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河在秦國算得上是靠近水脈的城鎮,而這樣的城池在秦國,絕對算得上安逸了。沒想到那里居然會出現賣兒賣女換銀兩的事情。
跛腳少年冷笑道:“櫟河城富庶,也不過就是富庶的老貴族們,他們的貪婪比之貧瘠之地的上層們猶勝百倍。貧瘠之所沒有油水可刮,多少還給人留有一線生機。可是在櫟河,貴族們恨不得把底層的百姓骨肉精血分食干凈!除了人頭款,老貴族們不敢加收苛捐雜稅,其余無論是農種還是漁獵,賦稅之重,你們難以想象!種上數十畝地的老農,最后可能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你說不賣兒賣女,如何過活?”
櫟河地界在外人看來是片富庶之地,可在當地人看來,那無疑是地獄一般的存在,當地的太守城主,為了保留城鎮人口,整個櫟河城,對外是只進不出的。№Ⅰ№Ⅰ
外邊的人都以為,他們的親友們進了櫟河是去享福去了,樂不思家,不肯歸來,可誰能夠想來,一應都成了櫟河的隸民,這些年櫟河也成為了斗獸場的重要人頭征召點,為了供上層的貴人們取樂,百姓的性命成了玩資。
阿蘭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們家雖然窮苦,但是父親母親總會節衣縮食得來養育他們這些兒女,哪怕是在鬧糧荒的那幾年,他和兩個弟弟妹妹都沒有真正的挨過餓。
這一次被征收,那實在是府官下的死令,家中有兩個及兩個以上男丁的,必須得抽出一人,去往斗獸場。
原本父母想著當天晚上要帶著他和弟弟妹妹們逃跑,可是卻見到鄰家有欲逃的城民,被當街射殺,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Ⅰ№Ⅰ
最后為了能夠保護住弟弟,妹妹,至少在接下來的一年里,能夠安安穩穩的生活,阿蘭瞞著父母,偷偷得去了征召處簽了人頭。在他將銀兩遞向自己父親的時候,他的父親一把拍掉他手里的銀錢,抬手就是給了他兩記耳光,那雙布滿著血絲的眼睛,阿蘭相信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
接著,便是父親,母親,弟弟,妹妹,一起抱著他,一家人慟哭流淚,在他被征召的武士強行拉開,扯向隊伍的時候,他看到父親跪在地上,用力得砸著自己的腦袋,埋怨自己無能,沒有辦法保護住自己的孩子。
阿蘭沖著父親大喊著:“爹,娘,你們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弟弟妹妹,我一定會活下來,一定會活下來的!”
回憶如水一般退去,阿蘭的雙眼已經濕潤了,他看著眼著的跛腳少年,同樣為人子女,這個差距怎么會如此之大,有些是心頭肉,有些卻只是袋中的銀兩,腹中的口糧。№Ⅰ№Ⅰ
“反正是要死了,都無所謂了。我不恨阿爹阿娘,就恨這命數如此,希望來生投個好人家吧。”跛腳少年認命一般得抬著頭,呼吸著最后還屬于他自己的這片空氣。
“如果可以不死呢?”寧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微微有些波瀾,寧已經想不起關于自己父親或是母親的任何事情,自然也不會知道自己是被當口糧賣進來的,還是被強行從父母那里割來的心頭肉。
他沒有鉆出灌木叢,只是撥開一道縫,露出了自己的臉。
名叫阿蘭的少年還有跛腳少年都被突然出現的阿寧嚇了一跳。
寧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不要出聲,”他看向跛腳少年:“現在選擇擺在你面前,我不廢話,就問你是要死,還是要活。”№Ⅰ№Ⅰ
跛腳少年先是一陣恍惚,繼而眼中突然生起一團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要活!我要活!”
“噤聲!”寧張望了一下周圍,那個去換褲帶的武士已經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頭,正在抓著一個衣著還算齊整的少年在交談。
“大哥,我想活,我真的想活!”跛腿少年目光死死得盯著阿寧。
阿蘭卻是在一旁提醒道:“咱們若是逃走,可是會……”
“我不管!”跛腿少年握緊著拳頭:“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有幾里地,就真的走到地獄了。我不怪阿爹阿娘讓我去死,我相信阿爹阿娘也不會怪我讓他們去死的!”少年的神情有些猙獰。
阿蘭被嚇住了,不由得向后縮了縮身子,看樣子他父母冷血的種子已經種在了這人的心底,此刻在求生欲望的刺激下,這顆種子在逐漸得發芽了。№Ⅰ№Ⅰ
對此阿寧卻是十分的冷漠:“你想怎么樣與我無關,我也不會去管,一會兒你將你的衣服換給我,我替你去那座城里,你在這里伏著,等到我們離開后,你自己離開,想去哪里,隨你的便。”
阿蘭好奇得看向寧,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自己主動去到那座城的。
跛腿的少年一掃剛剛認命等死的狀態,精神好了許多,就像是腿上的傷都不疼了一般。
寧看向了阿蘭說道:“你一會兒站起身,幫忙擋在這棵樹的右邊,攔一下武士的視線。”
阿蘭愣愣得啊了一聲,跛腿少年一把拉住阿蘭:“你要幫我,你一定要幫我!我謝謝你,我會記你一輩子的好的!”
阿蘭此刻對于這個跛腳的少年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憐憫心態,他有些覺得可怕,如果有可能,他是想要離他越遠越好的。
不過阿蘭還是點了點頭,站起身,一聲不響得轉身背向了寧和那個跛腿少年。
“慢慢爬過來,”寧讓開灌木叢,讓跛腿少年爬了過來。
很快,在灌木里,寧換上了那個跛腿少年的一身衣服,又緩緩爬回到了樹邊,灌木被那個少年合了起來,徹底得沒了動靜。
而那個不遠處的武士也已經找到了一條合適的腰帶換了上去,心滿意足得提著手里的皮鞭朝回走過來。
“他的腿有傷,你準備怎么……”阿蘭想到了什么,轉頭去看身后這個主動為別人換死的不御,突然看到他腿上綁著的木板,不由得愣住了。
寧解開了縛在腳上的木板,丟到了一旁:“可能是天命安排吧,就是這么巧,我傷的也是這條腿。”
天命安排,寧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四個字,或許是受了狼的影響吧,畢竟他是那么一個相信命的人。
如果老天不讓你死,無論如何你都是死不掉的,一切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
眼前發生的這些事,就像是狼先前已經預言好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