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嬌寵

第431章 不怕議論

良辰看著手里舉起的短锏,沒有繼續說下去。

蘇念惜看著她幾乎融入黑暗的瘦小身影,輕聲問:“后來呢?”

良辰放下短锏,道:“后來,他把我賣給了斗狗的,那群賭鬼設的斗狗場正好在浮云寺山下的村子里,太子殿下帶人去整治他們的時候,看到我了,就將我帶回來了。”

這其中到底還發生了什么,良辰沒細說。

蘇念惜看著她,想到她明顯異于常人的認知,時刻不離手的吃食,對生死極度的淡漠。

笑了笑,道:“明兒個讓廚房做烤鴨吃。”

良辰登時轉過頭來,黑黝黝的房間里,那兩只眼,亮得跟貓眼似的。

蘇念惜哈哈大笑,抱住軟枕。

翌日。

卻是來了個不算意外的不速之客。

——鄭嫚。

進了蘭香園就牽了蘇念惜的手,“本以為郡主這兩日會去女學選學生,誰知我連著守了兩個上午都沒見,這就貿然來府上了,沒叨擾吧?”

蘇念惜笑著搖搖頭,與她一同在園子的涼亭內坐下,問:“莫不是有什么要緊的事兒?”

鄭嫚卻搖頭,興致勃勃地看園子里的景色,一邊道:“不過是最近郡主的名聲大噪,我聽著斗詩大會那日的事,實在覺得有趣,就想找郡主說說話。哪成想您竟不曾去女學那邊,您為何不去呀?”

蘇念惜笑道:“有狀元郎去就成了,我去做甚?”

鄭嫚驚訝,“可這女學是郡主費盡心血籌辦起來的呀!您不去,這功勞豈不是都讓旁人占了?”

“功勞?”

蘇念惜笑著搖搖頭,“我辦這女學本也不是為了什么功勞。”

鄭嫚更加不解,亭子外的吳嬤嬤眼底浮起幾分敬佩。

“那就算不要功勞,可是也該去選一選學生呀!”鄭嫚道。

這時碧桃捧了茶水點心進來。

蘇念惜招呼鄭嫚坐下,笑道:“我這種胸無點墨之人去選學生,成什么了?施恩,還是裹亂?倒不如讓真正有才學之人去,也好叫人信服。”

亭子外,吳嬤嬤又暗暗點了點頭。

鄭嫚也瞪著眼,看著含笑恬美的蘇念惜,忽而一拍石桌,道:“郡主,您真厲害!”

蘇念惜搖搖頭,“哪里就厲害了。”

鄭嫚揉著拍痛的掌心,道:“我記得戲文里說的那句詞兒,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說的可不就是郡主嘛!”

“哈哈。”蘇念惜被逗笑,“我可沒那么高尚。不過不想讓人覺得我貪得無厭,反惹了詬議罷了。”

蘇念惜坦然說出心思,鄭嫚更高興了。

她本也就是個直爽性子,自然喜歡跟坦誠相待的人玩耍。

又聽蘇念惜問:“你這兩日都去,女學那邊現下是何情況?”

鄭嫚立馬來了勁,湊到她跟前道:“哎呀!郡主還沒收到底下人的匯報嘛?那我來說!”

吳嬤嬤無奈搖了搖頭。

“頭一日明珠女學的門口,那叫一個人山人海!但凡是家里有姑娘的,都想把人塞進去,連禁軍和你們府上的護衛都沒攔住。幸好你們女學里那個管事厲害,不知哪里請了一批幫閑,差役和護衛不敢動的那些潑皮,他們一陣恐嚇,還真就給嚇退了。”

蘇念惜失笑,猜到應該是封辰兒請了封三的人。

又聽鄭嫚道:“之后女學就宣布了入學所需的束脩,一個月需得一百個大錢,能交得起的才能過這第一層篩選。立時又有人嚷嚷,這哪里是平民女學,壓根是變著法勒索錢財!”

鄭嫚說著,自己又憤憤起來,“一百個大錢,夠干什么的?我問過家里的下人了,一百個大錢,也就只夠幾日的吃食。他們這點子錢都不想出,還想把女兒塞進來,這哪里是要培養自家女兒?分明是存了占女學便宜的心思!”

蘇念惜笑了笑,道:“一百個大錢,對于真正窮苦的人家來說,確實是困難的。不過我當初定了這條規矩,就是要讓這些人花錢。”

鄭嫚又好奇了,“為何啊?郡主不怕這樣會被人議論嗎?”

蘇念惜彎唇,看她:“那我問你,你現下手里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泥娃娃。一個呢,是你白白得到的,一個是你自個兒花了銀子費了心思請人捏出來的。若是兩個一起摔碎了,你更心疼哪個?”

“自然是花了心思的那個……啊!”鄭嫚猛地瞪大眼,看向蘇念惜,“您是說,這些愿意交束脩的家里,才是真正疼孩子的?”

蘇念惜微微頷首,又說道:“人總是不愿意輕易割舍耗費精力情感去對待的任何一段關系。哪怕知曉是個無底洞,越是投入的越多,就越不愿撒手,怕自己先前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鄭嫚聽得一知半解,倒是吳嬤嬤朝亭子里看過來,眼底閃過異色。

“當然,也并非完全都是這樣。”蘇念惜又朝鄭嫚笑道,“我只是用一種相對來說更溫和的方法,來幫這些孩子們找到自己的立足之處。”

鄭嫚若有所思。

蘇念惜喝了口茶,不愿因為幾句話亂了她的心神,又問:“束脩的規矩提出之后呢?”

鄭嫚回過神,又笑了起來,“之后又去了大半人,后來是紀狀元帶著女學的幾位先生,開始考校各位請求入學的女學生的品行。因著其中一個女先生很是嚴厲,甚至有些不假辭色,又嚇退了一批。”

蘇念惜一笑——當是方嬤嬤了。

一邊吃著茶,一邊聽鄭嫚說到選了多少女學生。

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紀瀾,這位風流成性亦正亦邪的狀元郎,接近太子,暗中算計,到底是為了什么?

又想到裴洛意提及他時,眼底的黯然。

忽然,身邊一熱,鄭嫚貼了過來,神秘兮兮地問:“郡主,我四叔府上最近的動靜,是不是您策劃的?”

亭子外的吳嬤嬤要攔已來不及,立時欠身,“郡主恕罪,娘子嘴上沒個把門,萬無冒犯郡主之意。”

蘇念惜擺擺手,笑著看向鄭嫚,“怎么,你四叔府上鬧了什么動靜?”

鄭嫚頓時兩只眼都冒起精光,嘿嘿一笑,道:“五哥不知從哪兒借了印子錢,足足兩萬兩!借一還二!一群地痞打上門去,讓四叔還錢,連同利息要五萬兩!”

這個事兒,蘇念惜已然知曉,配合地做出驚訝狀。

鄭嫚一見,愈發興奮了,捉著蘇念惜的手腕,又說道。

“四叔四嬸自然不可能認下這筆賬,當場就報了官!結果京兆府的衙差來一看,那借條上頭明明白白寫著五哥的名字,地痞手里還有五哥的貼身信物!那衙差便直說欠債還錢,官府也管不了,扭頭就走了!”

“那些地痞便愈發猖狂,賴在四叔門前不走,還找人敲鑼打鼓地說,鄭家騙人血汗錢,歹毒心腸,吵得四叔家里是雞飛狗跳,被左鄰右舍指指點點,頭都抬不起來!”

鄭嫚一邊說一邊嘿嘿笑,不想一抬頭對上吳嬤嬤的眼神,脖子一縮,扭過頭,又壓低了嗓子對蘇念惜道。

“后來,四叔好容易湊了一萬兩給那些地痞,說是利息,請他們先走。誰知,那些地痞卻說,這銀子利滾利,如今已是八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