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雙姝

第272章 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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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京城接二連三發生事故,曜帝今天早朝與朝臣議定,將宵禁時間提前至一更,一更起至五更方才結束。

天黑前街上還能看到人,打更聲響起,羽林衛就開始在街上攆人,她安排在四周的人手撤到了暗處。

茶樓關門歇業,司一珞蹲坐在房頂上,不到半個時辰,街上就只有羽林衛巡邏的腳步聲,整座城市突然安靜下來,連夜風中都帶了幾分孤寂的味道。

朝廷這項舉措讓她的計劃出現變故,各處城門關閉,街上還有軍隊巡邏,要想偷盜尸體難度很大。

而且對方既然已經將這些人的命舍棄了,又豈會在意他們的尸體?

司一珞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守到兔子,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直覺告訴她,她應該再等等。

風很涼,她穿得單薄,手腳被凍得很涼,這種感覺對她來說陌生又熟悉。對上輩子的她來說很陌生,對這輩子的自己來說很熟悉,在關城的一千多個日夜里,除了短暫的夏天,幾乎每天都是這么度過的。

她的直覺不會錯。

站在高處,底下任何一點動靜都能吸引她的注意,二更過后,趁著月亮隱在云中,大地暗了一瞬,風里隱隱帶著油腥味兒,其中似有火油的味道。

司一珞從高處一躍而下,月亮很快從云層里鉆出來,盛京城的建筑重新被籠罩在冷白的月光里,一星火光閃過,草棚瞬間燃著。

“抓人,不用管尸體!”

還在半空的少女穩穩落地,人影似乎沒想到自己會這么快被人發現,向前踉蹌著栽了個跟頭。

腳步聲將他圍起來,前后左右都有人堵住退路,司一珞拔刀橫在對方脖子前,火光下,那人是一個面白無須的太監。

小太監回頭看見司一珞,嚇得尿了褲子,竟然直接咬破嘴里的毒藥。

下屬急忙去摳,小太監的臉色在抽搐中變成青色,口吐白沫,一探鼻息,已經沒氣了。

“大人……”

守了一天,線索又斷了。

人死了,這件事情就說不清楚了。

火光將這條街照得很清楚,義莊存放的也有尸體,燒毀的這些并不重要。

但是俗世中的人只要活著就有牽絆,太監多是孤身無依之人,人死了,背后指使他的人就再難找出來了。

而且此事極有可能牽扯到東廠。

“查這個小太監的身份。”

下屬們一陣頭疼,要查太監就得去找魏赫言,這段時間他們跟東廠明里搶案子暗里掐架,人家肯不肯配合他們?

有人偷偷看了一眼司一珞,上司的臉色也不好看,不管對方配合不配合,該辦的事情還得辦!

司一珞回到府上,魏赫言在宮里沒有回來,她沒點燈,坐在暗處想了很久,起身出門。

宵禁后燒了幾具尸體在京城里并沒有激起多大的浪花,但是魏赫言剛一出宮,就收到了這個消息。

回到府上,漆黑的臥室里有一道極淺的呼吸聲。

他腳步在門前停下。

“不用跟進來。”

打著哈欠的姒海差點撞上他,回頭擺了擺手。

“都下去!”

魏赫言推開門,姒海習慣性地準備進去幫他更衣。

“你也在外面等著。”

姒海一個激靈,困意沒了,這才反應過來,向前探了半個身子,腳退出來,幫忙把門關上。

魏赫言動手點上燭火,司一珞從暗處走出來,打量著他。

暖黃的燭光下,他看起來有些疲憊,讓她準備質問的話問不出口,轉身去柜子里找出他要穿的寢衣。

“我伺候你洗漱。”

寂靜中卻傳來一聲輕笑,司一珞有些臉紅,這些她上輩子幾乎天天做的事情,這輩子已經很久沒做了,每次都是他反過來伺候她。

“不著急……”魏赫言從背后抱住她,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你有話要問我,問吧。”

她有什么心事很難瞞得住他。

司一珞默了默,開口問道:“那個小太監是你派過去的?”

肯定的語氣,大周朝剛建朝時太監的數量很少,但是慢慢的,太監的數量越來越多,如今的東廠就養了好幾千個充當爪牙。

司一珞不是每個都認識,也不是每個都見過,但是那個小太監明顯是認識她的。

魏赫言嗯了一聲,卻沒有過多解釋。

司一珞的心一沉,問道:“榮王遇刺,跟你有關系嗎?”

她在查找真兇,卻偏偏跳出來一個太監阻撓,她敢保證,今晚參加任務的那幾個下屬估計不會好眠。

一場刺殺安排起來需要周密的計劃,不管背后的人是誰,都說明對方有足夠的實力。

魏赫言反問道:“你覺得與我有關嗎?”

司一珞不敢斷言,如果是上輩子的魏赫言,為了攪渾這一灘水,可能會出手。

她的沉默又換來一聲輕笑。

“就當是與我有關吧,你該怎么查案就怎么查案。我們曾經約法三章過,互相不插手對方的事情,我不干涉你查案。”

司一珞沒想明白,問道:“為什么?”

魏赫言將她抱得更緊了些,說道:“別問我為什么,你只需要記住一點,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害你,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

司一珞心里不踏實,魏赫言又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榮王遇刺之后,皇上打算對皇子們放權了,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么早嗎?

皇子之中,從榮王到湛王,每個人都在等待時機,放權對他們意味著是好事兒。

司一珞恍然明白過來,對皇子放權也意味著,魏赫言手里的權利更少,行動更受限制。他這么做,是為了把水攪得更渾,好讓曜帝更加依賴他。

“但是身份再低賤,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上輩子的司一珞臨死前才知道魏赫言的真實身份,在過去的十幾年里,她一直以為他和大多數苦命人一樣,只是迫不得已,做那些事情只是為了完成主子的吩咐。

所以她也從來不問對錯,幫他做了很多事情。

“一條賤命而已,你我都在這個位置上,該知道怎么取舍。”

對比起刺殺案背后的策劃者,他已經夠仁慈了,只用了一條人命,就將案子推到另一個高度。

“否則你又怎么會在有能力阻止他自殺時選擇了沉默?”

司一珞無言,當時她確實有時間阻止,但是最終卻沒有動手。放他逃走,墮的是錦衣衛的威名,讓他活著,他面臨的將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困境。

在這么看來,似乎只有眼睜睜看著他死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做了取舍,也做對了,但是還會難受。

“丫頭,接下來會死更多人,你會做更多的取舍。”魏赫言安慰道,“君子死節,而你我都是小人,這輩子站在光明底下就是被人唾罵的……看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