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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玩主是什么樣?
一百個人里有一百種說法。
從前康熙微服私訪遇上路邊吹牛的——“我要是皇帝,天天吃白饃饃,烙著吃,煎著吃,炸著吃——擱白糖擱油,愛放多少放多少——誰也管不著老子。”
全憑自己想像哇。
你愛玩的,這里頭頂尖兒的那叫是,他愛玩兒的又是另一片,又可能是不同的人,圈子不同撒。再一個,輩兒不同。再往前捯捯,王世襄老先生,溥心畬老先生,真會玩兒,騎著自行車在四九城里轉一圈兒,買糖,吃“金拱門”的冰激凌,回家摘西葫蘆,炸帶魚段兒,扯一支湖筆,寫故宮,寫老北京,寫人玩兒。
尤其太平盛世,會玩兒的更多。京城浪蕩的玩家里,文蘇算一個——但知道的人也知道,他是玩“文”的,文雅說不上,大事兒出不了。家里又寵著,文家出女——說的是文家這往后頭有出息的都是姑娘,比如文蘇他姑姑,就是南方某省的省級領導,明擺著還要往上升的人物。
有玩“文”的,那就有玩武的。還是一傳奇大家里出來的人,晉白樓——晉家本來不是這個姓,他太爺爺是開國元勛之一,原先姓張,據說名字特別生僻,寫出來都沒人認得的那種。可見是大家出身,可這位張先生投身革命覺悟很高,特別能打仗。成名之戰就是晉陽戰役——此后代號就是晉陽,跟人也說是叫晉陽,也不說自己原先的名字了。后來特殊年代里愣是叫人刨出來——晉陽老先生居然是張之洞孫子的外室子,打成反革/命封建余孽——好在后來平反,生龍活虎又是一條好漢。到底也沒改回姓張,子孫后代都姓晉。
晉白樓和文蘇真是生來就是冤家——文家“女人”厲害,晉家也是女人厲害——不過是兒媳婦厲害。晉家的男人倒都是風流安靜團結型的人物,當個處級到頭的那種——可瞧瞧各個的媳婦,有宇宙第一大行副行長的,有商務部二把手的,還有一位已經退了的——原先做到副國級。這就夠傳奇了吧——還不夠,晉家的老爺們兒還有一個特征,生女不生男,到晉白樓這一代就他這么個男的——得多寵著捧,捧著寵大的。卻是個家里誰也管不住的霸王壞種,十幾歲就敢跟人玩兒命的那種壞。這就是玩“武”的,曾幾何時幾大軍校里最野的幾個圈子據說都是白樓的組織,前幾年里頭有一個圈里的開車撞死了行人,膽大包天地給丟水溝里去了——這事兒鬧得太大,死了的那位群眾基礎太好,晚上出來義務掃大街遇到這倒霉事的——據說解決這案子最后也是晉白樓親自辦的,且許是因為家里給的壓力,晉白樓遠走西藏駐邊,圈子一夜之間解散得一干二凈,著實叫人唏噓。
就這么一位傳說中的人物,居然時隔五年后低調地回到了京城——可是,京城這個圈子,還是他的天下么?
“嘖,”文蘇捧著一個暖手爐,疊著腿坐在這羅漢床上,“你他媽倒是想著老子,巴巴地一回來就往老子這里拐,真沒白養你。。”一股子紙醉金迷的浪蕩味兒。
這房間里有一點點淡淡地煙,味道有點飄有點香,就瞧見這人把手里的煙器一放,從唇里吐了個漂亮的煙圈出來。
“瞧這個圈,”他跟沒聽見一樣,伸手指了一下,“跟你P/眼兒一樣圓。”
文蘇知道他那個嘴,“喲,去的西藏還能他媽洗滌成這樣兒,”他懶懶的把手撐在腦后,配上這個風流長相,還真有點名士的味道。“抽的這雞兒玩意兒也不上道,沒勁。”
晉白樓知道他最煩阿拉伯水煙,覺著有股子羊騷味——這就有些不講道理了,水煙是水煙羊是羊,哪兒有就因為都沾著阿拉伯就硬扯上關系的——可文蘇嘛,晉白樓笑笑,跟這混賬哪兒有道理可講。
“我用得著洗滌?”他指著自己鼻子——“我他媽赤膽忠心的達瓦里氏一個,來多少佛都能給統戰了——讓他丫裝神弄鬼,你是不知道,我還真在XX寺里發展了個擋支部,每天他們做早課就給我先唱一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得,就這么一位,還是咱主席的忠實擁躉。
這日子都清淡出鳥了!
剛剛過完年,還沒出十五,這琉璃廠許多鋪子還沒開張。文蘇這里倒是半開著——真不為賺錢,用他的話說——“這旁家不識數兒,過年最是個散福氣的時候,人人都興高采烈地虛榮、生活,祈禱中獎五百萬。處處一片祥和話兒,咱要開著門——把街上的福氣都給引過來,為我所用。”可開著門也是閑,不過他也不常來這里,又是晉白樓過來找樂子,要不還真難見這位神出鬼沒的爺。
“我來找你這兒還當有什么好玩的東西,嘖,”晉白樓喝了口茶,“你他媽連藥都不舍得給我下了,沒勁。”
“給你下藥?”文蘇飄了他一眼,“你不下藥都這混賬玩意兒——等哪天我研究出個藥你吃了逢人就叫爹的保管給你留著。”
晉白樓也不以為意,探頭出去叫了一聲,外頭跟著他的機靈人兒就拿了一個裱好的卷軸上來。
“怎么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得當畫?”文蘇自己手上還拿著一個蟈蟈葫蘆,正用細白棉布擦呢。
“呸。”這男人長相——痞氣里還有點兒妖艷,但一點兒也不覺得娘們,開口就是糙性。“好久不賭了。”
他二人這“賭”畫,才不是什么拋骰子打麻將,是玩兒畫——晉白樓,別看他這模樣秉性,這北京城里高仿藝術品生意多是他家的——只有他不想做的,沒有他做不出來的——據說故宮里有幾位師傅還得請教他家里老師傅的手藝。他拿來的東西可能真可能假,可能半真半假——文蘇看這個蠻準,倆人有時候好的能穿一條褲子,就來玩兒這些東西。不好的時候嘛,那就玩別人去了。
晉白樓把畫往桌上一攤,“看看唄。”
文蘇也閑,打量了一下。
“張二師的老虎啊…”
他看了看,摸了摸鼻子。他從小看得多了,對這一行頗有天分——張二師是個戲稱,此人名叫張鷴,和張大師還有點親戚關系,但畫技差的就多了——還非得把自己往張大師那里排著,江湖人稱“張二師”,其他全不行,畫老虎還勉勉強強——這一幅要是真的也就是幾萬塊上下,值不了什么錢。
“假的。”文蘇摸了一下,“新得跟上周似的。”
晉白樓笑了笑。
“這是白X觀里弄出來的還能有假?李老道的老情人給我的。”
文蘇拿了剩下的半杯茶就往手上一倒,權當洗手。濕淋淋的手往外頭一指:“丟出去。”
晉白樓看他神色,也不勸,悠哉悠哉。“我說真你說假,咱總得爭出個好歹吧…要不一會兒你路上拉個人兒,他說真就是真,他說假就是假。”
“你這是閑的無聊。”文蘇擦了手,“干嘛。”
“不干嘛,”晉白樓兩手一攤。“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