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小仵作

第217章 萬惡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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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水嶺雖廣,若以金礦為中心劃一個圈,死的人正好都在圈外。”南宮止認同云起的話,但提出更可靠的依據,面向太子道:“臣大意揣測,周家是為了掩護金礦存在,怕再有一個朱阿福發現金礦,所以對外假傳林中有夜叉。”

云起抓著玉骨扇對掌拍了三下,“南宮少輔說得好,本世子相當同意。”

子桑瑾斜睨他一眼,“除了這個,云世子沒有其他可說?”

“啊,這個嘛。”他毫不要臉地攤攤手,“南宮少輔都替臣說了啊。”

子桑瑾被他氣的一笑,對著周家父子又瞬間冷下臉,“本宮問你們,關于夜叉殺人,是否乃你們刻意假造,只為了隱瞞金礦位置?”

周耀還待說話,周厚對著他搖搖頭,雙手交疊貼在額頭朝地上磕了一個頭,然后抬頭道:“是。”

雖然周耀想要一人攬下,但周厚清楚這不是周耀一個人能扛的,他現在心里唯一寄予一點僥幸,最后能留下周家的后人也好。

血脈延續,周家終有希望。

于方鏡趕緊追問:“周裴裝瘋,也是周家為了夸大夜叉?”

周厚再答:“是。”

“周家做這么多為了什么?”

周厚沉默幾息,眼神不如一開始堅定,臉龐爬滿衰敗之色,吐出濁氣道:“正如黃婆剛才說的,有了金礦,周家何愁不能在其他地方開疆辟土,另闖一片天地。”

早在許久前,周家就知道販賣婦孺這個事遲早是個隱患,后來放利又叫人拿捏把柄,他們迫于威脅,不得不和薛泰合作,但大部分利其實都被薛泰白白占去。

尤其年前,周家隱隱感覺官府中有人在查他們家,只要曾經做過的惡,就不可能完全徹底抹除掉,雖然有薛泰在,或許能通過利益談判讓他保下周家。

可萬一出現了比薛泰更位高權重的人呢?

而且他們周家永遠要受制于人,白費力氣賺錢供養他人嗎?

所以,在周耀通過胡家兄弟發現金礦的時候,他們策劃了這起案子。

先是周厚故意當面將周耀趕出家門,其實周耀轉為背地里偷偷安排,包括謀害香燭店主人。

他藏身香燭店又利用民間傳說放出分水嶺出現夜叉的消息,讓大部分人不敢靠近,還把不信邪的人殘忍殺害,圈禁野狼分食尸體。

“愚民最好糊弄不過,死幾個人罷了,他們就會自發幫你宣揚夜叉殺人。”周耀說著,還帶著一點得意。

這中間,最難的一點就是怎么找來一百多具尸體偽裝成周家人。

最終周耀盯上了上巳村。

于方鏡問他原因。

周耀道:“很簡單,一來,我怎么確定朱阿福和胡家兄弟是否無意中對同村人透露過什么;二來,都已經‘失蹤’了三個人,再發生點什么,不是更順理成章?”

于方鏡的憤怒顯而易見,他盡量壓抑著,咬牙切齒道:“這可是一百多條人命啊!”

何其殘忍,何其喪心病狂。

“周家其余人不知道,我只告訴他們放利的事情官府察覺了,需要去山里躲幾天。”周厚開口道。

于方鏡冷聲道:“本官如何相信?”

周厚早就準備好說辭,“因為周家上下一百五十口人,一個不少在這里。未免周家其他人發現身邊的丫鬟仆子少了,才找了一百四十九具尸體偽裝。”否則只有他們周家自己人,上下不過二三十口。

“本官簡直難以相信,你如何能厚顏無恥說出這樣泯滅良心的話。”于方鏡窩在蒙都十幾年,審判過最惡的人,也不及周家萬分之一。

周厚反而發問道:“一家之主,守護家人何錯之有?”

于方鏡氣得把手中驚堂木甩了出去,重重和青石板地面接觸,砸出一個小坑,“那你就要害死無辜的一百多條性命嗎?”他震驚又痛心,“一百多人啊!都是一條條人命!”

枉死的一百多人成了一個數字被在場人反復提起,可他們活著時,全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如今他們消散在天地間,堙滅于大火中。

縣堂里的人心情跟著沉重,好像驚堂木不是砸在地上,而是他們心中。

錢良更是滿臉煞白,腿腳一癱,心里默念完了,這次是真完了,他的轄地內發生這樣慘絕人寰的案子,如今最好的下場也就是被削了官帽。

云起暗中注意陸安然,從剛剛開始她就垂著頭,好像堂上發生的一切已經和她無關,反常的厲害。

后面的審問更詳細,周厚父子也一一交代,只是始終堅持周家其他人都是無辜不知情者。

于方鏡曾經和陸云二人說周家拐賣婦孺時養的一群壯漢,其實是盤龍寨和金蛇門幾個當家,他們和周家合謀干了一樁樁案子,后來買賣被迫終結,但周家又怎么放心。

荒山水潭里發現的數十個彪形大漢便是盤龍寨和金蛇門當家,只可惜當時官府斷了線索,沒有再細查尸骨,否則就會發現這些人都是中毒而死。

另外關于放利的本子,周厚自然沒有如他所說那般全毀了,這樣又牽連出一批人來。

案子審到快天黑眾人才散去,子桑瑾讓護衛軍暫時將周家人關押在縣署牢房內,明日再審。

陸安然和云起坐馬車回云府別院,一路無話。

進了院子,云起拽住一門心思往里走的陸安然,故作輕松道:“于方鏡算干了一件好事,不用本世子再出一分力氣,夜叉案就破了。”

陸安然沒有轉身,偏過頭,漆黑的眼眸無光,像深淵幽邃,“一百多條人命,就這樣算了嗎?”

云起放開手,往前走了兩步和她面對面,心有所感道:“你在自責。”

不用疑問,一眼看透。

陸安然半垂眼簾,心里有些反感這個時候和云起的那點默契,又不知道怎么去排解橫沖直撞的愧疚。

她作為一個仵作,卻連最基本的確定死者身份都沒有做到!

“周厚干擾了你,誰也不會懷疑受害者府中‘管家’的話。”云起聲音放輕了,安慰道:“如果真要細論,問題在我,我身為負責此案的提刑司司丞,居然放過這樣大一個疑點。”

長久的沉寂后,陸安然以一種冷靜的疑問口吻問道:“云起,我真的適合當一個仵作嗎?”

于方鏡抽了抽嘴角,“云世子,這個……咱們還是要小心求證。”

云起大有不以為然之色,“光是周家出了個周裴讓夜叉逼瘋,就大大提升了嫌疑。”

于方鏡一手放在驚堂木上,沉著眉眼,道:“朱阿福和胡家兄弟尸首何在?”

周耀:“朱阿福的不清楚,誰知道埋哪里去了,至于胡家兄弟,讓狼啃食了,骨頭扔在十八泊,估計還沉在湖底吧。”口氣毫不在意,完全漠視人命。

云起望天掐算時間,怎么算尸骨都半年多了,他吃的那碗銀魚豆腐羹卻是半個多月前,心肺頓時都開始不爽氣。

“少輔提醒得好。”于方鏡打開思路,嘶一聲道:“夜叉每每殺人,都在分水嶺一帶,之前不覺什么,眼下看來,似乎有些不尋常。”

云起一聽,幾乎馬上接口說道:“不用想,夜叉也肯定是周家造出來的。”

這樣,夜叉殺人就破案了,完美。

胡家兄弟留個心眼,在朱阿福花完手里銀子再次進山,他們偷摸跟在后面,終于發現這個大秘密。

一座金礦擺在眼前,胡家兄弟幾乎為之瘋狂。

貪念起,萬惡生。

他用玉骨扇偷偷戳了一下陸安然,本想眼神交流一番,卻見她雙眸微垂,定定看著地面,少見的發呆狀態。

南宮止的聲音響起,“說到十八泊,臣想到一件事,夜叉殺人案中,曾有幾樁案子,就在十八泊附近。”

周家人想要查一兩個窮佃戶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胡家兄弟沒享受兩天,跟著朱阿福去地府排隊報道。

“金礦啊,一個金礦,誰能不動心。”周耀的眼底有些瘋狂。

于是,胡家兄弟先偷偷地去周家告了個狀,說朱阿福手腳不干凈,肯定是在干活期間順了周家東西,讓周家人逮著揍了一頓。

這之后,胡家兄弟越想越不對勁,平日干活他們都在一起,也沒瞧著有什么值錢玩意兒,朱阿福到底偷了什么發財。

“窮佃戶一夜間突然發財?”周耀嘲弄地笑道:“還不如相信天上下紅雨。”

原先周家人揍了朱阿福一頓,一開始沒什么,后來周耀知道這個事后,心里產生懷疑,隨便叫人查了查,疑竇更深。

金錢無罪,罪惡在人心。

胡家兄弟想據為己有,又惱恨朱阿福行事太過張揚,日子久了恐怕瞞不住,狠狠心,兩個人把朱阿福直接殺了埋尸。

相比起來,胡家兄弟低調不少,既沒有出入豪華酒館也沒有去歡場一擲千金,他們買首飾,盤鋪子,自以為沒人知曉,但其實都落入周家人眼底。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沉醉在奢靡放蕩的生活當中,逐漸放大朱阿福的欲念,他多次往返山中敲砸赤金石,再將赤金石帶到黑市交易。

最先引起注意的是同村的胡家兄弟,他們偶然撞到朱阿福穿金戴銀出入豪華酒樓,抓著機會‘逼問’一番,奈何朱阿福好歹知道深淺,咬緊了牙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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