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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表心跡第231章表心跡→:
提刑司今日休沐,但前幾年上任不作為,積壓的案子太多,各種卷宗案錄雜亂無章,還有不少被蟲蟻損傷,蘇霽花了大半年功夫,總算收拾得頗有成效。
時值黃昏,蘇霽才頭昏腦漲地從一堆文案里脫身,一踏出院子看到陸安然從大門口進來,抬手招呼了一聲。
幾個月不見,陸安然發現蘇霽的身子比原先更單薄,不知道是否體弱又病過,也可能是天熱減衣的原因。
“來得剛好,留在提刑司吃晚飯。”兩人熟了,說話也隨便,蘇霽想到昨日的事,搖頭道:“話說你倆也真是……說了去吃個喜酒,你們還弄出個命案來。”
看在蘇霽跑前跑后給這事善后的份上,陸安然難得有一絲心虛,“正好趕上了。”
蘇霽拍了拍自己額頭,不解道:“自入了這提刑司,怎么走哪兒,哪兒死人,當真是提刑司煞氣太重?”
陸安然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云起這個司丞當的便宜,快把蘇霽整不正常了。
“飯堂在這邊,你往哪兒走?”蘇霽右腳剛打轉彎,卻見陸安然沒有跟上來。
陸安然沉默一瞬,手指捏緊袖中扇子,“我有事找云起。”
蘇霽腦子發昏,肚腹又餓,沒心思想別的,“那你們快點,晚了沒飯。”
陸安然來此并不是為了蹭這頓飯,只是聽著蘇霽的話不禁啞然失笑,怎么云起身邊一個兩個都這樣,一聽吃飯眼睛都冒光。
她熟門熟路繞過前院通往后邊,路上少見有人,等到了云起院子更是奇怪,連個仆從影子都不見。
庭院空靜,余暉斜砍而入,將一半染成煙霞紅,另一半屋檐蔭蔽,顯得昏暗。
房門大開著,不是尋常的布藝屏風,而是以紗簾為隔斷,后面影影綽綽看到一道人影斜臥塌上,雖不得窺探面貌,陸安然能想象那人慵懶閑散的樣子。
她喚道:“云起,我有話同你說。”
屋內沒有回應,陸安然走前兩步,跨入門檻后站定,聽得茶盞輕碰,卻依然不見他開口。
“你生氣了是嗎?”陸安然抿唇想了下,“昨日便該說,只是我認為那樣過于不正式。”
她做事雖不一板一眼,但禮教素養在那里,就算兩人私下約定,也該找個正經場所,再尋個見證人,當著兩人的面寫下婚書,再同時蓋上三人指印,算作禮成。
這也是陸安然跑一趟提刑司的原因,既然省略諸多瑣碎,亦不用太過夸張形式,她認為由蘇霽充當這個見證人恰當不過。
陸安然心智堅定,想好的事即便一意孤行都不會后悔,所以不再猶豫地說道:“我想好了,我無母亦無親兄弟姊妹,婚配之事本該父親做主,但你既然提了,我拖著似乎對你不很公平,我……”
里面人影毫無動靜,本來坦然的聲音有些艱難,手中抓著扇柄,指尖繃緊了捏得生疼,吐露最后一句誓言:“你若不辜負,我亦如你一般。”
半晌無話,忽而紗簾輕輕一揚,出聲的卻不是云起,而是嬌顫顫的女音,笑如黃鶯出谷。
當看清眼前場景,陸安然的臉剎那變得慘白,只是覆于錦布之下,徒留一雙黑沉沉的眼眸,靜深如水,仿佛永遠那么平靜。
斜倚榻上的人確是云起,他輕袍半開,墨發從一邊肩頭滑下,手中勾著酒壺,桃花眼尾上挑,整個人慵懶中透著性感。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妖冶嫵媚的女子柔若無骨地依附在他身上,兩人相依相偎,幾乎合二為一,才使得陸安然從外看進去,以為只有一抹身影。
陸安然腦中像有一道雷擊,心跟著重重顫了一下,她鮮少有這樣失態到回不過神的情況,靜默的幾息,腦海里好像有無數聲音前赴后繼洶涌而來——
“我在你身后呢,我的陸仵作。”
“你愿不愿意,從今而后,將信任交托于我。予你悲憫,良善,萬物風華;予你稚初,摯終,始終不渝。”
“陸安然,是否天下沒有任何讓你動容之人之事,你永遠都這樣從容淡定,好似無欲無求。”
“可我后悔了。
這些飛速流竄過,到最后再全部消失,歸攏于一句話——
“你的答案呢,是否可以告訴我了,陸仵作大人。”
陸安然半垂眼瞼,呼吸進去的空氣有些刺痛心臟,她說:“看來,是我誤會了,抱歉。”
她的腳步平穩,甚至眉目沒有一絲波動,好像剛才表白心跡的不是她,也好像被當眾打臉的不是她,平靜得似乎她只是偶然路過。
但誰都不知道,她腦中一片空白,幾乎麻木地依靠本能維持著體面,只是沒人看得見的地方,早已血跡斑斑。
云起目送她離開,背影削瘦挺直,那么驕傲,滿身風骨,從屋檐下一步踏出,霞光瞬間落在她身上,將她整個人都照亮。
看著她遠去,腳步從容,沒有一點停頓。
“世子爺”女人不滿被忽略,用力貼上去,被云起一把掀開,眼神狠戾,眼尾隱隱泛紅,看得女人心口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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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置了。”云起一甩袖起身。
觀月和墨言從未見過這樣的云起,他們大氣也不敢出,動作迅捷地捂住女人的嘴巴拖了出去。
揚動的輕紗在風中飛舞,云起仿若還能聽見她剛才那句:“你若不辜負,我亦如你一般。”
還有許久前,她抱著同樣淡淡的語氣,說:“我從來沒學過,不懂悲憫為何物。”
云起站在原地許久不動,直到天黑,蘇霽叩了叩門框進來,見他這副樣子,嘆道:“何必呢?”
蘇霽手里拿著一封信,放到桌上反身問道:“因為這個?”
云起抬頭,眼中戾氣未去,深沉的目色在夜色里更顯涼薄,一步走到桌前抓了之前扔在上面的酒壺,仰頭狠狠灌下一大口。
平時喝酒只為風流表象,從來沒有喝得這么急過,酒從嘴角滑出,沿著下顎流淌下來,將衣服都沾濕了。
蘇霽想表達同情又覺著親眼看到這位世子吃點苦頭挺有趣,誰讓云起總是壓榨剝削他,不過他完全不敢展露出來,就怕云起日后想起來會找他麻煩。
“王都里不都是你和陸安然的風言風語,從前不怕,現在反而畏手畏腳。”
云起五指抓著酒壺轉了個圈,一把拍在桌上,眼眸深處有悵然,“從前是假的所以不怕。”
蘇霽輕輕啊了一聲,玩味道:“所以,現在是真的了。”
春苗打著傘朝巷子左右張望,“都下雨了,小姐怎么還沒回來。”
鹿陶陶蹲在旁邊嗑瓜子,吐掉嘴里一嘴瓜子皮,滿不在意道:“大熱天淋點雨又死不了人,你跟個護崽老母雞似的,大驚小怪。”
“反正小姐不回來我心里不安生。”
“嘁,陸安然不是去找云起了么,說不定今晚就住在提刑司了。”
春苗手叉腰,一邊眉頭一掀,大聲道:“小姐不是不規矩的人,你不準敗壞我們家小姐名聲。”
鹿陶陶嬉皮笑臉地做個鬼臉,“你懂什么,天要下雨,你家小姐要嫁人,你管得著嘛。”
春苗不理她了,發愁得自言自語,“早知道我就該跟著小姐才是,無方傷還沒好,小姐身邊不能沒人。”
“我幫你去看看唄。”鹿陶陶一把瓜子磕完,跳起來拍了拍手,擠眉弄眼道:“也許趕明兒你就多一個姑爺了。”
春苗剛要反駁,余光掃到人影,連忙跑出去,“小姐,你可算回來了,呀!衣服都濕了,沒跟觀月借把傘嗎?”
鹿陶陶聳聳肩,“得了,人回來了,沒有墻頭好爬了。”背著手,挺有些遺憾地溜達回去。
春苗絮絮叨叨一路,房間里聽到聲響的秋蟬手腳麻利地打來一桶熱水,“廚房的水一直熱著呢,淋了雨身子肯定不爽快,小姐泡個熱水驅驅寒氣。”
鹿陶陶在外搭話道:“驅什么寒氣啊,我怕她都要欲火焚身了。”
陸安然把身上的東西解下放在外面架子上,等扇子落地時,眼神有一瞬恍惚。
秋蟬很快把浴桶里的水打滿,春苗去柜子里拿了一套干凈的里衣,口里也沒閑著,說道:“小姐買了好多藥材,入黑前店家都給送來了……”
鹿陶陶走開前,看到架子上的東西,趁其他人不注意摸過來,打開一看是把扇子,上面還有股味道,湊過去聞了聞,皺起鼻子,“好臭。”
只不過……
她歪了歪頭,這把扇子好眼熟啊。
“陸安然,東西借我玩玩,改天還給你昂。”說完,不等答應一溜煙跑了。
陸安然腦子里亂哄哄的,一路上都不知想什么,走往哪里,這輩子從來沒迷過路的她第一次走錯了路,所以才這么晚才到家。
泡完澡,秋蟬過來問:“小姐,晚飯還溫在鍋里,現在端上來嗎?”
陸安然搖了搖頭,“我在外吃過了。”
春苗以為她會照常看會書再睡覺,油燈都點好了,結果陸安然朝著平時做藥的房間走去。
“小姐要去看藥材嗎?”
陸安然進門前停下,偏頭道:“你們不用跟來,我檢查一下就睡了。”
次日,天微亮,提刑司后院一抹暗影如風掠過,落在窗外,抱拳稟告道:“昨晚陸姑娘離開提刑司后走錯路,酉時三刻到家,之后在藥房忙碌一晚,一炷香前才回房。”
房內同樣一夜未眠的人聽后良久不語,面容沉浸在昏暗中晦澀不明,抬手一揮,“以后暗中保護,不用事事稟報。”
暗衛低頭領命:“是。”隨后無聲無息地閃身離開。
房間里男人低低自語:“你怎么會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