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蕭郎是路人(5)_宋錦世家_都市小說_螞蟻文學
從此蕭郎是路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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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多鐘,雨停了,草叢里隱隱約約的蟬叫聲,“吱吱”的宣告一個季節的告終。周憶祖在書房里作畫,初夏在即,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作為風雅之人,憶祖念著給今春的美景留下點回憶,他畫的是七彩園林,桃紅柳綠,芳草茵茵,亭臺樓閣下河流潺潺,與以往的水墨丹青畫韻味相異。畫好后,他想佳作不如贈老友,于是想起了住在湖州的同窗鄭書煥,前段時間因忙于滬森的婚禮,與他疏于書信來往。
他喊來管家李老頭,讓他把畫拿出去裝裱,自己則高興的在書房里踱著步,年近古稀,身體健康,兒子完婚,兒媳又有了身孕,還有什么解不開的憂愁。他心血來潮,打算再寫幾幅字,卻怎么也找不到書煥兄送他的善璉湖筆。
書房是他和滬森共用的,里面的書畫和筆紙下人們從不敢隨便碰,憶祖口里道著“奇怪”,從抽屜翻到柜子,尋尋覓覓。
突然電話鈴響起,憶祖急躁的接起電話,“哪位?”
電話是阿喬打來的,說是找周少爺。憶祖走到院子里向小紅招手,“去,喊少爺接電話。”
不一會兒,滬森從明明暗暗的長廊里走過來,接起電話說:“你好,我是周滬森。”
“周少爺,我是阿喬。”
“有事嗎?”
“周少爺,花店里沒了生意,外面都在傳聞要打仗了,城里好多鋪子都關了門,面粉和大米一天一個價,是沒有人來買花的。”
滬森皺起眉,轉身背著父親,悄悄的問:“沂小姐還好么?”
話筒里沉寂了半響,阿喬道:“該稱呼她為林太太了。”
雖然早有準備,滬森的心底還是陡然一涼,像個孩子般無法掌控情緒,他掐了掐鼻梁,“林先生對她好嗎?”
阿喬吞吞吐吐,“報紙上說,林先生和沂小姐是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滬森道:“那就好,不管賺錢還是賠本,花店都要開著,我明天再給你的戶頭上匯些錢,你沒錢了便跟我講,不過你要注意打聽沂小姐”,他的喉結不安的顫動,“不,是林太太的消息,你父母這邊,我會派傭人繼續照顧他們的,你不必擔心。”
掛掉了電話,滬森見父親把書房翻了個底朝天,關心的問:“爸,你找什么呢?”
“一盒善璉的湖筆,你有沒有看到過?”
“沒有,大概壓在抽屜下面了。”
這時憶祖立住不動了,噼里啪啦的抽屜進出聲嘎然而止,他從抽屜里找到了刻著“凌菲”二字的白玉。滬森想開口解釋,可轉念覺得時過境遷,說了又有何用,況且每一次的提起都是悲傷的再現,他靜靜的說:“爸,我去陪淑慧了。”
憶祖大驚失色,問:“這塊玉是誰的是從哪里找到的?是誰放在這里的?”
滬森敷衍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母親的。”說罷,他無聲無息的走了。
墨茹正和周念薇的母親熙萍坐著嗑瓜子聊天,熙萍牽掛念薇,她和何偲一走就是幾個月,也沒給家里來個信,誰都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
熙萍嘆口氣,“何偲能把念薇帶到哪去呢,說是有人介紹了一個來錢的活,給北方一個大戶人家做批家俱,要在那至少待上半年,我和她爸還在尋思要不要讓他們去呢,他倆第二天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念薇去的時候挺著個大肚子,這會快生了,我不在她身邊,她的月子能做好么,哎,急死我了。”
墨茹安慰道:“何偲是個會照顧人的本分孩子,念薇肚里的可是他的兒子,他能馬虎大意嗎,說不定小兩口在那過的好著呢,只是沒想起來沒你們來封信,你不要徒給自己增添煩惱,安心過幾天清靜日子,等外孫回到家,你就有得鬧騰了。”
熙萍點頭稱是,說:“念薇這姑娘心比天高,沒想到最后還是嫁給了一個木匠,不過倒隨了我的心愿,門當戶對是自古留下來的道理,她哪有嫁到大戶人家做太太的命。”
墨茹覺得心里不太舒服,熙萍的話,像是責備她這個做嬸嬸的沒有關心念薇的終身大事,墨茹打哈哈道:“念薇的相貌十里挑一,也怪我之前沒有給她挑上幾個好婆家。就說森兒那同學路陽,家里是做茶葉生意的,每年送來的碧螺春都是頂尖的明前茶,路少爺也是去年結的婚,唉,這姻緣說錯過就錯過了,我們做長輩的不留心,小輩們能有什么主意,都怪我啊。”
熙萍的胸口本是悶著一口氣的,她看不上何偲,也氣自己的無能。現聽墨茹說到熟識的富家少爺,他們本來和念薇還是有一些可能性的,更生郁悶,“咯吱咯吱”的嗑起瓜子。
憶祖一頭闖進屋來,墨茹嚇了一跳,“干什么呢!著急慌張的!”
憶祖見熙萍也在,神色凝重的朝墨茹擺手道:“你出來下,你出來。”
墨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殼,拿起茶幾上的佛珠,莫名其妙的跟著他走出來,“什么事啊,不能當著熙萍的面講。”
憶祖把白玉擺在墨茹面前,“這是哪來的?”
墨茹訕訕的笑,“你從哪撿到的,我還以為早扔了呢。”
憶祖無心和她多說,抓起她的旗袍領子追問:“我問你,這是哪來的?”
墨茹生氣的推開他的手,“你中邪了啊,想把我勒死。”她咳了咳,不快的說道:“這是森兒之前喜歡的那位姑娘送他的,是他倆的定情之物,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位姑娘。”
“她叫什么名字!”
“上面不是寫著嗎,叫凌菲”,墨茹不耐煩的說道:“你這是怎么了?吃錯藥了?馬上都要抱孫子了,你又把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翻出來干什么。”
憶祖又拿出一張照片,照片里的凌菲站在開滿薔薇的粉墻前,笑靨如花。他問墨茹:“這張照片上的姑娘可是她?”
“當然是嘍,和玉佩放在一起,能是別人么。”
憶祖老淚縱橫,時而又笑起來,瘋瘋癲癲的捧著照片反復端看,嘴巴里念叨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還活著,還活著……”
“什么孩子!”
“墨蓉的女兒,我的女兒!”
墨茹手里的佛珠脆聲落地,“不可能,孩子叫瑩竹,叫周瑩竹。”
“這塊玉佩是我親自戴在孩子的脖子上的,絕對錯不了。墨蓉離家的時候,我們商量著把孩子的名字給改了,我們不再希望她長成晶瑩璀璨的茂竹,那樣太累了,她只要做一棵小草就好,做小草……”憶祖哽咽不已。
“說不定她們已經死了,或者早已把玉佩弄丟,玉佩落到了他人手里,憶祖,僅僅靠一個物件,什么都證明不了。”
“那照片呢”,憶祖把凌菲的照片舉到墨茹的眼邊,“你好好看看,和墨蓉年輕時一模一樣,你不會連親妹妹的模樣都忘了吧。”
墨茹驚恐的奪過照片,目不轉睛的端詳,墨蓉,墨蓉,果真是陰魂不散的墨蓉!
她步步后退,跌撞到酒柜上,驚魂未定的自言自語,“不可能,不可能,她死了,死了,墨蓉也死了,她們都死了……”
憶祖忽的張開雙臂,哈哈笑道:“老天爺有眼,老天爺不忍讓我們周家斷子絕孫啊!”
他顧不上已入夜,笑著哭著,徑直走向滬森和淑慧的房間,迫不及待的要向滬森問清楚凌菲的情況。
這個春天的尾巴上,仿佛注定是多事的,沂家風波未盡,林家又出了件大事,有個丫鬟半夜死在了床上。這天林家的清晨是一個女人尖銳的叫聲喚醒的,她受了刺激,滿院子的奔跑,驚落了新荷上的露珠。有傭人披著外套走出來,拉住她問:“發生什么事了?”
她只抱著腦袋囔囔,“死人了,死人了……”凄冽的聲音飄到梓慕的夢鄉里,還以為是做了一個噩夢。
不一會兒,開門的吱呀聲,潑水聲,臉盆的哐當聲交集在一起,傭人們的腳步緊張而慌亂,在窗戶底下“刷刷刷”的一閃而過。凌菲和梓慕穿好衣服,想出去看個究竟,沒料到,林母桂珍先他們一步到了,林梓蕊跟在她旁邊,梓蕊穿了件煙灰色蝴蝶袖襯衫,一只袖子沒有理平整,塞在衣服里面,看上去像折了翼的蝴蝶。
桂珍的臉色很不好,陰沉的叮囑道:“你們不要出去了,在房間里待著吧。”她對凌菲說:“不要出去亂走沾上了晦氣,我還指著你為林家添子嗣呢。”
凌菲望了一眼梓慕,低頭不語。
桂珍又道:“你剛來林家,有些規矩不太懂,那間屋子”,桂珍指了指大太太住的地方,“你不該沒向我請示就進去的,之前你們說要搬出去住,怎么現在又不搬了,是嫌買的公寓不好嗎,還是里面的家俱不夠用,過兩天帶我去看看,缺什么我都給你們補上。”
梓蕊奚落道:“媽,搬出去住開銷多大啊,吃的用的哪樣不用花錢,住在家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多舒坦,弟媳,我說的對不對?”
梓慕狠狠瞪了她一眼,說:“媽,我和凌菲到現在還沒搬出去,主要是考慮你和爸爸的感受,怕你們二位老人孤零零的沒個伴,既然你趕我們走,我們馬上搬就是了。”
“哎呀,我的兒”,桂珍嘆道:“哪有做母親的不想和兒女生活在一起的,可是你看那屋里的女人,整日裝聾作啞,心里卻跟明鏡似的,不把這個家里的人全部咒死她是不會罷休的。你看看,你媳婦不懂事的去那走了一遭,就死了個丫鬟,再多跑兩趟,怕是我也要被咒死了。”
凌菲張口欲爭辯,她無心把事態搞的如此嚴重。
梓蕊道:“媽,你還不明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同樣的人才喜歡扎堆,那掃把星自然是和掃把星要好的。”
“住嘴”,桂珍呵斥道,話語卻是輕柔的,她轉臉對凌菲笑笑,“你姐姐就是個碎嘴子,你不要在意。對了,多日不見茯苓這丫頭,她哪去了?”
梓慕搶先答道:“茯苓家里有些事,她需要回去處理一下。”
桂珍冷笑,“這些個下等人,就是麻煩。”
窗外傳來了哭聲,透過透明的玻璃格子,能看見闖進來幾個披麻戴孝的男女,在漫天飛舞的蒲公英里凄凄慘慘,像是丫鬟的家人。桂珍的臉瞬間綠了,拉著林梓蕊往外走,留下落寞的一對年輕夫妻。
梓慕擁住凌菲的肩,用行動希望凌菲不要介懷,凌菲對他微笑,然后望向窗外。她看見她的貓,那只梓慕送她的波斯貓,被人群踩中了尾巴,痛苦的“喵喵”叫,在林家,一條人命都算不上什么,何況是只貓呢。
正午,太陽曬的人汗流浹背的時分,丫鬟的家人們才散去,林家給了他們幾袋面粉和小米,他們便痛痛快快的走了。桂珍沒想到他們的要求如此簡單,他們哭哭啼啼的鬧了一上午,口口聲聲要去報官,還以為他們勒索金山銀山呢。丫鬟是被裹著一條草席抬出去的,傭人們只叫她“那個女傭”或者“那個丫頭”,因為她剛來林家不久,極少有人記住了她的名字,至于死因,有人講丫鬟來林家前,有相好的男人,苦于不能廝守,于是尋了短見;也有人說,丫鬟和男傭私通,懷上了孩子,是羞愧而亡的。
真正的原因,是沒有人在意的,而她的死給傭人們增添了不少談資,每個人都在眉飛色舞的闊談著,枯燥的生活里一下子多了不少樂趣。傳聞的死因倒像是年輕女傭們心底的臆想,她們期盼歲月能贈予一個情郎,若沒有情郎,騷動的熱血只好留與身邊的男人茍合,結果無非是被唾罵而死,或者便是惶惶然度過一生。
桂珍吩咐傭人把宅子上上下下都清掃一遍,讓管家給每個傭人發了一千法幣,算是封口費了。林家里外忙的紅火成一團,比過年還熱鬧,只有大太太的屋子,照著半壁冷清的斜陽,木魚聲遲遲不休。
那只波斯貓縮在凌菲的懷里享受安全感,煎熬,凌菲半躺在沙發上,想到了這個詞。她從沙發前的鏡子里看自己,郁郁寡歡,了無生氣,她在這個家里唯一說的上話的人仿佛與她隔著千重山,她們沒有得罪任何人,卻被那些所謂高貴優越的生物說成不祥之物,可為了梓慕,這個深深愛著她的男人,所有的堅強和勇敢都是值得的,凌菲閉上眼靜聽木魚聲,眼角泛起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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