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嬌寵

第340章 他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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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惜一時間只覺天旋地轉。

不是為這事件中牽扯到了裴洛意,而是為她阿爹,為國為民赤膽忠心的阿爹!

她知曉阿爹是被謀害,卻不知,阿爹竟然死于這樣陰狠齷齪的手段里!

“阿爹……”

她想到阿爹扛著她,在朱雀大街上溜達時,笑瞇瞇地感嘆——瞧這富貴安樂,太平盛世,多好啊!我家念念的好日子,爹爹來守護!

一個只盼著女兒能過著安穩日子的忠厚父親,就這么,就這么……被,被害死了!

“阿爹,阿爹……”蘇念惜喃喃,淚盈于睫,卻怎么也落不下來,只抬眸看向裴洛意,無法接受地問:“為何啊?阿爹什么也沒做錯啊!為何?為何?!”

裴洛意再次將渾身顫抖的小姑娘攬入懷中。

蘇念惜雙手抓著他的衣襟,閉上眼,顆顆淚珠,順著眼角滾落。

裴洛意垂眸,輕輕地摸了摸她烏發散落的后腦勺,什么也沒說。

夜入亥時。

大多數營帳已熄了燈火,主賬四周火壇明亮,能聽到外間巡邏禁軍的腳步,和更遠處的馬蹄,甚至林間野狗的嚎叫。

燭火幽微晃動,牽扯兩人依偎身影如水波輕晃。

“殿下。”蘇念惜抬頭,“所以,阿爹之事,與殺沈默凌,有何關系?”

裴洛意沒想到這小姑娘能這么快從痛苦中抽離出來,垂眸,對上她通紅的眼睛,頓了頓,道:“如我先前與你所言,對方之勢,不僅滲透御前與中宮,連中宮與風涼城都能下手,可見已龐大到何種地步。若是一味蟄伏,只怕對方真正圖謀而起時,我毫無還手之力。”

他抬手,擦去蘇念惜眼角的淚水,道:“可對方如今還要借著沈默凌這個靶子做遮掩,就說明他們還不能完全現于人前,所以,殺了沈默凌,逼對方動作。”

他收回手,再次看向蘇念惜,“如此,才有可趁之機。”

這一手段,跟蘇念惜方才算計悅嬪何其相似。

裴洛意頷首,“不破不立,沈默凌死了,這平衡才能打破。無論是三皇子一脈,還是那蟄伏于宮內的勢力,我需要他們露出水面來。”

蘇念惜已明白了裴洛意的目的。

心下雖悲澀未褪,已浮起幾分敬佩。

受于困境,卻不耽于困境。

無論什么局面,他都在竭盡全力應對,試圖破局。

縱使毒意伏身,卻從未傷害過任何一人,反而努力壓制自己,甚至逼得這一身瘡痍難撐。

這樣的心性,怎么能是皇室這樣齷齪之處養出來的呢?

她抿了下唇,道:“殿下,我從大伯手里換下來的幾封信里,有個人曾與阿爹提及軍營中有人要害他。”

這些信,涉及阿爹的身后名,以及整個蘇家軍的忠誠。

蘇念惜從未想過,她會這般輕易地就將信的存在告訴了裴洛意。

說完后,卻并未有自己所想的忐忑與懊悔。

便聽裴洛意問:“何人?”

蘇念惜看著裴洛意靜如深潭的眼,沉默數息后,道:“塔塔族四皇子,倉木措。”

“嗶啵。”

是賬內的燈芯輕微爆開。

光影閃動,似何人不安的心緒。

裴洛意抬手,如蘇念惜方才那般,握住她的手指,問:“護國公怎會與倉木措相識?”

光影恢復平穩,燭火安靜燃于燈盞之中。

蘇念惜看著裴洛意,眨了眨眼,片刻后,啞聲道:“阿爹無意救過他,本以為不過是個尋常外族孩子,還與他有過一些尋常問候的書信。后來知曉他的身份,阿爹就不再與他來往,直到阿爹被害前,他給阿爹送信,提及軍營中,有人要害阿爹,可助阿爹將人找出。”

裴洛意頷首,發現了其中的話鋒,道:“他不會無緣無故提出幫忙,勢必想從護國公手中獲取更大的好處,但是卻被護國公拒絕了,是嗎?”

不然,蘇無策不可能最終還是受算計身亡。

蘇念惜眼眶再次一紅,點了點頭。

裴洛意看著小姑娘可憐的模樣,心下微軟,又問:“所以,他的條件是什么?”

叛國?謀私?榮華富貴?

就聽蘇念惜道:“他要我。”

本是神色靜冷的裴洛意倏地抬起眼。

蘇念惜又道:“他要阿爹將我嫁給他,他就會助阿爹找出內奸。”

說完,不見裴洛意回應。

朝他看去,“殿下,阿爹并未答應他。方叔說過,此人狡詐如狐,絕不可信。”

裴洛意看著蘇念惜并未有任何異變的神情,強按下心頭陡起的燥意。

點頭道:“倉木措此舉,本就是一盤棋。若得逞,你嫁與塔塔族,護國公身前身后名盡毀。若不得成,他冠冕堂皇置之不理,蘇無策同樣被害,南景痛失良將,于他一族,百利無一害。”

“果然狡詐。”蘇念惜咬牙,眼現恨意,“他根本就是想用我做人質,逼阿爹叛國。可恥至極!阿爹竟然救了這樣歹毒之人!”

見蘇念惜咬牙切齒恨不能啖其血肉,裴洛意壓抑在血脈內的沸熱竟緩慢地平息下去。

意識到他此時心境中隱藏的詭異,他垂眸,靜緩地撥動手中念珠。

又聽蘇念惜道:“所以,殿下先前總是不愿娶我,是否也有這一層緣由?”

小姑娘本就七竅玲瓏心,裴洛意開口時,便知曉不可能瞞過他。

看向那雙淚目后水色瀲滟的眼睛,點了點頭。

蘇念惜抿了下唇。

裴洛意看著她,說道:“對方算計東宮與護國公,若我所料不錯,便是不想東宮有蘇家軍助力。然而你我婚事一定,便是蘇家軍與你已無干系,可以對方如此謀算心思,恐怕不會容你安然嫁入東宮。”

“我本想徐徐圖之,可即已答應娶你,我便不能任由對方繼續這般于暗中蟄伏。”

“殺了沈默凌,對方若不能現身,便勢必會換個擋箭牌,無論如何,這水下之魚,皆會動作。”

“到時,才是真正爭奪之始。”

裴洛意很少一次說出這許許多話,然而不急不緩,入耳沉緩低穩,只叫聽得人一顆心都跟著漸漸沉靜下來。

他再次握住蘇念惜的手,道:“念念,太子妃之位,比你所想,更兇險無數。”

蘇念惜抬頭,嘴唇微噏,“所以,殿下又要說……”

“所以,我想說,”裴洛意俯身下來,鼻尖抵上她的鼻梁,輕蹭了下,道:“念念,別怕,也別回頭。”

蘇念惜心下一顫,抬眸,對上近在咫尺的深眸。

耳邊傳來他低幽如蠱的聲音。

“只看著我。”

“看著我,就好了。”

“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