在旗幟旁邊,一行有力的文字仍如半個世紀前樣深深刻在大門旁邊:“讓盡可能多的人生存下去。”
提瑞安靜靜地看著那些文字,過了許久才輕輕點了下頭,走向不遠處那張寬大的辦公桌,距正式活動開始還有一小段時間,他還可以趁著這點時間回憶、整理一下稍后要走的流程,或者平復一下情緒,放在桌上的復雜透鏡組自行運轉起來,透鏡組中心的水晶球表面微微泛起光輝。
露克蕾西婭的身影從微光中浮現,上下打量著提瑞安,“這身衣服很適你。”一身黑裙的“海中女巫”說道。
“跟眼罩很配”提瑞安拽了拽捷領口附近的扣子,斜了水晶球中的妹妹一眼:“你專門來調侃我的”
“我是在用心夸獎”露克蕾西婭一臉認真,你已經很條年沒有這么認真維護過自己的形象了,海盜那副粗獷又故意嚇唬人的打扮,其實一點都不適合你。
“我今后可能得保持這個形象很久很久,直到有更適合的執政官出現或者父親有了別的安排。”提瑞安說到這頓了頓,“遲早有一天,我會懷念那些自由酒脫的優子的。”
“起碼不是今天。”露克蕾西婭嘴角帶著一絲微笑,怎么樣,就要宣誓就職成為一座城邦的執政官了,感覺如何聽說你之后還要乘車巡游,把自己展示給市民們
出巡環節是為了安定人心,讓人們相信秩序已經重新建立,城邦上層仍有人在承擔責任,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環節,但它有其必要性。提瑞說道,“至于成為執政官的感覺,”
他停下來片刻后搖搖頭繼續說道:“我沒什么感覺,因為政務廳方面工作交接和団隊構建早就進行了,我已經以執政官的身份忙活到現在,今天的所謂富哲就職’儀式只是一次面向公眾的流程而已。”
“是嗎”
那祝你流程順利,老哥,露克蕾西婭笑了起來,突然用了很多很多年前二人童年時的稱呼來這么叫道,緊接著她略作停頓,表情認真,“關于父親吩咐的事情,你準備的怎么樣了”
“我已經起草了幾份,發給其他城邦的密函,但具體細節還需要琢摩琢磨要傳達警告,要讓他們意識到情況嚴重性,又要避免歧義,避免其他城邦有多余或過激的反應,擔白說這種文書工作可比帶著艦隊跟深海子嗣或者別的海盜干架要困難多了。”
要我說,你就把事情說得明白、嚴重一點,反正能當上執政官的都是聰明人,至少他們手下也該有足夠的聰明人,他們知道該怎么應對的,你只是給他們提個醒,又不是像保姆一樣教他們該怎么建立預警機制,露克蕾西婭隨口說著,“我已經準備接觸探險家協會了哈,不知道他們到時候會有什么反應。”
“來自失鄉艦隊,對整個文盟世界的警告。”
提瑞安語氣中帶著感慨,“上次發生類似的事情,還是一個世紀以前。”
“是的,當父親第一次發現邊境坍塌現象出現在,‘內境’的時候。”
露克蕾西婭幽幽開口,我還記得那時候教堂響起的鐘聲,每一座城邦的報紙都在討論著來自大冒險家鄧肯.艾布諾馬爾的示警。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再一次注視著世界的‘邊境’,歷史仿佛回到原點或許從某種意義上,失鄉號從未迷航過,它在亞空間中的一個世紀,只是某種我們尚無法理解的,更廣闊維度上的一次遠航,現在它回來了,帶著新航路的光輝,就像瘋詩人普曼留下的句子。
他們曾可以向著一個方向筆直前行,直到繞過世界的背面,以一個令人驚嘆的角度,重返人間,提瑞安輕聲念誦著這在歷史上有名的荒誕詩篇,慢慢從辦公桌后站起身,圓頂辦公室外已經隱隱傳來樂隊的聲音,卻步聲則從走廊方向傳來一一時間到了,該讓這座城市見見它的新執政官了。
“加油,老哥。還有,別忘了我的靈界透鏡,。”
“放心這次我記著呢。”
料峭寒風吹過道旁稀疏的樹叢,吹過黑沉沉的雕花柵欄,吹過那些寂靜無聲的墓碑與小徑二旁空蕩蕩的停尸臺,最終在墓園深處漸漸消散,二個身影正慢慢走過基園中的小徑,一個身影格外高大魁梧,披著一身純黑的大衣,帶著同樣純黑的寬邊禮帽,衣服之外的皮膚上纏滿層層疊勢,望之令人生畏。
另一人則穿著樸素的修女黑裙,蒙著雙眼,裼色萇發被散下來。
我以為您會出席,提瑞安執政官的就職儀式,哪怕是以這具化身的形式,阿加莎陪著鄧背慢慢向前走著,一邊低聲說道“給您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并不困難。”
“我不露面,他狀態很好,我真露面了,他反而可能緊張起來。”鄧肯說道,“之后車隊經過這附近,我遠遠地跟他打個招呼就行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抬起頭,看著頗為冷清的墓園小徑,以及小徑二旁空蕩蕩的停尸臺!
還真有點懷念這地方,我記憶中…這里原本是停滿靈柩的。
“特殊時期,我們不得不暫時改變了送靈流程這段時間的尸體要盡快送入焚燒爐,寂靜修士直接在火爐旁為他們做安撫和送別,墓園這邊反而顯得安靜下來。
鄧肯嗯了一聲,隨后在快要走到小徑盡頭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那座樸素的看守人小屋出現在他眼前一一小屋前竟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十二歲的女孩,穿著一身白色的厚實冬衣,帶著毛茸茸帽子,像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雪球一樣。
在看守人的小屋前忙忙碌碌,抱著一根幾乎跟自己一樣高的大掃把,努力清掃著屋前的積雪。
“那是安妮”
鄧肯微微側過頭,輕聲問道。
“是她,除了一開始戒嚴那幾天,她每天中午學校休息的時候都會過來。”阿加莎輕聲說道。
“這里的看守已經不在了,新的看守還沒有安排好,墓園暫時由最近的教堂兼管,她在這里也沒壞處,所以教堂方面默許了她隨意出入這里。”
“也有你的默許嗎”
“嗯...”
小屋前掃雪的女孩終于注意到了小徑方向的動靜,她轉過頭,驚訝地看著出現在不遠處的二個身影,愣了幾秒之后把手中的掃把扔到一邊,高興地跑了過來,“守門人姐姐,還有鄧肯叔叔。”
安妮高興地跟眼前的二個熟人打著招呼,但剛嚷嚷完,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趕緊重新站直身體,看著阿加莎:“媽媽說了,要叫守門人閣下,或者大主教…”
“沒關系,就按您喜歡的稱呼吧。”
阿加莎笑了起來,伸手按了按安妮的帽子,“冷嗎”
“不冷,”安妮搖了搖頭,緊接著她又抓住了阿加莎的手另一只手指著不遠處的小屋。
“您手太涼了,進屋烤烤火吧,我還煮了草藥茶。”
阿加莎下意識想要婉拒,卻看到鄧肯已經邁步向那小屋走去,她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只能無奈跟上,整潔樸素的看守人小屬中,爐火正旺,木柴在爐膛中襞啪作響,旁邊的茶炊上冒著熱氣,熱氣里帶著草藥的清香苦味,安妮倒了二杯熱茶,把那暖烘烘的杯子塞到鄧肯和阿加莎手中:“這是給巡視的教堂守衛者們準備的,他們一會就會過來,你們不喝的話,暖暖手也好。”
女孩似乎到現在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眼前的‘守門人姐姐’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阿加莎并未在意,她道了聲謝謝。
手中棒著已經漸漸開始發燙的杯子。
“暖和點了嗎”安妮又問道,冰冷,整個世界都很冰冷,茶杯是冷的爐火也是,阿加莎溫和地笑了起來:“暖和多了。”
緊接著,她注意到了鄧肯在旁邊時不時東張西望的舉動。
“您在看什么”她疑惑他問道。
“我想,這是個不錯的安置點。”
鄧肯收回了環視房間的目光,對阿如莎說道,“畢竟如果僅僅用來安置一具化身的話,像木街的那棟房子顯得有點浪費了。”
阿加莎怔了一下,漸漸反應過來,臉上浮現出驚訝之色:“您....難道....”
“失鄉號要繼續遠航,我這具留在城中的化身也需要個安置的地方。”
鄧肯淡淡說道,“不用發愁新的看守了,這可以給你們省許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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