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留言:
第229章明心意第229章明心意→:
天黑回城,雨勢漸小,細如發絲在天空亂舞。
云起留了觀月在山上處理后續事務,人證物證全都在那里,到時候抓著一起去京兆府,交給袁方處理。
用云起的話說:“我和胡家沾親帶故,若我來審案有失公允,還是袁大人合適。”
陸安然心里門清,云起還在記著當初被袁方算計過,找著法就要給袁方添添堵。
對于另一點她更清楚,云起讓她走這一趟,不過是開解她。
“身為仵作的意義是什么?”云起的聲音在馬車里想起,輕慢的帶著點慵懶的味道,“這就是意義。”
陸安然抬頭,城外官道下過雨凹凸不平,馬車行進過程中顛簸不已,車內一盞小油燈不是十分明亮,照在云起俊美的臉上,只看到他弧度流暢的下巴,以及唇角一點笑。
“刑法有其不足,但世上萬物并非黑白之分,人性復雜,你連自己都看不透。但刑法不以善惡衡量,不以己欲,不以人施,它是一道戒尺,鞭策人心,區分黑白。”
陸安然眉色清冷,反問道:“戒尺是物,若被掌控在手握權重的人手里呢?”
云起哂笑:“想說不公平?天生就沒有公平。”
陸安然晃神,依稀記得當初在尹家村時,她曾說過同樣的話。
她好奇道:“你為何從開始便待我不同?”
不是陸安然臉大,比如蒙都那次,雖然至今不知道云起想做什么,可是那副打扮肯定有不為人知之事,為了以防萬一,最好的就是除掉吧。
再后來尹家村,直到現在,云起對她的信任,似乎來得毫無理由。
云起半瞇桃花眼,懶散的口吻調笑道:“看你貌美如花,舍不得年紀輕輕消香玉隕算不算?”
陸安然蹙眉:“云起。”
概因陸安然很少很少直呼他的名字,云起都愣怔了一下,才緩緩一笑,直起身子看著她的眼睛無比認真道:“清醒。”
非善良真誠,也沒有夸贊她敏慧善辯,而是清醒。
云起含笑道:“比如蒙都那次,比如你舍棄醫宗換了一條路,看似別無選擇,實際上你比誰都認得清形勢。”
陸安然于沉默中思考云起的話,才醒悟她從來就明白要做什么,這回卻鉆了牛角尖,不過是她不能接受自己真正的失敗了一次。
醫宗拒絕她時,除了不解和困惑外,她不會感到挫折,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真正的失敗,而別人不選擇僅僅出于她沒有的東西。
后面的路她走得太順,直到周家案子,仿佛把一個沾沾自喜的陸安然從高處扔下來,一下子打回原形。
“人生漫長,急什么。”云起這樣說道。
雨絲卷著風打亂陸安然的頭發,清新的空氣像一杯好茶,讓人醍醐灌頂,她的心情豁然開朗。
云起支著腦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怎么樣?找到答案了?”
陸安然眼簾一掀,正正好對上云起的視線,“嗯,找到了。”覆面之下,他沒看到,有淺淺一抹笑在她唇邊蕩開。
這一行,她不止找到了仵作一途的道心,也終于看清自己心意。
暴雨過后迎來大晴,烈日高高懸掛天空,恨不得把人活活曬脫一層皮。
陸安然又被夢攪和了一個晚上,夢里全是那雙含著盈盈笑意的桃花眼。
她揉了揉腦袋,聽著外面有些吵,問布置早飯的春苗,“什么聲音?”
春苗放下筷子和碗,瞧了眼外頭,撇著嘴道:“秋蟬帶著鹿陶陶一起抓蟬呃,也不知道什么習慣,說要烤來吃。小姐你說說看,那蟲子能吃嗎?多惡心人啊。”
“難怪我聽著今日蟬叫聲輕了不少。”
春苗干笑道:“這么說來,倒也算做了樁好事。”
陸安然出去時,烤肉香味已經傳出來,只見桂花樹下,鹿陶陶蹲在地上煽火,秋蟬動作利索的拿著木串串蟬,很快串了一大把。
“好熱啊,好了沒有?”鹿陶陶抹了一把臉上汗,成功把自己的臉抹成黑白貓。
秋蟬連聲應和:“快了快了,還有最后一點,哎喲,頭一串烤得差不多了。”
鹿陶陶跳起來抓走秋蟬手里的,二話不說往嘴里送,燙得左右腳連續跳,“嘶,嘶,好燙好燙好燙……”
秋蟬眼巴巴望著:“怎么樣好不好吃?”
鹿陶陶歪頭眨眨眼:“吃太快了,沒嘗出什么味道來。”
秋蟬笑:“還有好多呢,你吃太急了小心噎著。”
鹿陶陶擺手:“沒事沒事,趕緊烤你的,你想熱死我啊,不給你燒火了。”
“小鹿姑娘,想要吃現成東西,必須要自己動手才香咧。”
陸安然不懂,她遠遠站著熱氣都快把人蒸暈了,這兩人何等毅力,大熱天搞一頓炭烤金蟬。
“小姐,你起來啦,剛烤好的蟬蛹,你快來嘗嘗。”秋蟬眼尖,看到后喜滋滋喊道。
鹿陶陶皺皺鼻子,“哼,馬屁精。”
搜索留言:
第229章明心意第229章明心意→:
秋蟬討好笑道:“你也有咧。”
鹿陶陶甩甩頭,哼哼道:“那還差不多。”
等一下,不對啊,鹿陶陶叉腰道:“我給你燒火了,陸安然什么都沒做,憑什么給她吃。”
秋蟬很誠實地說道:“因為這是小姐的家。”
鹿陶陶睜大眼,她家了不起啊,“我家就在隔壁!”
陸安然無視兩個人無聊的對話,阻止秋蟬真的把烤串拿過來,“我剛吃完,還不餓。”
秋蟬又露出那副期待的表情,眼神發亮的盯著你,讓陸安然不得不投降,“我嘗一個。”
鹿陶陶還滿不情愿,“你又沒爬樹,也沒燒火,哼!”
“怎么樣?”秋蟬直勾勾地看著。
陸安然感受了一下,“酥酥脆脆,有點像雞肉,還有點苦澀。”
“啊?”秋蟬懊惱地撓撓頭,“烤焦了。”
兩人繼續忙活,一個烤一個燒火,春苗動了動嘴唇,靠過去道:“小姐,你好像很遷就秋蟬,因為是云世子送過來的人嗎?”
陸安然拿出帕子認真擦拭手指頭,口氣淡淡道:“秋蟬很好。”
她自己性子冷,可能缺什么喜歡什么,秋蟬熱情歡脫,性格直白真摯,因為一直在帝丘看守空府,相處起來沒有強烈的主仆尊卑界限。
陸安然喜歡這樣活得簡單明白的人。
春苗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什么,陸安然卻發現了,和她錯身而過時,說道:“你是你,秋蟬是秋蟬,無論秋蟬如何,不會有任何改變。”
春苗羞愧得紅了眼睛,“小姐。”
她確實因為秋蟬的處處表現而小心眼地想著,是不是秋蟬占據了小姐心里位置,日后就把自己擠開了。
陸安然見她想明白了,只說道:“做好自己的事。”
春苗吸吸鼻子:“是,奴婢一輩子都當小姐的小跟班。”
陸安然正準備回房,院門外傳來一道囂張張揚的聲音:“什么味道啊,大白天的燒什么呢,搞得烏煙瘴氣。”
“搶吃的來了,藏起來藏起來。”鹿陶陶一聽聲音就知道來人,連忙對秋蟬說道。
人一陣風般閃進來,“藏什么藏,見不得人啊?”
一身紅衣如火,烏黑的頭發讓金冠束起來,玉膚如雪,在陽光下仿若透明,嘴角斜挑而起,笑起來放肆不羈,神情倨傲,透出不可一世的張狂。
春苗錯愕地看著俊美的仿佛在發光的少年,“這是誰?”
陸安然揉了揉額角,昨晚沒睡好,果然有些頭疼,“宣平侯府小侯爺。”
春苗在王都待了半年多,周圍鄰居全混熟了,對于王都各種家長里短了若指掌,聞言頓時驚道:“混世小魔王啊!”
鳳傾眼睛掃過來,眉毛一掀,不客氣道:“你個小丫鬟,還不拿把椅子來,我站著不累啊。”
春苗素聞這個小侯爺如何如何霸道不講理,動不動就挖人眼睛割人鼻子,頓時提心吊膽的轉身去搬椅子。
鳳傾翻了白眼,“鹿陶陶,你別是把自己烤了吧,烏漆嘛黑的。”
鹿陶陶用食指揩了一把鼻子,“喂,你來干嘛,搶食啊?”
“切小爺缺這一口吃的嗎?”他眼睛往下落,“你們吃蟲子?果然有病。”
秋蟬弱弱舉手:“小侯爺,您要嘗嘗嗎,口感酥脆,肉質豐美,吃了都停不下來。”
鳳傾還沒把嫌棄的話說出口,一道人影風風火火地跑過來,“烤金蟬!就是這味,我還真沒聞錯,太香了。”
陸安然看著馬旦擼起道袍袖子,全無高人風范的抓了一竄烤蟬往嘴里送,邊吃邊搖頭晃腦,還像個什么得道仙人。
鳳傾上下嘴皮一碰,皺眉道:“假老道,你惡不惡心。”
鹿陶陶做鬼臉,“惡心你別吃唄。”省下全是她的。
鳳傾道:“我來找你算賬。”
鹿陶陶夸張的哇一聲,抓著烤蟬飛竄到桂花樹上蹲坐,“你為了我特地從帝丘跑回來啊。”
鳳傾又不愿意承認了,“小爺高興,你管不著。”
秋蟬笑著給他們烤蟬,院子里烤肉味越來越濃郁,這幾個人居然也不嫌熱,就這么圍著桂花樹邊吃邊鬧。
到最后,鳳傾都忍不住嘗了一個,然后就真香了。
人間煙火,不外如此。
陸安然安靜站了片刻才往回走,頭上藍天映入清黑的雙眸中,淺淺漾開的白云,似投影在她眼底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