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小仵作

第272章 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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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空萬里,秋風送北雁。

朱雀街依舊繁榮,車馬往來,人頭攢動。

一匹黑馬在中間穿過,人少時加急幾鞭,停在提刑司門口。

祁尚從馬上跳下來,與提刑司守門的衙役打了個招呼,一路往里走,風帶動衣角飄起落下,顯得步伐匆忙。

云起透過窗戶看到他,眼睛掃過手里紙張,上面赫然一行字:帝派羅青山領一千人暗中出城,已至塹城。

慢條斯理的將紙條折起,祁尚正好走到門口。

敲門進去,祁尚抱了抱拳:“世子,關于吳炳昌、劉昌平以及江磊的死亡,我這里有所發現。”

云起怎么都沒想著他為了這件事,不由驚訝道:“這不是京兆府的案子嗎?”關我提刑司啥事。

祁尚早有說辭,“因為袁大人已經結案,所以除非證據屬實,否則不好輕易推翻。”

云起好笑地指著自己,“在祁參領心里,我是什么正義偉岸的一員嗎?”

忠伯奉茶后,云起故意說道:“護衛營應該很忙吧?祁參領還有空關心案子,難得難得。”

“事有巧合。”祁尚一手放在膝蓋上,另一手靠著桌案,身體坐姿板正,剛毅的面容擰起一道濃眉,“世子還記得法會當晚除了吳炳昌跳河外還出了一樁事。”

云起朝天轉了一圈眼珠子,“鳳府小侯爺和湯淼吵架沒吵贏,差點把自己吵死?”

祁尚:“……不是。”他繃著唇角道:“同安坊有一戶人家放孔明燈燒著了房子。”

云起抓起桌上扇子在手里玩轉一圈,“哦,是有這么回事,你們護衛營還幫著去善后了吧。”

“嗯,本來這個事結束了,結果昨天那家人隔壁的跑來護衛營吵鬧,說他家修房子的瓦片砸了自家院子里花盆。”

云起戲謔:“你們護衛營負責的事物很廣泛啊。”

祁尚也覺得這個挺扯,只能想到一個原因,“當時護衛營幫忙,讓百姓搞混了。”

“只是修房子而已,關那幾位學子什么事?”

祁尚反問:“世子看過傀儡戲嗎?”

云起打開扇子輕搖幾下,挑眉道:“懸絲木偶?”

“我剛好有空,就隨那家隔壁鄰居前去。”怎么調節鄰里矛盾不提,祁尚挑重點道:“原來那家男主人正是做傀儡戲的手藝人。”

云起眼眸微動,想到馬旦當時學吳炳昌的動作,確實有那么幾分被操控的模樣,但那又如何?

“先不說劉昌平和江磊,你別忘了吳炳昌死的時候在橋上,下面是河,而神獸橋上人擠人,如果真有那樣的人,他如何操控,又如何不讓人看到那么多根線?”

祁尚提出一個設想:“如果絲線足夠長呢?”

“多長?”

“長到有人站在河邊都能操控自如。”

云起以食指敲了敲腦袋,“弄這么復雜就為了殺一個學子?”他又想到另一個疑問,“按你所說,吳炳昌被人用絲線操控,身體上一定有痕跡,但陸安然驗尸時,完全沒有。”

祁尚卻說道:“如果絲線控制的不是他本人,而是衣物?”

云起想了想,似乎確實有這個可能,不過吳炳昌死了這么多日子,官府定案自殺后早就被家人領去下葬。

祁尚有備而來,當下道:“吳炳昌的家人沒把他運回去,葬在王都城外一處荒山。”

云起好笑道:“我的祁參領誒,難不成你來這里要慫恿我和你去挖墳?再說了,你能確定下葬的衣物還是原來那套?”

祁尚一怔,死者入土自是換上壽衣,怎么還可能穿著出事的那套衣服,算他考慮不周。

云起非再打擊他一下,“說不定早燒給他了。”

祁尚:“……”

云起滿足地勾起笑容,“就算衣物還在,總不能為了你一個猜測就挖墳,除非你還有其他證物。”

還真有。

祁尚從懷里拿出一根細如發絲的線,“我在神獸橋旁邊一棵樹下找到,應該是兇手走得匆忙,沒注意線被勾斷了一小截。”

云起側過身盯著祁尚,半晌要笑不笑道:“本世子懷疑你前頭在戲弄我。”

祁尚滿臉正氣,眼睛里都是認真的神色,“云世子,還有一樣證物在京兆府,就是劉昌平和江磊死時那把短刀。”

有了起初的懷疑,祁尚回想起來更加深疑心,“世子平常所見短刀的刀柄可會特意開一個小孔?”

“一般不會。”沒什么原因,單純嫌丑。

祁尚是武人,看到好的兵器下意識會拿在手里觀摩,“我記得很清楚,那把短刀刀柄有孔,且孔的一面被磨損出白色磨痕。”

云起用手背摩挲著下巴瞇眼:“你是說,那個孔是留著系絲線,而短刀讓兇手玩成了懸絲暗器?”

祁尚把絲線遞過去,面色凝重地說道:“世子,如果真有這樣的人躲在王都暗中殺害學子,再下去怕危害不可估量。”

云起拿了絲線在手里看,這根線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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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但異常結實,輕易不會斷裂。

千赤人的箭矢上就系著這樣的線,難道金家兄妹說謊?

表面上情緒不露出分毫,輕笑道:“這證據都有了,該京兆府頭疼。”

“不夠,只是我在案發附近找到的絲線,沒有直接指向,除非在死者身上找到關聯。”

云起看向他,“祁尚,我懷疑你就是想騙我跟你去挖墳。”

祁尚還待說什么,外面衙役跑進來傳話,皇上急召云起入宮。

兩人同時閃過不同念頭:

祁尚在想,難道案子果然驚動了皇上?

云起的心思則轉到了此前收到的密信,是不是柳相失蹤以及洛川郡相關?

不管如何,一輛馬車很快從提刑司出發,不多時到了皇宮門口,意外撞見了同樣著急入宮的袁方。

兩人一見面,先奉送給對方一個假笑。

袁方拱拱手:“世子最近可清閑啊?”

云起微微一笑:“托福,有袁大人把守王都,王都城內外管理得井井有條,本世子想不清閑都難。”

袁方想著自己那一堆爛攤子,瞧著云起就不大順眼,“洪姑娘還在府里頭?”

“袁大人想接回去也可。”

“還是不了,呵呵呵——”

到了臨華殿,兩人站著等候王且通傳。

袁方在京兆府大牢失火一案上辦事不得力,被皇帝訓斥一頓讓他滾回去,并言明什么時候查出個子丑寅卯再上朝,省得礙他皇帝的眼。

好不容易摸到點頭緒,皇帝卻突然召他入宮,袁方心里有點慌,偷虛旁邊沒事人一樣的云起,試探道:“世子入宮是?”

云起半歪腦袋裝作認真想了想,“王都最近很太平啊,就算有命案……”他拖長了腔調,慢慢道:“不是有袁大人快刀斬亂麻,都給解決了嗎?”

袁方品著里面好像有些深意,又似乎是云起故意嗆自己。

殿門被打開,兩人頓時消聲,王且從里面出來,弓腰請他們進去。

云起余光暗掃,沒料到御書房里還有不少人,就他第一眼看到的有御史大夫顧國昌,六部尚書在場站了三個,還有武將劉德忠,以及其他朝中舉足輕重的大臣。

皇帝看人到齊,沉著臉道:“御史臺上書賈士政非撰寫《閨德》一書之人,而是盜取了別人的成果。至于寫書之人,據說是個叫洪榮元的私塾夫子。”

袁方邊聽邊心驚,直到皇上說道:“袁方,剛才御史臺的告訴朕,這個事情你最清楚?”

袁方心里罵了御史臺那伙人一百遍,戰戰兢兢站在大殿中央,“皇上,其實臣也不是特別清楚。”

“可是顧御史說,洪榮元的女兒找你告過狀?”

袁方像是突然被雷擊,表情慢慢龜裂后,知道瞞不住了,哭喪著臉道:“回皇上,臣確實遇到過這樣的女子攔路告狀,但因為證據不足,臣還在調查當中。”

他扯起嘴皮子來頭頭是道:“首先,臣要證明此女子身份,一來一回需不少時日。其次,就算她真的是奉城洪榮元之女,但說賈士政抄書,總要拿出點證據來,否則空口無憑,不免有冤枉他人之嫌。”

顧御史冷哼道:“沒有證據你把那女子留下來作甚?”

袁方一激靈,立馬道:“沒有這回事啊皇上,那女子等待不及,后來又找去提刑司,如今還在提刑司當個女師爺,這個估計云司丞更了解。”

那趕緊撇清的速度令云起佩服不已,早知道袁方是個滑頭,沒想到他心思還這么長。

云起反擊道:“臣是認識一個姓洪的姑娘,至于是不是誰的女兒臣也不知道,袁大人明明說是他故交投奔,不好養在袁府免得讓袁夫人誤會,才讓臣幫襯幫襯。”

他拖長了音,一邊嘴角拉開笑容,壓著嗓子道:“袁大人,你是不是忘了啊?”

袁方腦門上冷汗直冒,眼神飄忽:“是,是嗎?臣可能記岔了?”

皇帝笑一聲,比不笑還陰沉,“朕不知道朕的兩位愛卿如此相親相愛,啊?”

顧御史跪地請旨:“如今妖書一說在百姓間流傳,甚囂塵上,還望皇上徹查,否則動搖國本,江山社稷危矣。”

皇帝大怒,掃落書案奏折,“是百姓在傳言,還是你們惑亂人心!”

劉德忠跪下,大聲道:“皇上!我看分明是有人借書生事,不知道按的什么心,一本破書而已,難道在里面還能捉出個妖怪來。”

嘩啦啦跪下去好幾個,“妖書橫行,禍害朝綱,請皇上明察!”

云起眼中浮現一道精光,從這個陣仗基本可以斷定,這幾個大臣有備而來,劉德忠一派怕是要落下風。

果不其然,僵持片刻后,吏部尚書看準時機出列,陳情道:“既有女狀告,不如查個清楚,一來彰顯皇上圣明,絕不姑息蛇鼠之輩。再則,要是她純屬誣告,也可將這案子公之于眾,以儆效尤,日后不會再有人敢隨意抹黑誣陷他人。”

兩個時辰后,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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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袁方在宮門外面面相覷。

云起一笑,拍了拍袁方的肩膀,“袁大人,論老奸巨猾,我不得不服你啊。”

袁方抽了抽嘴角,心里理虧,干笑道:“世子見諒,我這個京兆府尹難當。”

“其他慢點說,洪姑娘現在去京兆府做客的話,貴夫人不會再誤會了吧?”

袁方皮厚,賴著上去道:“世子,皇上讓我們共同辦理此案,你看這案子……?”

云起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查案么,當然是從頭開始查。”

袁方心口一刺,莫名有點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