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緣夢錄

第七百六十八章 空山斷劍求戰死

秋風撫過這片荒蕪大地,入眼之處盡是荒涼無邊。空氣中早已經浸潤了那種血腥的味道。

身處黑色城鎮之中,空山曾無數次得幻想過自己死時的場景,比如死斗場上的生死決戰,又比如秘密敗露后,遭受到的黑閣虐殺。獨獨是沒有想過會有這么一日,以一劍擋這百人鐵騎。

饒是黑甲鐵騎已然是大秦鐵騎之中出類拔萃的冒尖者,眼下也不得不為眼前的這一幕所動容。

做為黑色城鎮的城衛軍,他們不可能沒有與武道高手交過鋒,甚至其中有不少人都參與過當年對那個戰力逆天的羲和的圍剿。

可是大多數的情況,也都只是游襲圍獵,在以一敵百的情況下,少有武道高手敢于與之正面發生纏斗,更別說是抱著必死之心,畫地為牢,死戰不退了。

可是今天他們見識到了一位小宗師高手,在決死之時的恐怖戰力。

自拔劍棄鞘之始,他便沒有退過半步,一直都在不斷得前進,沖殺,再前進,再沖殺。

甚至到后來,空山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愛上了這種殺戮的感覺。心無旁騖,一往無前,過去的一切紛繁雜念,什么大局,什么謀劃,什么師徒情誼,什么道德,一應煙消云散,甚至于生死都已經完全拋在了腦后。

戰到后來,他出劍是越來越快,劍氣劍罡凌厲了百倍,一劍福于心靈,可斬碎十騎甲胄,內息運轉一氣,可綿延行走上幾十里。

已經足足有五年不曾上浮的武道境界,在這一刻居然開始有了松動與明悟。

可是很可惜,這一切還是來得太晚了,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起這般的寫意揮霍,便是手中的名劍赤鼎,也是在最后一劍斬出之時,鏗鏘一聲斷成了兩截。

空山緩緩自那種玄奧難求的武道戰斗情緒中回過神來,看著自己手里握著的半柄斷劍赤鼎,再望向此刻戰斗已經不足五十人的騎隊,輕笑一聲,他不知道自己擋下這支隊伍多久,不過于他而言已然是無愧了。

“劍斷人亡,這種歸宿,豈不是天下劍者夢寐以求,老天待我空山不薄啊。”空山大笑轉身,向東遠望。

眼里之中,忽然有兩道人影在朝著這邊疾沖過來,空山的眼睛逐漸的模糊:“小櫻,關云,你們這是何苦。”

原來是櫻鸞和關云察覺到了情況不對勁趕了過來,當看到荒原之上的慘烈戰況之時,櫻鸞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情緒,號啕大哭著奔向空山。

“師傅,櫻鸞知錯了,你不要死!櫻鸞再也不跟你賭氣了!”不顧那撲面如刀的秋風,櫻鸞一邊哭一邊跑著。

關云一言不發,可是他的雙眸也已然是赤紅一片,不顧身體里尚未完全恢復的傷勢,用盡一切力氣朝著空山疾沖過來。

兩人就像是沒有看到空山央后那虎視眈眈的五十余騎黑甲鐵騎一般。

空山遠遠望著那兩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徒弟,神情釋然,緩緩轉過身,面向黑甲騎士。

這支騎隊的主官和副將都已經在先前的沖殺中被空山殺死,只是黑騎有鐵律,落敗回城,伍長死,而一伍未死者,盡斬一伍。

也就是說,如果吃了敗陣,領軍之人戰死,而軍卒沒有戰到最后一兵一卒的,回去后,都會以軍法處死。

除非有軍令要求撤兵,否則必然是要戰至最后一人,以至全軍覆沒。

現在主官,副將都已經身死,即使他們調轉馬頭回去,那也只有一死,而且滿門家族還要受到自己禍及,不如在這里拼掉這副身子,家人尚可得到大筆的撫恤銀兩。

當然,如果僥幸能夠殺掉眼前這人,帶著他的頭顱回城,那么不僅不用被殺頭,還有戰功可以領取,說不定死去的那些伍長,將官的帽子就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所以當下,場中雖然人皆驚懼,卻無人有退意,甚至有些人已經紅了眼,在這不是敵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下,多說一個字都是白搭,提刀砍殺就是了。

空山一人斬殺了一百四十余騎,已然是強弩之末,只是這剩下的五十余騎,也不是櫻鸞和空山能夠應付得了的。

做為師傅,空山決定再送自己的徒弟們最后一程。

他有些虛弱,但是聲音卻是十分的清晰明亮:“我空山,虛度人生二十載。當拼之時不敢拼,當搏之日不敢搏。志大而才殊,愧對了許多人。今日唯求一死,以無愧師傅之名。”

些言順風而行,入了櫻鸞和關云的耳朵。兩人幾乎同時嘶吼出聲:“不!”

可是已然晚了,他們距離空山不到兩百步,空山揚手斷劍,一身殘存氣血會都匯聚,涌向了心脈。

此劍有名‘赤鼎穿江’,不求聲勢壯闊,獨求力不可擋。

伴隨著一團紅光在空山的心口綻放,這一劍足足有三十騎倒在了空山的劍下,而相對應的則是空山的心口被炸出了一個足足有一個拳頭這么大的窟窿。

空山含笑,緩緩閉上了眼睛,這一劍之威,可殺人間大宗師!

空山身軀死而不倒,巍然矗立,掌中所握赤鼎半柄殘劍在這一劍穿江之后,竟然是一寸寸破碎散落。

在櫻鸞,關云和那剩下的騎軍之間,空山以劍劃出了一條三尺寬的溝壑,而他站在溝壑的這一頭,死死得護在了自己兩個徒弟的身前。

對面所剩騎軍肝膽懼裂,見那死而不倒的空山,一個個早已經不存半點戰意,顧不上什么畏戰之罪,調轉馬頭,縱馬逃脫。

關云,櫻鸞兩人相繼沖到空山身后,卻是都沒有敢繞到到他的面前。

噗通一聲,兩人對著空山的背影跪了下來,師傅真的用性命為他們斬出了一條生路來。

而就在此刻,一道驚鴻劍光自遠及近,貼地疾速掠來。

當看到這片戰場遺跡之時,無論是蘭寧還是夢澤蘭晴都是神情肅然,便是不需要再多問什么,也知道剛剛經歷了何等殘酷慘烈的戰斗。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夢澤蘭晴嘆息一聲。

蘭寧卻是搖頭:“晚了何止一步。”

兩人相視無語,原野僅有櫻鸞嚶泣哀哭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