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夫君
章嬤嬤瞅著連枝看了半晌,連枝覺得臉都要笑僵了,章嬤嬤才道:“夫人和會首自然吉人天相。”
正在這時,寶親王與側妃一同來了,章嬤嬤顧不得連枝,急急回轉身進正房去,安梅冷冷的看了連枝一眼道:“快些沏茶送過來。”
“是。”連枝逃過一劫脆聲應諾,見安梅幾個轉身離去,方扶著桌沿大大的喘氣,她覺得背脊骨一片冰涼,冷汗自額角滑落,心跳得飛快,感覺似要跳出來。
“連枝姐姐,你怎么了?”方才被她搖得頭還暈眩的小丫鬟,跌坐在小杌子上,看連枝似緊握著桌子動也不動的,便好心的問她一句。
“我,沒力了。”連枝苦笑。
小丫鬟同情的看著連枝。“章嬤嬤看來真的很兇呢”
“老親王妃還真疼小郡主,連這么得力的嬤嬤的派過來侍候。”
“章嬤嬤是小郡主的陪房”小丫鬟詫異的看了連枝一眼。
連枝倒是沒想到,還以為老親王妃疼小孫女,特意派過來的,她估算錯誤,身為陪房或是老親王妃身邊侍候撥過來的,遇上小郡主出了事,處置可是有所不同的,章嬤嬤是個精明人,若她不是陪房,自有法子不擔關系,全身而退回老親王妃身邊去,但她是陪房,就又不同了。
想到方才那情景,連枝只覺自腳心里竄起一股涼意。
她暗嘆口氣,抖著手抓過一旁的椅子坐下來,她得鎮定下來才成,一會兒還得再下藥在茶里,可她這會手腳乏力,要怎么躲過那小丫鬟的眼?
連枝苦思著要怎么把小丫鬟給遣出去,外頭安安靜靜,只隱約可聽聞男人的聲音,似乎是寶親王在問話,耳房與正房堂屋之間隔著次間與稍間,平常是聽不見堂屋里的說話聲,但今日卻模糊可聞,也許是因為四周非常安靜的關系吧
連枝不好奇寶親王他們在說什么,只煩惱怎么在茶里下藥,她勉力站起身來,似乎已經恢復正常,暗松口氣的同時,她偷眼去瞟那個小丫鬟。
見她左右扭動著身子,頗為不安,便試探著開口。“你想去瞧就去。”
小丫鬟扭捏著露出討好的笑:“可是安梅姐姐方才不是叫我們沏茶?”
“你去吧一會兒過來幫我端茶就成。”
小丫鬟聽了歡天喜地的應承,不疑有他的出了耳房,連枝見她出去,急忙起身沏茶,取出托盤,備好一副天青纏枝蓮花茶盞,兩副甜白瓷茶盞,她走向放置茶葉的高柜,從中取出一個收了鐵觀音茶葉的鐵罐,也許是因為心急,試了幾次,就是打不開蓋子,連枝急得額角生汗手也潮,索性拿到桌前,將鐵罐擱在桌上,兩手在裙裾上擦了擦,這次總算讓她打開了鐵蓋,掏出分包好的茶葉包來,沖水入碗倒出,將茶葉投入茶碗中再次沖水。
她左右張望了下,耳房里除了她,就沒有旁人,但她仍是不放心,走到南北兩窗處各往外探望了下,才匆匆走回桌旁,掏出藥包來投藥入茶,又想了下,元嬤嬤既是寶親王妃的人,定然痛恨側妃,于是在纏枝蓮花茶盞里再投了次藥。
才將茶蓋蓋上,就聽到腳步聲,小丫鬟匆匆走進來。“安梅姐姐在問茶怎么還沒沏好。”
“好了,好了你送進去吧”
“嗯。”小丫鬟走過來,又進來一個小丫鬟。
“好呀原來你在這兒躲懶,管廚嬤嬤找你呢還不快走。”后者手扠著腰,沖過來扭著要端茶盤的小丫鬟就要往外走。
“好姐姐,你等會兒,安梅姐姐那兒還等著上茶呢”
“連枝姐姐在這兒,那有你獻殷勤的份兒,你啊再不走仔細管廚嬤嬤剝了你的。”
“啊”小丫鬟嚇得手腳發軟,將茶盤往連枝手里一擱,“連枝姐姐,對不住你啊你快送過去吧晚了,安梅姐姐又要罵人了。”
“你還擔心人家挨不挨罵?先擔心你自己吧管廚嬤嬤那兒,還不知道怎么交待,你倒有閑心擔心起別人來。”邊說著邊扭著小丫鬟往外走,連枝端著茶盤,還來不及開口,就見兩個小丫鬟一個口不停的數落著,一個連聲討好求饒的出了耳房。
連枝想了想,只得自己端著茶盤去正房,邊走還邊安慰自己,上茶到主子面前的美差,只怕還輪不到自己上場,說不得她端茶進屋,安梅就搶著接過去了。
馬車轆轆,老寶親王壓低了聲,將自己與皇上的對話跟老親王妃說了,老親王妃掩唇輕笑。“皇上待您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竟然讓咱們決定如何處置蘇家。”
“好?”老寶親王冷哼一聲,“是好,但也不好,你怎知他不是借此看我是不是猜中他的心思?坐上那個位置,他就不是當年那個老好人太子了。”
在上位者,既盼臣子們能揣摩上意,卻又怕自己被臣下了如指掌,如何能掌握住那個度,是所有為人臣下必修的課題。
“皇上是在試探我。”老寶親王重重的嘆了口氣。“我不知道皇上對岳宜山和平遙公主之間的勾當了解多少,但,看樣子,他應該已經早有防備。”
老親王妃頷首,卻未將皇后與自己的對話跟丈夫說,老寶親王也沒問,在他看來,妻子和皇后是姐妹,總會有些體己私話,老親王妃不說,他也就不問。
馬車繼續前進,車里的人不再交談,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忽地,兩騎飛快接近馬車,所有的侍衛皆提起精神戒備著,老寶親王耳力好,聽到兩騎騎士接近,便打起精神仔細聆聽馬車外頭的動靜。
不一會兒,侍衛統領驅近馬車,小聲的跟坐在車轅的小廝說著話,小廝隨即轉身入內,白著臉跪在車廂里,低著頭好一會兒沒說話。
“這是在干什么?”
“回老寶親王話,府里,出事了。”
“什么?”老寶親王一個箭步沖上前,拎起小廝的衣領將他提溜起來。“你方才說什么?再說一次。”
“府里出事了,小郡主夫妻喝了藥吐血暈迷……”
“快,叫他們快馬加鞭,我要趕回府去。”老寶親王將小廝丟下,焦急的喊了聲,隨即又道:“不成,我騎馬比較快,我騎馬趕回府。”說著就要下車。
“站住。”老親王妃冷聲制止,老寶親王愣愣的回過頭,看到妻子面沉如水,心急的要開口,老親王妃伸出右手食指壓在唇上。
“這,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跟我玩?”老寶親王氣急敗壞的嚷著。
“你過來坐好,讓他們快馬加鞭就是。”
“可是……”
“你急,難道我不急?小小可是我的心肝寶貝,她出事我能不急?”老親王妃冷瞪丈夫一眼。
老寶親王只得乖乖回座,小廝翻身出去,隨即馬車加快速度飛奔回府。
車里,二老握著對方的手,就盼能立即回到府中。
馬車直入寶親王府,在二門下車時,龍大總管上前在老寶親王耳邊低語,老親王妃只覺右手掌里,丈夫原本僵冷的手軟化了些,她不明究理望著丈夫和龍大總管。
“您放心,大夫他們已經過去拙園,沒事兒了。”龍大總管安撫道。
老親王妃草草頷首,與老寶親王兩腳步不停要往里走,龍大總管忙讓人將青帷小車趕過來。“您這會兒急也沒用,小郡主和小姑爺的情況已經穩下來了。”
“嗯。”老寶親王扶著妻子上車。
拙園門口聚集了一堆人,龍大總管扶著兩位老人家下車,龍老總管從拙園出來,看到拙園外一團亂,虎目掃了一圈,那些人一個個頭低低的散去。隨老寶親王而來的侍衛們散在四周,將拙園守住。
龍大總管對侍衛統領低語幾句,才轉身入內。
拙園里抄手游廊下,立著如釘扎直挺的暗衛們,東跨院里更是戒備森嚴,老寶親王夫妻急匆匆的走進東跨院正房,只見堂屋里上首坐著寶親王及小王爺,地上跪著一個丫鬟,安梅上前扶了老親王妃,低聲在老親王妃耳邊說了幾句話,老親王妃這才松了口氣,側頭瞟了那丫鬟一眼,便由安梅侍候著進內室。
老寶親王一進來,朱平玨便起身走到祖父身邊,邊扶著老人家走向上首,邊低語著情況給他聽。
“就是這丫頭?”老寶親王嫌惡的看地上跪著的丫鬟問。
“正是。”朱平玨扶著老寶親王走向寶親王,寶親王見父親過來,忙起身讓坐,自己則坐到另一側去,朱平玨則站在祖父身邊。
地上跪著的連枝,全身幾乎癱軟于地,她想到方才那一幕,真真懊惱起自己的天真。
“就是你在小郡主夫妻的藥湯里下毒?”老寶親王聲若洪鐘,連枝的耳被震得嗡聲不斷。
“毒?不,不是的,奴婢,奴婢怎么敢下毒……”聽到毒字,連枝急急喊冤。
“那你為何身藏毒藥?”寶親王左手敲擊著身旁的高桌,桌上擺的正是方才搜身時,在連枝身上搜出的藥包。“府里
“奴婢……奴婢藏的,不是毒藥,是瀉藥,是瀉藥。”
“是誰給的?”
“元嬤嬤,是元嬤嬤給奴婢的。”
“胡說,你在拙園里侍候,元嬤嬤在儀風院,她無緣無故怎么會給你這種東西?”
“真的,是真的。元嬤嬤說,老寶親王幾位主子回來,都不曾去看望過寶親王妃,她替她主子不平,所以想讓小郡主夫妻吃點苦頭。”
“哦?府里主子有好幾個,丫鬟更是上百,元嬤嬤為何要挑小郡主夫妻下手,還挑了你幫忙?你最好從實招來,興許還能保住自己。”
連枝怯怯的抬頭,漲紅著臉將自己心里的盤算,全說了出來。
“笑話她連自己的命當做不了主,竟然還想做主到小王爺的院里來?”老寶親王聞言冷哼一聲,同時也驚覺,自己確實太過縱容蘇千靈,若不是仗著有自己撐腰,蘇千靈的人敢這么允諾,事成之后定將這丫鬟抬舉當朱平玨的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