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執來得有些突然,至少這樣的時候,他本不應該出現在東宮之內。
他的腳步略顯匆匆,面上還帶著點風塵仆仆的味道,像是從什么地方趕過來一般。
看到太子,太子妃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根本沒想到太子會在此刻回來出現在她的面前,一時間意外不已。
而葉念塵并不清楚太子今日的行蹤,所以反倒沒覺得有什么特別。
“殿下,您怎么這會回來了?”太子妃行禮相迎之后便關切地問著,語氣溫婉無比:“不是說今日要去京郊辦事的嗎?”
“臨時出了點狀況,便先回宮了。”太子應著話,目光卻是已經落到了葉念塵的身上,平平常常地問道:“念塵姑娘今日怎么有空來東宮,來了多久了?”
“回太子話,今日念塵應太子妃之邀,前來參加東宮的賞花會,蒙太子妃厚愛,賞花會結束后,又留了會在些單獨陪太子妃說會話。”葉念塵上前行了一禮,從容而答。
對于太子李執,葉念塵說不上太熟悉,但多少也不算陌生,甚至于為數不多的幾次照面,兩人都有相互幫忙。
太子一抬手,示意葉念塵不必多禮:“原來如此,我倒是不知太子妃今日竟辦了賞花會。都坐下說話便可,這里反正也沒有外人無需拘束。”
葉念塵自是道謝,待太子、太子妃先行落座后,也跟著坐了下來。
“太子妃倒好雅致,這樣的時候正是賞花的好時節。”太子看向一旁的太子妃,問道:“我若沒記錯的話,念塵姑娘與你應是頭一回見面相識,方才遠遠過來便看到你們似乎相談甚歡,不知都聊了些什么?”
沒有詢問葉念塵,李執直接問太子妃,面色依就如常般清淡,讓人看不出情緒。
聽到這話。太子妃卻是暗自有些吃驚。
旁人看不出什么來倒是正常,但她卻極為了解太子,知曉這會的太子并真如平常一般,毫無異常。
要知道。太子這人素來不過問婦人的這些事情,更不會在意她跟誰誰誰閑聊了些什么。若往常碰見她跟哪個貴婦、貴女在園里頭賞玩說話之類的,根本不會特意停留招呼,更別說直接坐了下來主動詢問。
此刻,太子的表情看似清清淡淡與往常無異。但實際上卻是頗為不同的。而這樣的不同,應該是與葉念塵有關。
太子妃身為女人,而且還是極為敏感聰慧的女人,對于這樣的事情,直覺極準。
不過,她并沒有表露出什么,只是帶著溫婉的笑容,主動解釋道:“殿下有所不知,今兒這事說起來還真是有些一波三折,好在最后臣妾與念塵姑娘不僅將誤會全都化解掉。還成了朋友。能夠與念塵成為朋友,臣妾是打心底里頭高興。”
“誤會?什么樣的誤會?”太子的關注點似乎一下子便鎖定到了“誤會”這兩個字上,反問過后,卻是下意識地看向了葉念塵。
對于太子妃的話,李執明顯還是保留著一定的懷疑。
見狀,葉念塵只得出聲跟著解釋道:“稟太子,其實就是賞花會時念塵與人生出些小摩擦,多虧了太子妃替念塵做主,如今已經無事。”
見葉念塵并沒打算細說,李執點了點頭。沒再追問什么。
依著他對葉念塵的了解,這姑娘應該不是會輕易吃虧的,既然說已經無事,那便是真的沒什么事了。
當他知道太子妃今日竟然請了葉念塵入東宮時。便覺得有些異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擔心什么,第一時間便趕了回來。
其實他也知道照理來說,太子妃不是那種亂來之人,卻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這會眼見著葉念塵完好無損,也不似吃了什么虧。倒也沒再擔心。
“太子妃平日里在東宮也沒什么說得來的朋友,難得與念塵姑娘投緣,往后念塵姑娘若有空,便多來東宮走動走動。”
李執徑直代太子妃向葉念塵發出了邀請,說話之際,面上還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太子妃心里微酸,不過卻很快調整好了心態,如同什么都不曾察覺,也跟著熱情不已地說道:“殿下說得對,臣妾也正是這般想的,還希望念塵姑娘別嫌出入這東宮麻煩,有空就多來走走。”
“太子妃言重了,麻煩倒談不上,不過入宮肯定不如上街那般方便。”葉念塵笑著回應,打趣似的倒是并無拘束之處:“難得太子妃如此厚愛,念塵日后合適之時,一定入東宮陪太子妃說說話、聊聊天。”
“拿著這個,往后進出東宮就跟你平日里上街一般方便。”李執徑直從腰際扯下了一枚隨身玉佩,讓人拿給葉念塵。
“殿下,念塵不過玩笑之言,這玉佩是您的隨身之物,還是不必了。”葉念塵自是起身拒絕,并沒有去接李執的侍從雙手呈于她的玉佩。
太子妃見狀,倒是沒有吱聲,默默地在一旁看著。
有了這塊玉佩,葉念塵莫說自由進出東宮,就算是整個皇宮的大門也都不成問題,那可不是一般的隨身佩玉,那是太子身份的象征,自然不是能夠輕易賜人。
葉念塵并不知道這塊玉的特殊性,只當是李執的隨身之物,所以不想隨意收下。卻不知,就連太子妃都不曾有那樣的機會可以得賜于太子如此重要的物件。
“無妨,不過是一塊玉佩罷了,念塵姑娘不會以為本太子的隨身之物就這么一件吧?”李執并不意外葉念塵會推辭,因而半開玩笑的說著,更是輕描淡寫掉那塊玉佩的作用:“這東西的作用無非與出入宮牌差不多,但你并非宮中之人,所以賜你出入宮牌并不合適,因而這才用我的隨身玉佩代替。”
“是呀,念塵姑娘就收下吧,我可是真心希望經常能跟念塵姑娘聚聚聊聊,有了玉佩進出便沒那般麻煩,念塵莫不是壓根就不想找我這朋友玩?”
太子妃笑著出聲幫說,兩句倒是把葉念塵拒絕的后路都給斷掉了。
如此一來,葉念塵倒也不再推辭。接過了玉佩再次向太子與太子妃致謝。
看到葉念塵終是收下了玉佩,李執面色終是多了一絲柔和,目光掃過太子妃時亦多了一絲暖意。
又說道了片刻,葉念塵便起身告辭。
今日她本已經在東宮呆了不少時間。既然事情都已經弄清楚了自然也沒必要再做久留。
且不說太子回來,她不便在此打擾,更主要的是,這會功夫,宮外頭無雙郡主還在那里等著她。再不出去的話,怕是那丫頭不知道會胡思亂想擔心些什么。
見葉念塵要走,太子妃自是出聲相留,說是讓宮人準備膳食,叫葉念塵用完膳后再回也不遲。
太子倒是沒再說話,由著太子妃做主一切。
他知道葉念塵應該不會留下用膳,果然很快那姑娘便以無雙郡主還在宮外等她為由,很快從容離去,沒一會功夫便看不見身影。
待葉念塵走遠后,太子才收回了目光。朝著太子妃問道:“今日,到底發生了什么?”
再次詢問,但與先前不同,李執的面色嚴肅得緊,顯然是要讓太子妃一五一實的將細情如實稟報。
見狀,太子妃自然不做隱瞞,從頭到尾將事情向太子說道了一遍,甚至于連她安排江家姑嫂故意出面當眾為難葉念塵都沒有刻意避開或含糊掉,只不過卻是將自己的真正用意及目的愈發著重的說了個仔細。
太子妃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出發點。全都是圍繞著太子著想,所以不論如何,太子都不可能對她有什么責怪之處。
更別說,最后她還成功的接近了自己跟葉念塵的關系。為太子與劉子同之間搭上了橋梁,做了最好的鋪墊。
太子妃料想得不錯,聽完一切,李執并沒有任何對太子妃的做法有不滿的地方,甚至于還點了點頭夸贊了她兩句。
“你能處處為大計著想,且行事知進退有分寸。這一點很好。”李執最后說道:“只不過,本太子還是得提醒太子妃兩件事。”
“請殿下賜教,臣妾定當牢記于心。”沒有葉念塵在,太子妃在禮儀規矩方面反倒是愈發的注意,不了大意分毫。
因為她了然于心,自己哪怕身為太子妃,但是卻終究不是那個能夠在太子面前展現真實自我的人。
“其一,太了妃需記住,日后再有這樣的事情,需先跟本太子稟明。畢竟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個中牽扯到的利害還不僅僅只是你所想到的那些。”
李執說到這,微微頓了頓,而后繼續道:“其二,本太子與葉念塵之間的事情,本太子自己會處理,太子妃不需越位插手,明白嗎?”
后頭這句,方是重點!
李執自然聽出了太子妃話里話外有意替自己拉近與葉念塵之間關系的意思,而他并不希望任何人插手這些。
“殿下的話,臣妾必定謹記于心。”太子妃當然沒有反對,十分恭順的應了下來,看向李執又多解釋了一句:“請殿下切莫誤會,臣妾并無其他念頭,只是覺得念塵是個十分不錯的姑娘,太子若是對她有意的話,臣妾很是愿意……”
話沒說完,太子妃卻被太子直接擺斷掉了。
“太子妃想多了,本太子說過了我與葉念塵的事,本太子自已會處理好,太子妃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內之務便可。”
李執神色瞬間有些不快,沖著太子妃的語氣也愈發的清冷起來。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最后又道:“太子妃應該還記得前段日子東宮里有人于食材之上動手腳,想對本太子不利一事。”
“自是記得,殿下怎么突然又提起此事?難道事情又有變?”太子妃一聽,頓時滿是擔心,看著李執的目光緊張不已。
這樣的神色完全不是裝出來的,對于太子,太子妃是真心實意的緊張著、愛慕著,于她來說,沒有什么比著太子的安危與康健更加重要。
“那倒不是,太子妃勿需如此擔心。”李執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直接告之道:“本太子也不瞞你,那次之所以能夠及時察覺身體異常,發現問題所在,多虧了葉念塵,不然的話,事情也許已然往不好的方向而去。”
“是她?”這一下,太子妃是真的驚訝不已,她倒也聽說了葉念塵通曉醫術,似乎還定時弄了什么義診之類的,但卻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救了太子。
按著那件事發生的時間來算,應該是葉念塵剛剛歸京不久,也就是說,太子殿下很可能便是因為此事偶然認識的葉念塵,而并非是后來的皇家園林游湖。
如此一來,太子殿下對葉念塵頗為不同倒也說得過去了!
想到這些,太子妃下意識里嘆了口氣,卻是愈發的明白自己的猜測已然成真。
太子殿下選在這個時候才將此事告之于她,分明是擔心她真的胡思亂想些什么而暗中對葉念塵做出不好之事,所以這既是為了打消她的一些紛疑慮,更是一種直接的警告。
也許,太子自個還不曾意識到那個叫葉念塵的姑娘在他的心中有了多重的份量,但太子妃卻是已然看得分明。
女人的直覺天生便準得可怕,特別是在這種自己的感情有了威脅之后更是如此。
太子妃也看得出葉念塵倒是真的坦然得緊,因為那個姑娘只怕根本還沒有意識到這方面的事,也沒有對太子產生什么念頭。
但太子對葉念塵,卻是實打實的起了心思,這一點才是關鍵所在。
“殿下放心便是,臣妾明白自己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片刻后,她收起了心中的感慨,鄭重而應。
太子與太子妃之間的這場對話,葉念塵毫不知情。
此時,她已經出了宮,坐上了無雙郡主的馬車,一并往回府的方向而去。
“念塵姐,太子妃沒有為難你吧?”一上車,無雙郡主便迫不及待地拉著葉念塵詢問起來:“可把我擔心壞了,你若再不出來,我就要去東宮直接找她要人了!”
誰不知道江家跟太子妃的關系呀,所以無雙郡主擔心太子妃當眾不便偏私,卻單獨留下葉念塵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