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穩穩停下,長寧撩開簾布無語“:你帶我來定安王府做什么?”
“媳婦兒這么多年都沒回過京,為夫自然是帶你來看好東西的。”傅殊輕笑一聲“:媳婦兒不是想扳倒沈玄裔嗎?難道不想看看沈玄裔的爪牙?”
長寧心下了然,傅殊是寧文帝的…私生子,雖說尚未曝光,可畢竟是皇室血脈,若是真想做點什么并不讓人意外。
傅殊看清長寧臉上的狐疑,目光深幽“:媳婦兒別多想,我并未肖想那個位置。”
皇位如何,與他無關。
他要的從來不是那至高之位,而是……
長寧聞言輕笑一聲,深深看著傅殊,不置可否。
既有皇室血脈,卻無心帝位,手握重兵,還搜集了皇子黨羽。
傅殊…你究竟要做什么?
今日門口當值的門童正是那日長寧與花枝來找傅殊時遇見的門童。
那門童一見世子回府,忙不迭打開了正門。
“給世子請安。”
傅殊沒好氣哼道“:修云,還不見過郡主?”
修云眼珠子滴溜溜轉著,方才行禮之前他就覺得眼前從馬車上與世子一同下來的女子有些面熟,可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
現下聽了傅殊的話,才回過神來。
郡主,還是能和世子同行的郡主。
莫不是裴家的那位大小姐?
修云目光一亮,高聲唱道“:郡主吉祥。”
長寧認出了這小童,不由想起當日王府門口花枝摸人家石獅子的樣子,可惜花枝今日沒過來,抿嘴輕笑“:不必多禮。”
這個聲音…
修云腦子轉得快,很快便釋然—原來當日是未來世子妃來找的世子,他有眼不識泰山竟然還攔住了世子妃。
傅殊看修云還跪在門口,沒好氣道“:快給爺讓開,別讓郡主站累了,仔細爺剝了你的皮。”
傅殊惡狠狠的口氣嚇不到修云,但修云還是識趣的讓開到一邊。
原來世子妃與世子感情這么要好。
修云看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撫著下巴心想,看來他得告訴父親,讓父親也開心起來。
“那小子也是個有意思的。”傅殊吐了口氣,解釋道“:他是李叔的獨子,李叔是看著我長大的,與王府的情份自是不同,修云本來該是我的貼身侍衛,可他志不在此,閑來無事就守著大門,李叔說久了也隨他去了。”
長寧看出傅殊是特意解釋給她聽,微微點了點頭。
一路行來,見傅殊與長寧并肩而行,路上遇見的下人紛紛跪下行禮。
傅殊居住的庭院很大,光從外面看來無法判斷里面有多大。
長寧在院門駐足,臻首微抬。
檐上懸著一副牌匾,牌匾用的是上好的沉香所做,可匾上空無一字。
傅殊順著長寧的目光看過去,釋然道“:媳婦兒可知這里從前叫什么?”
“叫什么?”長寧奇道。
“爾玉堂。”
傅殊聲音冷清,語調無波,一雙黑瞳沉沉望著匾額。
爾玉…
爾玉為璽!
長寧目光一凝“:莫非是?”
傅殊點頭“:沒錯,我五歲以前這里叫做爾玉堂,滿朝御史都以為是我父王心懷不軌,彈劾的折子堆滿了案頭,可誰知道這匾額…是他送來的。”
傅殊語焉不詳,長寧卻了然。
這個他,只怕是指寧文帝了。至于老皇帝為什么這么做,長寧也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愧對傅殊的補償?
爾玉為璽,那是歷代帝王身份的象征。
莫非寧文帝有意讓傅殊繼承大統?
這也不應該,傅殊就算有皇室血統,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如何能堪國祚?
長寧搖搖頭,揮掉腦中不著邊際的想法。
思索間,傅殊已經將長寧帶到書房了。
傅葉停住腳步,守在書房門前。
這里是整個定安王府的禁地,別說是他,就是王爺王妃一般也不會輕易踏足。
傅殊從書柜中的暗格取出一摞厚厚的宣紙,放在長寧面前“:這些都是沈玄裔的黨羽信息,你…慢慢看吧。”
長寧接過紙張,就撿了個位置坐下細細查閱起來。
書房很靜,院里本就沒幾個伺候的人,書房附近更是無人踏足。
一時之間只能聽到彼此細細的呼吸聲。
傅殊坐在書桌后面,好整以暇地看著長寧,嘴角噙起一抹暖意。
這樣的日子,當真不負歲月靜好。
這邊傅殊神色安然,長寧卻越看眉頭越是蹙著。
她細細看了幾頁,越看越心驚。
名冊上詳細記錄了沈玄裔的爪牙,所任官職。
本以為沈玄裔身旁得用的不過裴二和左家兩家,可眼下看來卻遠遠不止如此。
不說柳妃的娘家,但是地方州上就安插了無數的人。
小到縣府衙役,大到知州刺史都在名冊之上。
就連朝中…也不干凈。
饒是長寧記憶力驚人,可也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方才將這份名冊看完。
合上名冊,長寧深深看著傅殊。
光憑這樣一份東西,就足以置五皇子于死地了。
“媳婦兒你別這樣看著我,沈玄裔為夫給你留著,讓你親自收拾他。”
長寧放下名冊,雖然只是看了一次,可她自小記憶力驚人,心中對名冊上的內容已經記得七七八八了。
“不知世子這份名冊是如何得來的?”
這份名冊記載詳細,就算不是沈玄裔親自所書,想必也是對他極為了解的人寫的。
傅殊委委屈屈的看了長寧一眼,這沒心肝的小東西,他在這等了她一下午,也不知道關心關心他。
接觸到傅殊眼中的哀怨,長寧抖了抖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挪開了視線。
“媳婦兒你猜猜。”
傅殊的本意是想讓長寧說兩句好話哄哄他,可沒成想,話畢,長寧真的細細思索起來。
能寫出這么詳細的名冊的人絕不多,沈玄裔本人的可能性并不大,這樣一本冊子若是流落出去會給他帶來足以滅頂的災難。
既然不是沈玄裔,那么還剩柳家與裴二…左鋒向來與沈玄裔不遠不近,前世也是因為有裴子書從中牽線才勾搭在一起。
可今生嘛,因著長寧的緣故,左家與二房早早便因為左夫人那胎上有了嫌隙,與沈玄裔也是搭不上線了。
“裴子書。”
長寧吐出這個名字,淡淡的看著傅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