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筑夢師

51. 真君結(六)

(女生文學)

御書房。

唐哀宗正讀著屈原的《離騷》,千蘭端了杯雨前龍井進來,放在書桌的右側,隨后便準備退下了,卻被唐哀宗喊住。

“你的傷怎么樣了?”唐哀宗將視線移到千蘭身上。

千蘭轉過身來,唇角微揚,輕點頭。

唐哀宗也笑了,“那便好。”

千蘭再一次輕點頭,表示感謝,御書房是政事要地,千蘭自不便多留,故又一次轉身退下。卻再一次被唐哀宗叫住。

“等下!”

千蘭很是疑惑得看著唐哀宗,她沒法說話,更猜不到一介君王的心思。

“你下去吧,這里留千蘭伺候就行了。”唐哀宗將一向在御書房內侍奉的李公公給打發走了,唯余千蘭。

千蘭有些不知所措,她從未與一男子共處一室過,更何況此人還是一朝天子,何太后教導過她們,在宮中行事是萬分謹慎中的萬分謹慎,容不得差錯。

她雖知道眼前的唐哀宗是個好人,可到底心里頭還是有些害怕的!

唐哀宗見她十指緊扣,一直低沉著眼睛不敢看他,便知道千蘭在害怕。

“朕又不是什么兇神惡煞之輩,你莫怕,過來幫朕研磨吧!”

千蘭緊咬下唇,輕點頭,便開始給唐哀宗研墨。她研墨的聲音很是好聽,倒像是經常磨似的,唐哀宗蘸取其中一點,在紙上寫道:“大道蒼蒼”這四個字。

大道蒼蒼,天行且長。或許這便是一介君王的抱負吧!千蘭在心底默默的思緒著。

唐哀宗看著這紙上的墨汁的濃厚恰到好處,在淺白的紙上很是熨帖。

“你從前經常替人磨墨?”唐哀宗看著千蘭問道。

千蘭淺笑,點點頭。

“那你可曾讀過書?會寫字?”

千蘭依舊是面帶微笑的點頭。

“誰教你的?”

千蘭突然沉了下眼角,這個問題她……回答不了。

忽然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只筆,是唐哀宗遞給她的,她抬眼看了眼唐哀宗,那是千蘭第一次如今之近的看著他,很是清秀的少年摸樣,眼角處還有一顆淚痣,很是好看。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可給人的感覺卻有十七八歲那般成熟。

千蘭看著他,有些失神。

“嗯?”

唐哀宗將手中的筆放進了千蘭的手里,千蘭回過神來,拿出一張紙,在紙上寫道:“我父親。”

“你父親?”

千蘭又繼續寫道:“他是一位教書先生,奴婢自小便在私塾研磨,偷學。”

“你墨研的好,一手簪花小楷更是娟秀好看,看的出來你很是用功。”唐哀宗拿起千蘭寫的字,很是喜歡,連連稱贊。

千蘭聽了這些話,心里也是樂開了花,沒了之前的懼怕,多了一絲坦然。

“往后,你就專門留在御書房吧!朕喜歡你研的磨,更喜歡你這安靜的性子。”唐哀宗只是想將千蘭留在身邊,在千蘭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穩,可是他忘了,千蘭安靜的性子不過無法說話罷了。

千蘭明亮的雙眸,一下子便暗了下來,臉上也只剩下了禮笑,她略有些自卑的朝后退了半步。

唐哀宗察覺到身側空缺了許多,撇頭一看,千蘭低沉著頭,似乎很不開心,唐哀宗這才意識到自己話讓千蘭會錯意了。

他頓時間懊悔不已,連忙解釋:“千蘭,你誤會朕的意思了,朕覺得你安靜是因為朕見你第一眼開始,煩躁的心便瞬間安穩了下來,朕見你眼角上揚,一抹淺笑的樣子,朕便覺著歡喜。”

千蘭有些驚訝,她從未想過自己與唐哀宗僅數面之緣,竟能讓一朝天子對自己連連稱贊,她的心開始有些慌亂了,不知該怎么做。

“啟稟皇上,梁王求見。”李公公打斷了二人的思緒。

“傳!”

唐哀宗迅速將千蘭書寫過的紙張藏起,挺直著腰板,換上了一副帝王該有的微笑。

千蘭自小便聽她父親說起過當朝史事,自是知道這皇位名存實亡,唐哀宗方才之舉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罷了,那臉上的笑更是一種偽裝。

因為接下來出現的梁王朱全忠才是這天下真正的實權所在!

“參見皇上。”朱全忠一身紅色四爪蟒袍,手中執著一把鑲嵌這紅色寶石的劍立于御書房內,未行跪禮,只是輕點頭,可唐哀宗還是上前將他扶起。

“愛卿免禮。”

朱全忠抬頭間便看見了千蘭,他眼中鋒芒籠聚,“幾日不見,皇上又添新人了?”

唐哀宗心中一緊,生怕朱全忠會做出什么對千蘭不利的事情,他連忙笑臉盈盈道:“哎——新添了個小宮女,給朕在這御書房研磨用的,不知愛卿今日前來是有何要事啊?”

朱全忠是何其聰明之人,御書房重地,竟讓一介小丫頭前來侍奉,不過既然唐哀宗有意轉移話題,那他便順了唐哀宗的意,改日再來調查千蘭的底細。

“皇上初登基不久,先皇也剛仙逝,朝野上下亂作一團,皇上畢竟年幼,怕是會著了那些老臣的道啊!”

朱全忠言語真誠懇切,看似是為唐哀宗所想,實則欲獨攬大權罷了,唐哀宗又怎能聽不出他話外之音。

那既然知道了,便只能滿足!一旦違逆了朱全忠的意,那他和何太后便只能是一副死軀了。

“既是如此,那朕便加授愛卿相國一職,代理朝政,再進封為魏王,掌兵馬大權,朕倒要看看那些老臣宦官們誰還不服!”

“臣多謝皇上。”朱全忠臉上滿是得意之色,不帶有一絲隱藏。

唐哀宗輕拍了拍朱全忠的肩膀,多少的無奈與苦澀皆積壓于掌心之中,卻又只能化作一陣歡愉的大笑。

朱全忠賺的盆滿缽滿,滿載欣喜的離去了。

御書房內又只剩下了千蘭和唐哀宗。

唐哀宗癱靠在椅子上,手心緊擰著外衫一角,喉間哽咽著,眼角滿是不甘與憤怒,這一切千蘭都看在眼中。

做亂世中的王,心中的苦楚又有幾人知?

千蘭想說些什么,卻偏偏什么話都說不了,她緩緩朝他靠近,想寫些什么東西,卻被唐哀宗阻止了。

“今日你先回去吧,朕想獨自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