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雙姝

第140章 說服

第140章說服第140章說服:“多謝督主。”

岳北書要跟著,司一珞開口道:“你跟著教坊司。”

宴會還未結束,岳北書拱手退后回到宴會上。

沈茉冉與隱月扶著周湛坐上肩輿,內侍抬著他走在前面,司一珞與魏赫言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

魏赫言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你該知道選擇他要走多少彎路,為什么還要跟著他?”

司一珞心想著,不管他手段再多,以韓王的身份想謀奪皇位也很曲折。

上輩子他借著東廠督主的身份在朝中拉攏朝臣,在周裕殺出重圍后利用她禍亂朝綱,他再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起兵。

兵亂中他可以殺了周裕,然后栽贓嫁禍在她頭上。

上輩子她死時,除了從來不參與爭斗的周賢還活著,有資格繼承皇位,但他謀劃了二十多年,又怎么會將到手的皇位拱手讓人?

當然,一切只是她的猜測,他跟周裕兩人到底誰贏了,她不知道。

他走那么多彎路,做了那么多局,算計了那么多人,只為了一己私欲。

有沒有可能改變他?

司一珞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上輩子他隱藏得那么好,下了那么大一盤棋,足見他是個心志堅定的人。

要不要試一試?

她內心仍舊蠢蠢欲動。

“督主見過多少苦難?”司一珞猜著他的心思,斟酌著說道,“你我皆出身普通,督主從小被賣進宮里,想必吃過很多苦頭。”

她的話勾起了魏赫言的某些回憶,在宮里做一個不受重視的主子受的委屈,確實沒有做奴才受的委屈多。

他剛以這個身份出現在宮里時,就連刷馬桶的太監都能在他頭上踩一腳,每日有干不完的臟活累活,餓急了眼只能啃干了的饅頭,吃餿了的飯。

那時候他才知道世道險惡,他才真的后悔,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他只能往前走。

年少的他第一次懦弱,就被現實打敗了。

那些年,仇恨支撐著他往前走,他學會了看人臉色,說違心的話,一步一步往上爬到曜帝身邊,取代了他身邊大太監的位置,手握權柄時,回頭將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人狠狠折磨致死。

然后一個人守著自己的秘密,慢慢地謀劃。

世人只能看到旁人的成功,根本看不到別人為之付出的努力。

他喜歡看那些自命不凡的朝臣一邊怕他恨他,又巴結他的樣子。那種感覺,太解氣了!

但是時間長了,報復的快感麻木,另一種感覺侵襲全身,孤寂,他的喜怒哀樂無人能懂,勝利的果實無人分享。

他開始難眠,回想以前,雖然擔驚受怕,但以前的他不是這個樣子……

“下官的經歷督主都知道,下官再說一些督主不知道的。下官十歲那年去從軍時,在路上遇到遭了旱災的百姓。”

“我們擠在破廟里,兩個餓得只剩骨架的男人抓了一個女人的孩子,準備將孩子煮了吃。”

“他們當時本來打算抓我,因為我警惕,逃了出去,他們沒得逞,就把同村的一個男人按住,抓了她的妻子和孩子。孩子不滿一歲,女人已經沒奶了,孩子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女人拼命掙扎也沒有護住自己的孩子,他們打算先吃了孩子再吃了女人,我聽見她聲嘶力竭的哭聲,沒忍住,用磚頭砸死了那兩個施暴的男人。我以為事情到此就結束了,誰知道后來,夫妻倆把那兩個男人吃了。”

“他們是同鄉,一起逃荒。但是饑荒年代,百姓易子而食,吃人的事情時有發生,逃到最后實在沒有辦法,就犧牲孩子和女人。”

“弱者沒有生存的權利,那一幕比之詔獄的任何刑罰都可怕。下官想了很久,思考了很久,人活著到底為了什么?”

宮墻在向后退,少女平淡的聲音敘說的故事卻令人百感交集。

魏赫言接話道:“為了變成強者,不再被人欺辱,為了凌駕在權利之上,讓任何人都不敢看輕!”

他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身旁的少女卻搖了搖頭。

“人不能這么自私,他們是被逼的沒有辦法了,雙方都是受害者。天災無情,但人間應該有情。朝廷若能及時調度糧草,助他們攻破難關,他們也不會淪落到吃人的地步。”

“但凡還有草根樹皮能吃,他們也不愿意殘害同胞!一路往涼州衛,別說是草根樹皮了,就連土都被挖了不少。餓得實在沒什么能吃,百姓們就去吃土,然后回家等死。”

“下官過了年就十六了,六年前的盛京城是什么樣子?督主還記得嗎?”

魏赫言六年前已經深得曜帝信任,曜帝將東廠交給他,他掌管著監察百官的大權,眼線遍布大周朝,這些事情,他知道嗎?

司一珞記得六年前的盛京城是什么樣子,她第一次進京,就被京城的繁華迷了眼,京城像是天堂,看不見外界的疾苦,聽不見百姓的苦難。

高管權貴們忙著爭權弄權,忙著侵占百姓的良田。

曜帝讓上一任錦衣衛指揮使賀蔚查權貴們的田產,一大批權貴因此被褫奪封號,但他得罪了太多人,最后被斬殺以平眾怒。

錦衣衛的權利這才落在魏赫言手中。

沈案興也是借著這件事情嶄露頭角,被曜帝看中,直升宰輔。

魏赫言很聰明,有了前車之鑒,他辦事手段圓滑了不少,培養她當替罪羊。

以前的事情不能詳細探究,探究了才發現,他沒有心。

司一珞心底苦澀,她根本不應該對他抱有期望,改變他是不可能的事情,還是想想今天晚上怎么脫困吧。

抬肩與的內侍氣息綿長,暗處也有高手潛伏。

他今日與往常并沒有什么區別,但司一珞了解他,他辦事一向不露痕跡。

魏赫言也在想著從前的盛京城。他以前從不回頭,過去的事情很少再琢磨,今晚才發現他自負所有事情都盡在掌握,其實他的人生還有很多疏漏。

這些事情,他確實不知道。

“所以,這些事情與周湛有什么關聯?”

司一珞早猜到他會有此一問,想在他面前隱瞞欺騙他很難,司一珞也不打算說謊話。

“督主手眼通天,應該知道湛王府的家丁護衛侍女仆從都是軍中退下來的傷殘老兵或者是陣亡將士的遺孀。”

這些魏赫言知道。

“放眼皇室這些皇子王爺們,誰能有這樣的善心?”

“范公的千古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督主覺得如今的朝廷中有幾個官員能做到?”

少女的聲音明明沒有起伏,卻讓人胸腔里升出一股豪氣與悲涼,周湛一字不差地將她的話聽去,想回頭提醒她一句,卻被沈茉冉牽住手,示意他別回頭。小說中文網

兩人的聲音不大,但是在寂靜的過道里十分清晰。

周湛低頭看著抬肩輿的四個內侍,這才發現每個內侍都呼吸綿長,走起路來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