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賀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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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在電影《漢尼拔》里,女警官曾經拿著漢尼拔的信函,讓調香師分辨上面的氣味。而逼格超高的漢尼拔教授用的是非常小眾的龍涎香——故意賣的破綻讓女主送上門了。
而鄭陽此時在做一件同樣的事情。在杭市公安局物證鑒定中心里,技術人員正在對一張簡單的卡片進行詳細分析。
前幾天,先是苗不想在國外的表哥收到了此前“消失”的女友的短信——這個對他曾表示了“一見鐘情”的女人,在探聽到了苗不想的消息后就銷聲匿跡,原來的電話在此女消失后就一直處于關機狀態,此時居然悄然出現,發了一條“苗不想平安無事,勿念。”的消息過來。
摸不清狀況的表哥告訴了自己媽,劉寧一聽就急炸了,又火急火燎地給苗超英打電話。苗超英先是舒了一口氣,至少人應該不會有事,另一方面又頭皮發麻——這人的心思居然如此深沉,他此前一直以為是萬蘭州,對他更沒有什么好臉色,此時居然這回實實在在錯怪了他。
可當這邊試圖追蹤那臺手機號的時候,發現地址是在國外。
于是線索又斷了。
鄭陽十分堅持的認為,必須鎖定南裕光。可緊接著,他們卻發現無論是銀行卡、出行記錄或是戶籍記錄,近幾年南裕光都是一片空白,好像這個人已經在世界上死了一樣。
萬蘭州跑到湖北找到了南裕光的媽——這位如今已經是著名地產商的前舞蹈演員,冷著臉好像不記得有這么個兒子。萬蘭州對南裕光家的事情一點也不感興趣,逗留了一陣想查個真偽。
那天,鄭陽從行政樓出來,一身軍裝,外套筆挺依舊風度翩翩。可,細看了那眉眼,淡然的透露出一點憂色。這幾日杭市降雨,細細密密的像是落不盡,人說陰雨綿綿,也說淫雨綿綿,總歸是無邊無際的。
他接了旁邊人遞過來的傘,指骨握著傘柄,步伐卻很快,皮鞋在略略積水的路上濺起一點點水花。
“鄭處長,這里有一封寄給您的信。”
他從這匆匆追上來的忠臣良將手里接過一封信。也詫異于這年頭如何還有人會寄信呢——縹緲鳳眼里深深沉沉,卻沒有拆,倒看得這一群人暗自心驚,這位新貴這段時間總好像是籠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可除了最親近的許主任,并沒有人知道這位沉靜風流的大少心尖上懸著一把刀。
他上了車,隨手拆了信,卻一下愣住了。
一張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賀卡,印的還是星夜里的光暈和氣球,只卡里有一行字。
“哥哥,生日快樂。”
鳳眼里好像要涌上眼淚,卻閉了眼,再睜開時,只是微紅了眼眶。
他把卡片迅速地塞回信封里,又從椅背后拿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來封了。
“去市公安局。”他改了地方。
開車的屬下忠心耿耿地執行,只聽到后頭他淡定地請別人代為出席某會議的電話聲。
他就這樣等在鑒定中心外,自己走到了樓道里,手里夾著一根煙,卻沒有點。
明晃晃的白色燈光照著他細碎的頭發,陰雨的天氣還沒有消停,室內實在太暗,因此到處都開著燈。他從心里這樣默念她寫的那句話,恍惚間記得,今天確實是自己的生日。
她還記得么。
她會寫了信——郵戳上顯示的地址是在河南洛陽,可他十分確定,這只是一個障眼法,她不會在那里。
南裕光啊,他想,還是縱了她。
試著想一想,在狹窄的樓道里,這樣一個一身軍裝長身玉立的男人,肩膀上兩杠三星,風紀扣穩穩的,風流英俊的臉上一副淡漠的表情,手里拿的是利群富春山居的煙盒…
這局里有路過的,男的女的誰不多看一眼。男的看煙,看星星,女的看他的腰,看他的人。看過了,看不夠,又回去呼朋喚友的來看。
在這局里,誰不是有幾把刷子的,也不怕人家厭煩,只覺得得看他,那樣的表情那樣的人物,好像是絕世的國寶收藏,只在電視里供人瞻仰,平時哪里得見。
在眾人交織的目光里,這個金玉一樣的精致男人,思緒卻早已飄遠。
那時他即將二十。那一年北京的冬天來得特別早,趕在雙十一的時候來了第一場雪。一連下了好幾天。
那時學校的男生被安排輪流去清理街邊的積雪,他也不例外,穿著厚厚的軍大衣,拿著鏟子就得動,掃了大半個晚上。
他累得極了,掃完了回寢室想倒頭就睡,卻一看手機里好幾個未接來電。他打回去,是警衛室的人接的,說他家里來了人在門口等。
他一去到門口,就見她可憐巴巴地坐在警衛室門口,穿著一件黃色的羽絨服,戴著帽子,帽子上是一層兔毛的邊兒,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臉。
她遠遠的,瞧見他的身影就噌地站起來,像個舊社會小媳婦似的沖他招手,腳上毛毛的厚靴子一擺一擺的。
“怎么來了?”他握了她的手,沒有戴手套,有些冷冰冰的,可他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倒是曉得怨他,“怎么也不接電話。。等了你好久喏。。。”
這已經是周五晚上將近十一點,要不是有掃雪任務,寢室早就關門了。
她一雙眼睛就看著他,也不說話,嬌嬌的,乖乖的。
鄭陽帶著她去學校招待所住下了,又打電話跟輔導員請了假——家里來人了得陪著,一會兒熄燈了回不去了。其實他這樣的身份,難道不回去還有人敢對他說什么?可他就是這樣做人的,地地道道舒舒服服,讓人沒有話說。
她背了個背包,脫了帽子下來,真正是個女學生模樣,聽他打完了電話,軟綿綿地抱著他。
“嗯?怎么了。”他曉得她不對勁兒,笑著抱了她坐下。“你還沒說怎么來了呢?”
她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來,“哥哥,生日快樂。”
他怔了一下,復又笑了,冰冰涼涼的臉頰貼了她的臉,都是一樣的冰。“謝謝。”
她撅了嘴不樂意,“你看看嘛。。。”
“嗯,”鄭陽打開了,是一盒子巧克力,玫瑰花、心形的,林林總總一大盒子。
他嘴角勾起笑,唇峰輕輕吻她,“你做的?”
她點點頭,好像是急于表現的孩子,等著要人夸。
他卻收起了放到一邊去。
“哎哎哎。。。哥哥。。。你不吃么?”
他說,“等會兒。你先說說怎么過來的?”
她都高二了,怎么還這樣,亂跑。
“飛過來的唄,”她幾得意,剛剛辦好身份證的咩,正好他生日趕上周末,她就想著過來。反正家里知道她來找鄭陽好像也沒太大意見。
可他今晚有些累,沒說了幾句話就有些困了。他伸手摟過她吻了吻,“乖。。。我有點兒累,今晚早點睡吧,明天周六。。我陪你。。。”
說著,他打了個哈欠。
她曉得心疼,急匆匆又催他先睡了,像過家家似的給他蓋了被子,又去燒了一壺熱水,他笑著看,漸漸地眼皮打架了,只知道她穿著一件秋衣貼著他睡了。
他累著了,苗不想又是個迷迷糊糊的,偏偏這天晚上來了暖氣,那放在暖氣邊的一盒巧克力,第二天一起來,都化了。
她急的掉淚,他心疼得無法,抱了她哄,又打電話問了哪里有做巧克力的店,也只能帶了她去。
那時候大部分孩子都來過北京,去看天安門,去看故宮,去看長城,偏她沒來過。可她來了,卻只待一天,也不去景點——她是來給他過生日的嘛。。。其他的都不重要。
鄭陽要開了車帶她去,嬌包包心疼他累,只說要打車去。他也應了,到了店里卻發現有人在“守株待兔”。
鄭陽這樣的人,自然是有多的是女生愛。。。他偏偏也不在意,可打電話問巧克力的事情啊,男生又哪里懂,問著問著女生那邊倒是知道了,陽少要帶人去做巧克力。
這下么,炸了窩了,饒是在部隊里,可早已是二十一世紀了,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學生,這愛情的小火苗蹭蹭地燃燒,哪里受得住這一盆涼水。這下子,以某吳姓女生為首的鄭陽粉絲團就氣勢洶洶地殺到了巧克力店。
這吳美女的爺爺是一位海軍少將,家世不凡,只這一顆少女心都牢牢系在鄭陽身上,此刻“屈尊降貴”地守在這里,興許在許多年后也是一笑而過,只此時,這群娘子軍眼巴巴地看著鄭陽,牽了一個小女娃子的手,有說有笑的。。。
這怎么看怎么糟心哇!
鄭陽推開店門也是微微一愣,皺了眉,卻輕輕把人攬進懷里,手掌按著她后腦勺,讓她只在他懷里,不讓她看。
“你們‘也’在這兒,挺巧。”他疏淡地笑了笑。卻沒再說,自顧自的帶了她去跟店員挑款式。
“哥…”她才出了個聲,就讓他抬了下巴吻上了,唇齒廝磨,呼吸都要被抽走。
娘子軍嚇呆了,卻迷他——他這樣的吻,這樣抱了人。。這樣。。這樣造業的氣質。。。
“鄭陽。。。”吳美女不知道說什么,卻還是問了,“這位,不介紹一下?”
他按了她蠢蠢欲動的唇,揚起一個動人心魄的笑來。
“和你沒關系。”
他陡然眼神冰冷,渾不似往常的他。
這群娘子軍黯然而去,連這被他護在懷里的女孩兒模樣也沒看清。
他低頭吻了吻她,“選吧。做完巧克力帶你去吃涮肉。”
那盒巧克力,他很珍惜的吃完了。
其實并不算太好吃,有點,過于甜了。
可他心里的甜蜜持續得更久了一些。
直到今日,他想,當時,我應該回答“她是我愛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