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情

第四十二章 宏悲寺(一)

芳蘭苑

秦氏愁著臉,有些坐立難安,時不時看向門口,口中道“:李嬤嬤,寧兒還沒來嗎?”

李嬤嬤嘆了口氣“:夫人,您別急。”

她怎么能不急,自從左府赴宴以后,她就不敢和陳氏再如從前一樣相處了,那日陳氏口口聲聲想要陷害寧姐兒的樣子,她現在還記得。這才兩個月不到,就沒事兒人一樣來請她一同去宏悲寺為母親祈福。

秦氏直覺不是好事,可無法直接拒絕,她若是拒絕就是不孝,傳出去連帶著寧姐兒也要一起被人戳脊梁骨。

今日風云書局開業,長寧一早就到了。

風云書局攏共有兩層,第一層極有規律地排著書架,書架上擺著不同類型的書。

二層主要是給買不起書,來借讀的人用,這些人多為學子,因此二層做了很多隔斷,隔成大大小小的屋子。

二層盡頭特意留出一間廂房留作休息用。長寧此刻正坐在的廂房里,桌上擺著一壺茶,正和花枝一起聽著前面的熱鬧。

此刻風云書局門口搭了個大戲臺,高約一丈,臺上青衣花旦咿咿呀呀唱著,唱的正是這段日子火遍上京的泯恩記。

“小姐,太厲害了,這戲已經演了半個月了還有這么多人看。”花枝笑道。

可不是嗎?先有謝家和傅家為這戲撐場面,后有上京各家夫人將魯家班請進門。

百姓們對這出深受貴族喜愛的戲碼早就耳聞,今日有機會能看到,當然紛紛不肯離開。

“還是多虧了你,寫得不錯。”長寧看花枝一副求表揚的模樣,若是身后有尾巴,只怕都要搖上天了。

兩人正說笑著,謝隱從梁上躍下。

花枝嚇了一跳,嗔了謝隱一眼“:你這是想嚇死小姐嗎?”

謝隱悶笑道“:小姐沒被嚇著,怕是嚇到了你吧。”

花枝聞言耳根微微發燙,索性背過身子。

“出了什么事?”長寧含笑道,謝隱是暗衛,自然隱于暗處,尋常若是無事是不會出來的,可他神色輕松想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主子,芳蘭苑那邊有消息,二夫人邀請大夫人和您一同去宏悲寺為老夫人祈福。”謝隱有些不屑,就二夫人那個豬腦袋,沒安好心四個大字只差寫在腦門上了,真把別人當傻子不成?

“母親怎么說?”長寧沉吟道,想來也是之前的泯恩記太過火熱了,這是終于忍不住要出手的意思了嗎?只是不知道,這宏悲寺是不是二妹妹的手筆了。

“大夫人還在等主子的消息。”

長寧有些無奈“:去吧,都說是為祖母祈福,哪有不去的理由。”

謝隱應了一聲。

“算算時間宋燁應該已經到了吧,也不知道那邊怎么樣了。”長寧也知道這次雍州的事情是難為宋燁了,現在的宋燁將將進入官場,為人處世稍顯稚嫩,要他貿然以從五品之身對上從三品的馬通明,實在是難為他了。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今次宋燁能平息雍州之亂,來日必定不可限量。

花枝掰著指頭認真算了算“:小姐,這會宋大人怕是已經到了快四天了。”

長寧沒好氣地瞥了花枝一眼“:昨日的信送出去了嗎?”

“送出去了,您說趕著時間,因此走的不是官道,用謝家的情報網,只用兩天就能到雍州。”

“辛苦了,你下去吧。”

“欸。”謝隱答應一聲,就退下去了。

“小姐,你說這一次二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呢?”花枝一雙眼睛骨碌碌轉著,這次泯恩記的事她已經不怕二房了,左右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自己跟著小姐還沒吃過虧,戲本子就是她寫的,她們還能生吃了她?

“能有什么好主意,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長寧微微蹙著眉,提到宏悲寺,她想起了藏在宏悲寺后山的糧食,得找個合適的機會送出去才行...

辦個時辰后,秦氏接到長寧的回復,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進肚子里了。

三日后,一行人準備啟程。

宏悲寺離得不遠,就在上京南邊的紅山里。每年定安王妃都會去祈福,也有許多宮中的老太妃會行著供奉。

這次去宏悲寺,計劃在廟里待上三天,需得日日素餐清心,方能顯示其誠心。

因著這次出行的全是女眷,每一房各一架馬車,大房的馬車理所當然排在最前。因是去祈福,一路隨行的侍衛只二十余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城。

出了上京向南再行十多里,穿過一片樹林,就到了紅山。

宏悲寺就立在山頂。

秦氏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絡子,看長寧時不時撩開簾布,打趣道“:寧姐兒還是坐不住吧,別急,還有一會就到了。”

長寧見母親誤會了,也笑笑沒說話。

她并不是耐不住性子坐不住,而是自從進了這片樹林就察覺到了異樣,空氣中似有幾道渾濁的喘息。

倏地,耳畔氣流波動,似是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

長寧看了眼還在打盹的花枝,眉頭皺起來,嘴角微微抿起。

像是約定好一樣,樹上跳下十幾個黑衣人,徑直朝著第一架馬車沖了過來。

秦氏和李嬤嬤對視一眼,正要開口詢問,就聽到外面傳來馬夫的驚呼“:有刺客!”

謝隱三人從暗處現身,抽出腰間軟劍就殺了進去。

緊接著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馬車便失去了控制,如離弦的箭般向前沖去。

“主子小心!”謝隱一刀砍斷身前黑衣人的脖頸,轉頭看到長寧乘坐的馬車失控,當即喊道。

花枝被外面的動靜驚醒,掀開簾幕向外看去,只見早上還笑著跟她打招呼的侍衛已經倒在血泊中了。不由驚呼一聲“:小姐...”

“不好!”長寧目力遠,遠遠看道馬兒奔跑的方向是一處斷崖。

長寧看著馬兒脖子上插了一把刀,隱隱已入肉半寸,正在吃疼狂奔。在心中默默盤算了一下,還是放棄了控住馬兒。

“別怕,護好頭!”說著長寧坐上了之前馬夫坐的位置,馬車駛上一塊石子,長寧身子一歪險險跌下車去,隨即運起了內力穩住身形。

秦氏目眥欲裂,駭然道“:寧兒!”

“娘!我要斬斷韁繩了,你們護好頭。”長寧轉過頭對馬車內笑笑,發髻已經微微散亂了,可臉上的從容沒由來讓秦氏微微心酸。

她的女兒啊!從小離家,沒享這樣過半天福,卻硬生生長成了這樣令人安心的存在,這背后又吃了多少苦?

馬車一路顛簸,跌跌撞撞。

長寧穩住身形,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對著韁繩猛地砍下。

馬車轟然落地,被慣性帶出幾米。長寧坐在馬車頭,韁繩一斷,饒是她早有準備也無法避免的就地滾了一圈,才堪堪止住。

馬兒沒了負擔,步子邁得更大了,似是不知眼前是斷崖,竟然直直就躍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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