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十年,春暖花開,山里的山櫻花,早已開得漫山皆是,像一朵朵粉色的云霞,點綴在山間一樣。
這是一座位于半山腰的莊子。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如此新鮮,而帶著陣陣櫻花香氣的山風了。
顧云棠抬起頭,朝著半山腰上那一叢山櫻花看了一眼,粉色的櫻花,在夕陽的映照下,還是那么的耀眼。
收回目光,順著盤山的小路,顧云棠下了山,回到了那座位于半山腰的莊子之中。
這座莊子,是母親多年前留給她的遺物之一。
莊子里的一切,皆是母親照著她的喜好布置的,十多年未曾有過變化。
坐在院門口剝著扁豆的湯嬤嬤瞧著顧云棠進了院里,面上紅撲撲地,像是遭風吹過一樣,放下手中的扁豆,趕忙走了過來。
“姑娘這是又去山上看櫻花了姑娘大病了這些個日子,斷斷不可以再上山吹風去了!咱們畢竟是住在山上,這倒春寒,可是厲害著呢。一個不小心又著了涼,不躺個十天半個月,是起不來床的。”
“太太臨終前,囑托過老奴照顧好姑娘,就不能放任姑娘自暴自棄。”
湯嬤嬤絮絮叨叨時的模樣,比起母親生前的時候,絲毫不差。
就是容顏蒼老了些,話也多了幾句。
湯嬤嬤的目光在顧云棠身前身后打轉了半晌,沒見到貼身伺候姑娘的蕓豆,拿起菜筐里頭的一把蔥,就要發作出來。
“姑娘,蕓豆這小丫頭又去坐什么了別不是去偷了老奴前些日子釀的百花蜜了吧”
“那些個百花蜜,是治姑娘咳疾的,前些日子才叫那小丫頭偷著吃了半罐,剩下的那半罐,還得給姑娘兌著水喝呢。”
看著湯嬤嬤的面上變得兇神惡煞起來,看來那半罐百花蜜,在她心中的位置還是很重的。
畢竟眼前這位湯嬤嬤,是打小就伴在自己身邊的人。
知道百花蜜可以治療自己的咳疾,湯嬤嬤費盡心思,用了自己種的扁豆和山里的蜂農做了交易,才換來的一罐百花蜜。
湯嬤嬤平日里把這罐百花蜜束之高閣,唯有顧云棠咳嗽不止時,才會取下來,挖一勺出來,給她兌著水喝下。
“蕓豆被我打發去山下幫蜂農采蜜去了。前兩日她去蜂農家里偷吃了百花蜜,雖說人家沒有責怪,但我心中終究是過意不去,就打發去了。你莫怪她!”
顧云棠說著,眸光落在對面的湯嬤嬤身上。
湯嬤嬤也瞧著她,見她面色逐漸紅潤起來,嘆了一口氣,面上帶了滿滿的笑意。
“既如此,就讓她去幫忙吧!待會咱們用過晚飯,給她留點就成。”
顧云棠點了點頭,不再言語,而是跟著湯嬤嬤的步伐,去了用飯的灶房中。
晚飯湯嬤嬤已經做好,是極其簡單的兩菜一湯,菜都是山里的新鮮果蔬,茼蒿菜和芥菜,茼蒿菜過了豬油,吃起來很是爽口。
芥菜汆過水后,苦味淡了許多,吃起來有些回甜。
湯嬤嬤瞧著顧云棠匆匆吃過幾口飯菜,就停住了筷子,她趕忙舀了一碗用火腿熬煮出來的湯水,遞了過去。
看著顧云棠狼吞虎咽地把那碗帶了點肉味的火腿竹筍湯喝個干干凈凈,湯嬤嬤的眼眶漸漸紅了。
“姑娘就是命不好!夫人去得早,老爺娶了新媳,生怕那繼夫人苛責姑娘,老爺就讓老奴帶著姑娘來了夫人在世時留下的莊子居住。沒成想,這一住就是這十多年!可算是苦了姑娘。”
湯嬤嬤說這些日子苦,顧云棠卻覺得,一點也不苦。
兒時陪著湯嬤嬤住在山莊的日子,是她前世在宮里,最懷念的快樂時光了。
宮里的日子難挨,唯有靠回憶撐著。
否則她也是要和那些人一樣,熬不住,隨著先帝去了的人。
大魏二十五年,是她前世第一次以方士的身份,入宮的日子。
那時她只是欽天監的一名小小的女官,先帝爺瞧她模樣長的尚可,就把她留在了殿里伺候。
大魏三十年,先帝爺猝然駕崩,太子爺登基,也就是后來被流言諷刺弒父殺兄的天啟帝。
雖說天啟帝知道她是先帝身邊伺候過的人,對她禮遇有加,許了她欽天監正使的位置。
天啟帝登基不過半月,一直鎮守邊關的韓王私自帶兵回京,借先帝爺給的鑰匙腰牌,帶著人馬殺進宮中。
她也就死在了那夜的大屠殺之中。
韓王是先帝爺的三子,脾氣性子最像先帝爺的人。
說她以妖法魅惑先帝,讓先帝爺臨終前改了遺詔,才讓天啟帝登基,將她誅殺在了欽天監宮殿之中,死在了她最愛的星盤之上。
她還記得那夜帝星隕落,星象混亂,斗轉星移。
或許是星盤知道她心懷怨恨,就把她送回了二十年前,讓她再度重生。
天啟帝帝位的確來路不正,若非殺了先帝爺和在宮中侍疾趙王,以那時在朝中的威信,他很難成功登基。
不過韓王說她以妖法魅惑先帝,實在是無稽之談,先帝與她莫逆之交,先帝爺將她當做知己,她也走進了先帝爺的心中,她怎會害他
既然星盤讓她重活這一世,她希望能借一己之力,護好先帝。
護好那個大魏開國兩百年以來的第一位明君!
“姑娘,姑娘!您又在想著什么了是不是又想夫人了昨個兒老奴在您屋里伺候,您睡著了,似是說了夢話,喊了幾句夫人的名字。”
“再過幾日就是清明了,夫人葬在離這不遠的清風山,若姑娘不嫌路途遙遠,就隨著老奴一起去祭拜祭拜夫人吧!”
湯嬤嬤的聲音,把顧云棠的思緒拉了回來。
這些年,她竟連母親的忌日也忘記了
要不是湯嬤嬤方才提醒,她或許還想不起來。
母親就是在五年前的那個春日里沒的。
母親是大魏第一世家齊國公府的嫡長女,和父親徐渭的婚事,是兩家長輩一早就定好的,夫妻之間,鶼鰈情深。
不過母親自生下哥哥以及她之后,和父親生了隔閡,起了矛盾,躲在山里的莊子住了幾日后,就不明不白地沒了。
至于母親是如何沒的,那時她年紀尚小,記憶模糊,如今也就不大記得了。
不過她還記得,母親沒了的那年,和母親自小有著交情的趙王過來憑吊,哭得淚流滿面,像是和母親之間有過什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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