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經卷
第七十九章經卷
第七十九章
楚綸自己回了住處,拿了個大瓷杯子喝水。
順一順這心頭的驚訝。
南馳是首長兒子的事兒,幾乎就沒有人知道。
但絕不是沒有人知道,至少,老韓家那小子就肯定懂。
那時候,特殊年代,池重受了家里牽連給下放了,和一個女知青在那偏遠山村生了兒子。后來,平了反,首長家里卻硬是逼著離了婚…這才娶的后頭這位,算是強強聯合。
因原先也沒幾人知道這事情——原為著安全著想他是換了名字的,那村里人又哪里知道他的來路。結婚后人家家里也忌諱,悄悄安排了南市給這母子倆落了戶口,姓名顛倒了——原應該叫池楠的。這女知青也有骨氣,也不怨也不再嫁,帶著兒子過日子,至死也沒告訴兒子真相。南馳都不曉得自己爹可不是已經去世了的那位“教書先生”。
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首長也是人,哪里舍得這樣流落,想著辦法給不著痕跡地安排了,只又顧著家庭沒相認過。楚綸是他軍中親信,這后來南馳的事情幾乎都是以他的名義布下去的,自然也知道南馳生了個兒子,又離了婚。
不過隨著池重上位,這事情益發變得不可說——到了這位置上,哪里還有什么家事,那都是國事。彼時外媒在北京滲透的厲害,按著他意思,這么多年都沒見了,知道他安安穩穩也就足夠了,不去看不去想,任誰也懷疑不到這上頭去。可后來南馳是出了意外走了。。。這唯一的孫子又跑到青海去,鬧著要出家。。。也是楚綸給安排了這么個“活佛”轉世的身份,這身子,可不比那真不真假不假的勞什子“活佛”金貴?
楚綸是不信這個,可擋不住別人信吶!這孩子又是個聰明絕頂靈氣逼人的玩意兒,學經文念咒語那是賽天的通透,那偏遠地方肉眼凡胎哪里見識過,這下好了,越傳越烈,傳到北京幾個信的人這兒,千恭萬迎地弄到妙應寺住著。所以韓少這目標找得極準的——楚綸自然知道南裕光是什么人,那就還說不定真知道他在什么地兒!
這位妖神,做事兒沒有個猶豫的,向來是殺伐果斷手起刀落。可這事兒,干系太大。
他倒沒把那幾個供著南裕光的人家放在眼里——一群廢物老東西,年輕時候虧心事做大發了現在想著保富貴長生。他是有些怕池重知道了人在北京忍不住去見。這怎么算池重任期還有四年多,等退下來了風浪過了再辦也不遲!
還有一樁,你得承認這妖神的預感之強烈——苗苗的女兒在北京!那得說不定是要掀起一番驚濤駭浪的。
楚綸又想起苗苗,那個女人,抱了個娃娃,豐潤瑩白地袒著胸脯喂奶,好像這些人都不存在一樣,表情圣潔的,像是個油畫里的圣母。
可他知道那女人媚啊,至情至性的嬌,也純。可,也狠啊。。。楚綸做事也有個自己的講究——他身邊都是一等一悟性極高的伶俐人兒,那反應稍稍慢點的,他都不喜。其實他自己個兒是真的不在乎人,不把人上心。曾經對苗苗那是男女之情,妖神對著這千年狐貍精也不免動了凡心。而對池重,是效忠,是身家性命。
讓他救那個小姑娘么,他卻想,這得看她有沒有這個命了。
這妖神,是真真正正地把人之性命玩弄于股掌間的角色哇。
嬌氣包尚不知她那群爺們兒為她做的這樣多的事——看不到哇!又一點兒起色也沒,讓她這心,一天天地,沉了下去。
好在她的親戚如期來了——讓她放了一點心下去。只又嬌慣了的,那句話怎么說的——“由奢入儉難”,你瞧她,好不容易這五年里自己過過了,一開始連衛生巾都買不好的,捂著肚子一邊給自己煮熱可可喝。卻又,遇上了,她性子懶,這一下又給慣回去——且這寺廟里也沒個什么消遣,捧著肚子躺在榻上,又翻來覆去地嫌棄不舒服。
南裕光從前倒也還算是伺候過她的——鄭陽上大學了嘛,他又和她搞得狠,這會兒做起來倒也駕輕就熟。他這里煮了一壺單樅,濾了茶湯出來,調了牛奶進去,倒成了挺香的奶茶一樣,拿了來給她。
要說這人要是有骨氣的,這會兒哪里要他給的,只怕絕食也要好些天。可偏她是個沒骨氣的,她曉得“好女不吃眼前虧”喏,她現在又不舒服,自然離不得人伺候的。
南裕光怕她燙著,給她放涼了些,她又嫌著“不夠熱”,這男人也隨了她的——整個倒了,重新煮。這個看上去慘兮兮的艷鬼,自己嬌的后果即是——得等下一杯。
她又睡也睡不著,手機也沒得看,佛經倒是有——可她又哪里看的下去。這床是紅酸枝的,硬得緊,鋪了厚墊子也還是硌,又想她那小窩了,這小嘴一撅,眼淚撲漱漱要流下來。
南裕光冷眼瞧著,這冤孽說乖也乖,不吵不鬧該吃吃該喝喝,可偏偏一天里就沒有不哭的。她哭了幾天要回去——他又怎么肯,哭得狠了他就親她,親著親著她又來纏著你,到最后還不是他去弄她,這輩子做的也沒這些天這樣狠,幾乎一晚上就沒有拔出來的時候。最后她也怕了,腿總是磨得紅紅的疼,就總這樣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也不看你,心里不曉得幾怨你的。
這時候有人敲門——這倒是稀了奇了,送來一個小卷軸,說是要他給開光加持三天三夜,還指明的得放他那佛床上。
南裕光接了,暗自好笑——這些個人啊,就喜歡亂講究,也不知是從哪個墳頭里刨出來的歪門邪道,供著他這尊情佛,還特高興讓他修雙身,這會兒明知道他讓人買衛生巾了,這“明妃”可是帶著血呢!最是避諱的時候,哪兒有這當口來開光加持的?又不曉得是弄什么害人的玩意兒。
反正他也不過是借這一方天地拘了她,各取所需么。
他丟了那卷軸在床上,也沒理她,又到這紅泥碳爐子上煮茶溫奶。
卻沒想,這惹事精瞧見他丟了個玩意兒就走,還以為是拿給自己的,伸了小爪子就拿過來要拆,那卷軸外頭是綁了一層黃布條的,她這看著眼熟——三下兩下拆開了,心里記得家里以前常打這樣的結。更以為是南裕光從她老老家里尋來了給她的,一展開看,卻是一卷手抄的佛經。
她又懶了,放到一旁去,手里拿著黃布條繞著玩兒。
南裕光回來,看她開了,也不管。拿了起來要纏好,這嬌包包見他來了,那倒也算有個人解悶兒,不咸不淡地說兩句話也是好的。
“這是什么?”她沒話找話。
“女身令佛歡喜經。”南裕光看了一眼,心底也是無語——這真是把他當成淫佛了,供這么個東西。
誰知這小黃貨一聽那叫一個興奮吶——她可不就知道這“雙修”嘛!一聽這名字那就合她的意哇,這會兒也不和他說話了,自己展了那卷軸斜著身子看。
可這一看吶!這心就是一抖。
這…這經卷上寫的如何尚且不說,這頭兩行間就鈐了一枚小小的閑章,這上頭,乃是小篆連頭連尾刻的一個“平生”二字。
這印章…這印章,是苗苗的!
苗苗也是個妙人兒,這些文化玩意兒也曉得不少的,這枚印章…她后來很常用…
苗不想同志一見就認出來了。這她媽媽的印章,怎的在這樣一個地方?這樣一卷經?
她又細細地看這經卷,是頂好的柳體——卻看著是個男人的筆力,絕絕對的不是苗苗的。怎生有這樣的事兒,有人會在經卷上鈐別人的章么?
她喊了一聲南裕光,問這經卷是不是給她的。
南裕光正煮茶呢,“你要想要這個,我過幾天給你尋個去。這個是人家拿來開光的。”
她心里有數了,這經卷,是旁人要拿回去的,這人…這人和她媽媽認識!
小狐貍精這是遇到寶啦——自己的媽自己知道,那舊情人比她多了去了,且,當年就各個不凡,過了這許多年了,只有更上一層樓的份兒,從南裕光這兒把她弄出去不是分分鐘的事兒么。且另一樣,這人,既然還用著她媽媽的印章,那自然是念著舊的。應該,愿意就她的吧?
小狐貍精這般思量,怎么傳個信兒給這人呢?夾帶紙條是別想的了,太危險。這印章。。這印章。。
還別說,這苗不想同志有時候還是能靈機一動,弄出個不大不小的主意來的。她這兒隨身帶的那串手鏈兒,那可不就派上用場了么?
她解了這串手鏈下來——這是苗苗生前常戴的,就那一回拿去清理了沒戴,人就死在了外頭。苗不想這兒想著娘啊,就也戴著不離身,南裕光他們都是知道的。可有件事兒她沒和他們說過,這手鏈接口是一個銀珠子剖成兩半兒,那銀珠子上刻的苗苗的藏文名兒!
這會兒她和找著救命稻草似的,把銀珠子拿了去桌上——南裕光這兒有朱砂泥的好印臺,沾了紅就往這經文中間一滾,她手輕得很,這一下印得倒還算清楚,反正南裕光又沒仔細看過這個,哪里記得多個印少個印的呢!
急急處理了“物證”,這嬌包包也不收拾這卷經文了,她曉得空城計喏,大咧咧展著丟在榻上,自己捂了肚子在被子里假寐。
這南裕光回來瞧見,也是心下一笑——還是這樣懶散的性子。自己去拾了那經卷纏好。卻是再也沒看這物件兒一眼。
三天后,來人取走了這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