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和白荷都留在了屋外,就宋錦一人進了屋里。
屋里焚了梨花香,宋錦一進屋里,就聞見一股濃郁的梨花香,撲面而來。
香氣進入嗓子眼,只覺得香甜無比。
“你就是宋尚儀家的姑娘?”
“瞧著這副小模樣,生的倒是不錯,和尚儀有幾分相似,只是不知其他地方,和尚儀可像?”
聽見聲音,宋錦抬起頭,只見屋里的軟榻上坐了一左一右兩位貴婦,方才說話的,正是右邊那位貴婦。
左邊的貴婦該是李管事口中所說的太孫妃。
發髻梳成了圓髻,發上簪了幾支燒藍的蝴蝶簪子,樣貌生得很好,面上總帶著分淺淺的笑意,讓人看起來很是端莊得體,一眼就知道是那個以賢名著稱的太孫妃胡氏。
宋錦還沒開口說話,右邊的貴婦就讓人搬了繡凳過來,讓她坐在了繡凳上。
“干站著做什么?還不老老實實坐下?”
“這不是在宮中,你不必那樣拘謹,我們兩個都不拘禁,你一個小姑娘,拘謹個什么?”
此時說話的,正是太孫嬪孫氏,太孫身邊最得寵的女子,日后寵冠六宮的人物。
瞧著宋錦在繡凳上坐定,孫氏就讓人捧了茶盞過來,放到了宋錦的身旁。
“我今日和太孫妃一起過來,是想要看看尚衣局外包給綢緞莊做的禮服,做的如何了?”
“太孫加冠在及,此事可是拖不得,還望二姑娘讓綢緞莊里的那些個織工繡娘加緊些進程!”
孫氏一面說著話,一面又細細打量著坐在不遠處的宋錦,見宋錦面上淡淡地,沒有過多的反應,就知道她胸有成竹,必定能辦成這件事。
“回太孫嬪的話,太孫妃和太孫嬪冊封禮上用的禮服,我已經讓李管事加緊催促手底下的人了,只是這件事實在是急不得。”
“紡織刺繡是細致活,若是加緊加急,粗制濫造了,只怕太孫妃和太孫嬪穿在身上,也是不大好看的。”
“綢緞莊里的織工繡娘都是積年的了,做起事來有條不紊地,一定會在冊封禮之前,把禮服趕制出來的,還請兩位娘娘放心。”
一通話說完,宋錦猛地喘了幾口大氣。
伺候宮里出來的貴人,還真是麻煩!
說話做事,都得小心謹慎。
每說一句話,她得在心里仔細思量三四遍,覺得沒什么問題,才能出口。
若一個不小心說錯了,得罪了面前這兩位娘娘,按李管事的話來說就是,別說是綢緞莊的生意保不住了,就是宋老爹的仕途,也要深受影響。
“既如此,按照宋二姑娘這樣說,刺繡紡織是細致活,那么多久可以完工?”
“宮中的尚衣局可是即將完成吉服的縫制了,若是這禮服的縫制進度一再拖延,只怕是要誤了太孫的加冠禮。”
“耽誤了太孫的加冠禮,別說是你一個小姑娘擔當不起,便是尚儀也擔當不起!還是請二姑娘監督著手底下的人,加快進度吧!”
孫氏說話的時候,眼神時不時瞟向了身邊的太孫妃胡氏,見胡氏不言語,她才敢繼續說下去。
畢竟這屋里真正說了算的,還是那太孫妃胡氏。
孫氏都把尚衣局縫制吉服的進度說出來了,若是她再不讓綢緞莊底下那些個織工繡娘加快進度,到時候可就難辦了。
“太孫嬪所說的,小女都記下了!小女定會吩咐了手下的人,加快禮服的縫制進度的!”
孫氏又交代了宋錦幾句話,和身邊的胡氏說了幾句后,兩人就從軟榻上站了起來,由屋里的宮女伺候著,準備出了屋子。
臨出門前,孫氏特地回過頭,瞧了一眼身后已經站起身,準備送著她們出去的宋錦。
“二姑娘這些日子就待在家里好好學幾日規矩吧!”
“二姑娘那副拘謹的模樣,若是到了御前,陛下瞧見了你板著的這張冷面,只怕會不大高興的!”
“尚儀已經暗中和我商量了,要我過幾日接你進府,你且安生等著吧!”
孫氏話罷,面上帶了分淺淺的笑意,朝著宋錦搖了搖頭,便跟著前頭的胡氏一同出了屋子。
宋蕓竟然和那個孫氏商量好了,要孫氏過些天派了馬車來接她入宮?
宋蕓和那個孫氏,到底是何關系?
為什么她能請得動孫氏?
還沒等宋錦繼續想下去,李管事就帶著白荷進了屋里。
見宋錦愣愣地坐在屋里的軟榻上,白荷開了口就問道。
“姑娘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宮里出來的兩位娘娘,給嚇到了?”
“聽別人說,太孫妃和太孫嬪,都是極為和善的人,不是什么兇神惡煞,怎會把姑娘嚇成這副模樣?”
那胡氏和孫氏怎么會嚇得到她?
只是她方才在想著宋蕓和孫氏之間的關系,一時出了神罷了。
“她們二人如何會嚇得到我?再說了,你家姑娘膽子有那么小嗎?瞧見兩個大活人就能被嚇成這副模樣?”
宋錦反問了白荷一通,白荷面上一紅,馬上就不再言語。
這時,李管事懷中抱著兩匹綢緞,擱在了宋錦身旁的高幾上,給宋錦過目之后,就道。
“姑娘,這些日子不是綢緞莊的織工繡娘們懶惰,而是咱們這次進的織金錦,質量參差不齊的。好的好,壞的壞,一時挑揀下來,才發現上好的織金錦,沒有幾匹,全被用銀絲代替金線的假冒織金錦給替代了。”
“小人這些日子一直在托人找上好的織金錦,可是這織金錦畢竟是名貴的絲織品,便是咱們這四平街,也就只有四五家有這種錦,偏偏這四五家都斷了貨。”
“沒有這織金錦,小人一時也找不出什么上好的絲織品,來代替縫制太孫妃和太孫嬪的禮服。”
“還請姑娘幫小人想想法子,弄些織金錦來!若是再沒有原材料,只怕太孫妃和太孫嬪冊封時穿的禮服,就要停了進度了,到時候別說小人了,就連姑娘和宋家,也是難辭其咎的。”
這是什么情況?
宋錦目瞪口呆了半晌,方才她胸有成竹地給太孫嬪說了,要加快禮服的縫制進度,這么快就打臉了?
真疼!
她上哪里去給李管事找上好的織金錦去?
織金錦,可是元代盛行的錦緞,元朝的人管它叫“納石失”。
織金錦的紡織工藝,極為繁瑣,單那金線,就有片金線和捻金線。
片金線是把金捶打之后,變成金箔,再把那金箔,貼在棉紙上切成金絲,直接就可以用于織金錦的織造。
另一種捻金線,工藝更為繁瑣,將金片包在棉線外加攆成金線,但是織出來的織金錦,卻是十分光滑細膩,沒有片金線的粗糙感。
織金錦的工藝極為復雜,需要經驗豐富的老師傅來織,一個月才能織出個幾匹出來。
哪里是說能織出來,就織出來的?
這個李管事,也太高看自己了!
蒼天呀!馬上就要停了禮服的縫制進度,她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