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跪在身前的兩個親昵弟子,饒是空山這般的人物,也是不經有些眼睛火辣發疼。
“你們是認定了自己的師傅,是那貪生怕死,賣徒求生之人。”空山的言語之中盡是無奈與悲傷。
“弟子沒有這么想。”櫻鸞抬起頭,目光異常的清澈:“師傅有大事要做,絕不可掛礙于一兩人之得失。”
此話原本是此前空山勸誡櫻鸞時引用,此刻再經由櫻鸞之口說出,反贈于空山,頓覺嘲諷意味勝過了安撫勸慰。
柏葉輕輕嘆息,轉身不忍再看這一幕師徒漠離的場面。他也是看著關云,櫻鸞還有阿荊三人一步步成長起來的,空山對于這三個徒弟的感情,別人不曉得,他卻是十分清楚。
空山著實是將他們三人看作是自己的親生子女在照顧啊,否則三人在那混亂的黑色城鎮如何能夠如此順利得平安生長。№Ⅰ№Ⅰ
只是如今他們被幺雞和阿蘭的死障了眼,哪怕是千言萬語,一時間恐怕也勸解不開這一心結。
馬蹄之聲越發的沉悶,大地的震顫也是越來越劇烈,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們便會出現在游騎甲士們的眼前。
“空山,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柏葉催促道。
空山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眼中的神色卻似乎是堅定了不少,好像已經打定了主意一般,轉身對柏葉道:“咱們走吧。”
柏葉先是一愣,他沒有想到空山會如此快得便做出了取舍,原本他以為,還得熬到最后不得不離開的時候,甚至于再同那些追兵打上一場,無力回天,再行撤離。
櫻鸞攙扶著關云站起身:“師傅,一路平安。”她說得真誠,也確實是發自內心希望,師傅能夠活下來。№Ⅰ№Ⅰ
不管如何,在過去的這幾年里,他們能夠活得如此開心,很大程度上是離不開師傅的照拂與庇護的。
空山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然后便是輕輕推了柏葉一下,一行人展開身形前出逃奔。
櫻鸞,關云相視一眼,眼中并沒有生死將近的那種失落,只是相互給予了對方一個溫暖的微笑,兩人圍到阿荊的身旁。
“臭阿荊,沒想到咱們真的會有一天要死在一起。”櫻鸞臉上在笑,可是眼角卻是已經掛上了淚水,心中默道:‘真的好可惜,沒能再和你見上一面,你會不會忘了我,會不會來找我呢。’
生死關頭,櫻鸞的腦海之中竟然都是幺雞的舉手投足,言笑過往。
阿荊咳出了一口血水,臉色慘白,卻是笑道:“當初不是有人總是羨慕江湖豪俠們結拜,會說那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豪言壯語,怎么真到了自己頭上,便舍不得了?”№Ⅰ№Ⅰ
關云笑而不語,在過去的幾年里,阿荊與櫻鸞的吵嘴,永遠是他們那個院子里最溫暖最熱鬧的一道風景線。
阿荊亦是有淚流下,這個從不肯在人前流露軟弱的男人第一次這般的悔惱,哪怕是最后一戰,他都沒辦法站起來與自己的師兄,師妹并肩。
關云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櫻鸞的腦袋,他還記得師傅剛將她領進空山苑時的模樣,那個怯生生的羊角辮小女孩,只敢躲在師傅的身后,偷著眼看自己和阿荊,沒想到一轉眼已然是這么大了。
“放心吧,哪怕是要死,也得是師兄擋在前頭。要想傷你們,便讓他們踏過我的尸骨吧。”關云舒展雙臂,掌中的鳳鳴拳套銀光流轉,他已經站起身來,朝著騎兵馬蹄聲傳來的方向走去。№Ⅰ№Ⅰ
關云已然決定要用身體為身后的身弟師妹,鑄造第一條防線。
櫻鸞一抹臉上的淚痕,隨后又伸手去擦掉阿荊臉上的淚水:“一直同你爭師弟師姐,今日便好好叫你瞧瞧師姐是怎么保護師弟的。”
阿荊嘴唇顫抖,卻是說不出話來,淚水止不住得又流落下來。
櫻鸞起身,腰間軟劍抽出,在空中挽了一個劍花,這柄纏金鸞卻是還沒有真正意義上殺過人,今日便看有幾人能夠在這劍鋒中倒下。
然而就在此時,這三個師兄弟之前六百步,有一人身影獨攔黑色城鎮鐵騎兩百人。
馬蹄聲驟歇,騎隊已經看到了那個孤身仗劍的凜冽男子,荒原的風蕩起他的衣衫,一身的罡氣有如實質化的火焰,從腳底升騰,包裹全身,熊熊燃燒。№Ⅰ№Ⅰ
騎隊百夫長認識攔跟男子,當下高場喝話:“空山隊長,妲妃長老說了,只要你們愿意回返城鎮,叛逃之事可以既往不咎,若是負隅頑抗,便要就地格殺,還請空山隊長三思。”
空山兩指輕輕撫過掌中那柄名劍赤鼎,劍身之上映出了他一雙比劍鋒還要銳利的雙眸:“大哥,看來我也得做一次與你一樣的蠢事了。只不過你是被羲和所騙,我卻是自己選擇,如此看來,會不會覺得我比你更蠢笨一些。”
騎隊百夫長見空山沒有回應,也是收起了勸服之心,當下一揮手,一隊五騎開始朝著空山策馬疾沖而去。
五柄森寒的長矛齊齊得指向了空山,他們很清楚對手是一位小宗師高手,要想與他交手,那便只能夠不遺余力得借用這戰馬沖刺所帶來的龐然大力。
空山開始往前邁步,不見他奔跑,但是他朝前移動的速度竟然是不比這幾個跨下騎有一品快馬的騎士要慢多少。
雙方相距眨眼便只有不到二十步,黑甲騎士眼中殺意升騰,強壯的手臂一顫,將戰矛緊緊握住下壓,當雙方距離僅有十步之時,悍然一矛遞了出來。
可是卻沒有見到空山出手還擊,戰矛直接刺在了他的護體罡氣之上,上好的白蠟木桿的戰矛一瞬間折彎出了一個圓弧,矛尖不偏不倚刺進了那個騎士自己的咽喉之中。
戰場見血,另外四騎直接紅了眼睛,不顧不故得要沖上來,撞死這位小宗師。
縱橫四道劍光亮起,戰馬嘶吼,甲士落地,最前兩匹戰馬直接是被斬去了四蹄,馬上騎士墜地后又后戰馬身體沖壓,瞬間便暴斃當場,而后邊緊隨的兩位騎士則是分別被被劍光腰斬。
落地之時,仍然是在痛苦得扭曲著身體,哀嚎不止。
空山劍鋒沒沾血跡,卻是仍然伸出兩指輕輕撫過擦拭了下:“今日有我在此,你們休想,傷我弟子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