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背鍋第70章背鍋→:伶音閣的火勢完全控制住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一把火燒光了畢生的積蓄,常記酒樓的掌柜癱坐在地上,哭得嗓子啞得發不出聲音。酒樓沒被燒完,也燒得差不多只剩下框架了。
伶音閣只剩一片廢墟。
救火的兵將和力士累得癱倒在煙塵里,渾身上下漆黑,有的人頭發都被燒了一半,有的人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
剛追查到的線索被一場大火燒成灰燼,就算伶音閣真包藏著禍心,恐怕也什么都查不出來了。
“大人,伶音閣逃出來的人都在這里了。”
宋業和清點人數,伶音閣逃出來的客人早就不知所蹤了,掛牌的小倌和下人,一共三十九人。
其他人盡數葬身火海,包括伶音閣的管事。
錦衣衛衙門又調撥了二百人前來,舉著火把在火堆里翻找,湊出來了幾副肢體不全的尸骨。
是自殺還是他殺無法定義,現場雖然有她和魏赫言坐鎮,但是混亂中也無法辨別誰身上有嫌疑。
司一珞的面色很沉重。
魏赫言開口道:“司大人,為今之計,咱們不如摒棄前嫌,合作查案如何?”
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不一樣了,司一珞從來不敢仗著多活一輩子就輕敵。
上輩子沒有蕭臣被抓,沒有蕭元錦和蕭破云被俘,也沒有孫恩滿門被滅口,更沒有今日伶音閣的大火。
背后像是有一雙手,推著她向前。
孫恩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沒有開口。
“大人,伶音閣這些人怎么安排?”
司一珞與魏赫言對視一眼,開口道:“督主若不介意,這些人就由下官帶回去審問。”
魏赫言揚眉看著她。
“本督擔心司大人不忍心下手,還是交給本督帶回去審問吧。”
岳北書身上已經被貼上她的標簽,司一珞有心解釋兩句,但是大家先入為主,又都勞累一天,個個神情疲憊,估計也不會把她的解釋當真。
謠言猛如虎。
魏赫言一臉我不聽你解釋的表情,讓她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卻沒辦法出口。
她默了默,魏赫言輕呵一聲吩咐道:“帶走!”
岳北書回望她,眼神中似有希冀。少女并未開口阻攔,目光透過他似在看著別人。
“回去吧……”
司一珞收回目光,與魏赫言背道而馳。他誤會了,她卻不想解釋,也沒什么好解釋的。
這輩子的他們天生就是敵人。
還是不要給自己留退路了。
多事之秋,孫恩滅門案和伶音閣縱火案讓朝廷各個衙門忙成滴溜轉的陀螺。
沈案興統管朝政,日日早出晚歸,沈茉冉打聽不到消息,就守在司一珞府上。
天氣漸漸炎熱,距離縱火案過去有一個多月,沈茉冉終于在端午節這一天守到司一珞。
司一珞取下帽子和佩刀放在桌上,解開兩粒扣子,猛灌茶水。
陳嬸子包了粽子,陳卓端了一盤過來。
“沈家姐姐,你先吃個粽子。”
外面太陽很曬,司一珞眼前還是一片綠色的光影,看人只能看見人影,看不到臉。
項驍去京營赴任了,原本今天也該休沐,但是軍營里有幾個人鬧事兒,他為了整頓軍紀,昨天就傳了信說不回來了。
關鍵是司一珞比他還忙,他就算回來也不一定能見著她。
最近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他在軍中也聽說了不少事兒。
公義伯死了獨子,告狀不成,到處攛掇著臣子們彈劾司一珞,跟惡狗一樣到衙門里鬧事,一波接著一波,不讓人安生。
天氣炎熱。
曜帝又因為滅門案和縱火案脾氣也大,早朝上發了好幾次火,連司一珞在內的朝臣都被罵了個狗血噴頭,項驍不想把腦袋湊上去,讓有心人把他們西平侯府也捎帶上。
關鍵時候可以為兄弟兩肋插刀,但是平時遇到麻煩事兒的時候,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
他暗中送了節禮過來,是軍營里包的肉餡咸粽子。
沈茉冉把五彩繩綁在陳卓手上,又給他鼻孔和耳洞里抹了雄黃酒。
“我跟你家阿珞姐姐說幾句話,你先出去玩兒吧。”
陳卓抓了一個粽子跑出去,沈茉冉剝了個蜜棗粽子給她。
“你今天早朝挨罵了?”
司一珞放下茶杯,一只手提著沾在身上的衣服,一只手接過粽子。
“哪一天不挨罵,案子就破了。詔獄里抓了不少人,苗聰帶著一干手下十二個時辰輪番審問,也沒審出來多少有用的東西。”
“魏赫言那邊估計也差不多。刑部大牢昨天抬出去了八具尸體,比我們詔獄里冤死的犯人都多,他們為了搶先一步破案,不惜捏造證據……”
“再鬧下去,人心就不穩了,案子該收場了……”
司一珞話中有話,沈茉冉也不覺得奇怪。
抓不到真兇,找人背鍋是官場常見的做派,這次的案子鬧這么大,不推出來一個有分量的人背鍋,恐怕不行。
上輩子,司一珞沒少干這種缺德事兒,這輩子她決定不摻和了,挨罵就挨罵,大不了她承認自己無能,以曜帝多疑的性子,恐怕也不會輕易撤了她。
魏赫言看著三法司遞上來的資料,暗嘲道:“你們想把這兩件事情推到祿王身上?”
祿王是曜帝的弟弟,纏綿病榻多年,如今已經起不來床了,全靠湯藥吊著命,能不能熬過今年冬天還很難說。
他的病,是心疾,常年擔驚受怕,憂懼過度導致油盡燈枯。
刑部尚書賀邱明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他面上晦暗不明,心中有點打鼓。
午后的太陽十分毒辣,魏赫言應該是打算午休,頭發解了披在身后,紅色的寢衣綢面光滑,隔著一串珠簾,斜靠在太師椅上。
不過安靜了兩息功夫,賀邱明覺得自己經歷了漫長的審判,汗珠貼著臉頰滾入眼睛里,澀澀的刺痛感讓他回過神來。
“那就這樣吧。”
珠簾后的人起身走到床前躺下了,賀邱明松了口氣,拱手道:“下官告退。”
腳步聲走遠,魏赫言突然嗤笑一聲,盯著床頭的帳子發呆。
曜帝所有的兄弟都不得善終,朝臣們是猜準了他的心思,才敢把罪名推給病入膏肓的祿王。
謹小慎微,伏低做小能保一輩子平安嗎?
祿王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不謀劃,早晚也落得個同樣的結局!
天家無父子親情,皇族血脈如何,身份高貴如何?
一個外臣都能隨意算計,還不如做弄權的閹宦!
他閉上眼睛,卻壓不下心頭翻滾的恨意。
“女學現在收了十三個學生,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女,每人每天按照二十文錢的伙食標準,一天就是二百六十文錢,訓練要吃好一點,兩天一頓肉,每月大概需要九兩銀子。再加上其他開銷,每月……”
聽著沈茉冉打算盤的聲音,司一珞睡了會兒午覺,不過她只睡了半個時辰,苗聰就派人來告訴她案子結了。
兇手是祿王。
沈茉冉打算盤的動作頓住,司一珞起床洗了把臉,應了聲知道了將人打發。
她雙手撐在銅盆的沿上,看著水面倒映出來的眉眼,沉默良久。
“上輩子的祿王殿下沒有撐過今年冬天,本就是將死之人,卻得不了善終。”
沈茉冉諷刺道,“真兇逍遙法外,他們卻選擇用祿王殿下換取暫時的安穩,真是滿朝高風亮節,一心為民的好官啊!”
“司一珞,我這兩天回府的時候,見到衙門查案的人借著搜查同伙的名頭隨意誣陷百姓索要賄賂,你知道吧?”
這些人就像陰溝里的臭蟲,逮著機會就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們敢怒不敢言,京城尚且如此,京城之外呢?
司一珞自然知曉,她已經讓下屬暗中調查了。
“我知道,隨后我會一個一個收拾他們!現在人心惶惶不是時候。”
“皇上下令讓錦衣衛去查抄祿王的府邸,外面太亂,你回府的時候讓項云送你。”
司一珞戴上佩刀,跨出房門。
苗聰調撥了二百個力士將祿王府圍起來,司一珞到的時候,魏赫言在門口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