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小仵作

第377章 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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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疏站在巍峨壯觀的臨華殿前,右手拎著藥箱,左手自然下垂,目光平放,既不瞻仰雄偉大殿,也不注視來往宮娥太監。

直到里面傳來宣召,站了大半個時辰的蕭疏身體一動,跟隨王且進了內殿。

“草民參見圣上。”蕭疏將藥箱放在一邊行大禮。

皇帝半靠在臥榻上,剛服用了藥眼下頭疼暫歇,抬起一雙深邃的眸子,用沒什么語氣變化的口音道:“朕許多年沒見過你了。”

蕭疏看著地面,“是,皇上。”

皇帝許久沒有說話,蕭疏就這樣跪著,在他以為皇帝必然還要問幾句什么時,只聽得一句:“太子讓你給朕看頭疾,你上前來。”

蕭疏口中稱是,拿著藥箱不疾不徐地走過去,王且將一塊明黃色的帕子蓋在皇帝左腕上,蕭疏搭上手指診脈。

這么小半個時辰過去,蕭疏沉默不語,王且在一旁干著急,“蕭醫者,皇上龍體可安康?”

蕭疏略遲疑,很快道:“圣上乃心火亢盛脈象,概是思慮勞神太過,火邪傷陰,邪熱內擾心神引起,導致心陽偏亢,失眠心煩。”

皇帝理著袖口,“那你告訴朕,如何能治愈?”

蕭疏沒說話。

皇帝抬起頭,沉黑的臉露出一抹嘲弄的笑,“一個失眠心煩而已,這么難治嗎?”

蕭疏后退幾步,再次跪在地上。

“整個太醫院束手無策,如今朕讓你過來,就為了聽心火亢盛這幾個字。”

蕭疏心里嘆了口氣,眼底浮現一絲無奈。

皇帝看向殿中宮女太監們,“王且留下,其余都退出去。”

淅淅索索的動靜后,皇帝目光沉沉地看向蕭疏,“你現在可以說實話了。”

蕭疏膝蓋的骨頭頂在地板上,這里的地磚似乎都比任何地方更硬更冷,他腦中回想剛才的脈象,如有實質般在他面前跳動。

“朕不想再問一次,朕的腦袋到底怎么了?”

蕭疏閉了閉眼,緩緩抬起頭,平靜道:“皇上腦部有異物,受異物影響,皇上才會時常感覺頭疼難忍、失眠煩躁。”

“異物?”皇帝半瞇眸子,“何種異物?”

“草民曾查閱藥圣書籍,看到過此種例子。藥圣途經某地,看到一女子捧腹痛哭,其女肚大猶如懷胎十月,因她未曾婚配故而村中人懷疑她私通男子,父母被村人暗中指指點點無顏面對鄉親,因而將她趕出家門。

藥圣偶遇女子時,女子正準備投河自盡。藥圣救下女子,并且通過把脈得知,女子肚子里的非幼胎,而是肉瘤。肉瘤已經長了幾年,越滾越大,最終把肚子撐成懷胎足月的模樣,才引致村里人風言風語。”

皇帝問道:“藥圣如何治這女子?”

“剖腹。”蕭疏抬著頭,側臉下巴與脖子呈一條分明的弧線,面色鄭重道:“藥圣問女子是否有破釜沉舟之心,女子答:即便死也要尋到真相,不受世間委屈。所以藥圣替她剖開肚子,最終取出了肉瘤,而那個肉瘤已有五斤多重,恰如一個剛出生的幼兒。”

皇帝眸色微沉,“后來怎樣?”

蕭疏嘆息搖頭,“女子洗刷了冤情,并且幸運活了下來。結果村里人說她讓一個男人剖腹,身體叫男人看了,又留下那么長疤痕,于禮教而言,還是傷風敗俗。”

皇帝冷笑出聲:“救得了人,救不了人心。”

這個故事說完,皇帝和蕭疏之間陷入又一次沉默,王且為著蕭疏剛才的話心驚肉跳,心說:這個蕭醫者,膽子太大了!

“你說這些,是想跟朕說,朕的腦子里也長了那樣的東西,你打算剖開朕的腦袋?”

皇帝突然出聲,王且心神一顫,忙望向蕭疏。

蕭疏不卑不亢道:“如想根治,唯有這個辦法。”

“呵。”皇帝不加掩飾地發出輕蔑的眼神,“編排子虛烏有的故事,企圖蒙蔽朕,蕭疏,你的膽子太大了。”

雖然皇帝語氣沒有變化,但依舊讓王且瑟瑟發抖,他伺候皇帝日久,從神態上細微的變化就能察覺皇帝有發怒趨勢。

蕭疏抱拳舉高至額頭,“草民說話皆屬實,不敢欺瞞皇上。”

“太子請你來,到底懷揣何種目的?”皇帝站起來,陰沉沉地俯視地上的人,“還是,你終于準備替你們蕭家復仇?”

就在這個當口,小太監前來通報,“太子殿下求見。”

皇帝心中懷疑未消,聽說太子不請自來,這份懷疑更加放大,不動聲色地掃過蕭疏,冷聲道:“讓他進來。”

子桑瑾今日在東宮聽說皇帝終于宣了蕭疏進宮,再加上前日王且跟他說皇上如今頭痛發作的越發厲害,心里惦記于是來看看,結果一進殿門,就感覺里面氣氛不對。

他按下心中疑惑,行禮道:“兒臣給父皇請安。”

皇帝眼神冷然地勾起嘴角一抹笑容,“太子,你來得正好,你請來的蕭神醫,想要剖開朕的腦袋。”

太子震驚不已,豁然側頭看向蕭疏,用眼神詢問——怎么回事?

蕭疏道:“皇上腦中有異物,若要治病,只能開顱取出。”

“這,怎么可能?!”太子簡直不知說什么好,他雙膝‘嘭’一下跪砸在地上,“父皇,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治病方法無數,不可能就這一種,請求父皇給小……蕭醫者一點時間,他一定能想出萬全之策。”

皇帝面無表情,沒人能猜出他心中怎么想,但是他不作表態,讓太子的心漸漸下沉。

“父皇,兒臣愿以項上人頭擔保,蕭醫者絕對沒有加害父皇之心!”

皇帝眼神沉黑像是沒有底,他用右手緩緩轉動玉扳指,問道:“世人都說朕害死了南疆王滿門,你們兩怎么看?”

子桑瑾不假思索道:“眾所周知,南疆王一府遭遇歹人加害,父皇一向仁愛天下,世人皆稱頌父皇德政,若有三言兩語亂傳,定是居心不良之輩。”

“蕭疏,你覺得,是不是朕?”

南疆王這個詞似乎離蕭疏很遠了,但又好像這輩子都無法與這三個字徹底劃分界限,蕭疏搖了搖頭,“不是,草民的父母都死在盜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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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了笑,眼底仍舊冰冷,“是嗎?就像你如今想讓朕相信開顱之法,是為了治朕的頭疾一樣地信任朕嗎?”

他轉頭對著子桑瑾,眼中似有濃霧翻卷,沉沉壓制而來,冷聲道:“太子,你太令朕失望了!”

“父皇……”子桑瑾渾身發冷。

這一句話,比任何否定都重。

“蕭疏,朕給你十日時間,若沒有他法,朕就當你公然欺君,到時候提頭來見朕。”皇帝的話回蕩在臨華殿,也久久激蕩在蕭疏和子桑瑾心中。

子桑瑾心事重重地離開臨華殿,等沒人了,一把拉住蕭疏閃到墻角下,“小舅舅,你怎么能對父皇說出開顱這種話?”

蕭疏坦然一笑,“殿下,醫者眼中只有病患,如對病患說謊,如何治病。”

“可是,那也不能直接說啊。”子桑瑾嘆口氣,“別說父皇不信,便是我也沒有聽過這么……驚天動地的治病法子。”

“我雖平生未見,但藥圣書中有詳細記載,今日我一把脈,與藥圣留下的脈案相吻合,加之我自己推測,八九不離十。”

“小舅舅勿怪,我并非疑心于你,但……父皇乃天子。”子桑瑾想起剛才種種,又苦笑,“我只是擔心父皇身體,奈何……”奈何皇帝對自己猜忌深重。

到底皇宮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兩個人很快分開各自回去。

蕭疏沒有回自己老宅而是去了吉慶坊,想著借陸安然那本《千金藥典》再仔細琢磨琢磨,結果陸安然不在,和云起出去了。

“還是為的渭花坊的案子,一早上叫袁大人派人喊去了。”春苗趁天氣好曬棉被,這會兒邊拍打邊說道:“蕭公子聽說過吧?好可憐的一家人,死狀奇怪得很。”

就此聊了幾句,春苗讓秋蟬喊去廚房幫忙,臨走問:“蕭公子要吃些什么嗎?還是去藥房等小姐?待會兒奴婢給您沏茶。”

蕭疏讓春苗顧自己忙去,他先走了,晚一點再來,經過桂花樹時,看到鹿陶陶抱膝團坐在樹干上。

“不知發什么病了,一大早就抱著樹不說話,可奇怪了。”春苗低語道:“莫不是馬大師說的那什么邪教,鹿陶陶也中招了。”嘀咕完,抱著棉被拍離開。

蕭疏多站了會,還沒想好說什么,鹿陶陶先開口:“看什么看?”

雖然自己現在還一團亂,但見鹿陶陶神色間有些郁郁寡歡,仍舊問道:“你怎么了?”

“關你屁事。”鹿陶陶不領情,踩著樹干一跳,回隔壁院子去了。

蕭疏從吉慶坊出來,天空開始變天,云層把太陽擋住,頭頂落下一片厚厚的陰影。

南疆王是蕭疏的父親,已經很久沒人提及,今天驟然被皇帝說起來,蕭疏一下子想到幼年離開南疆前同父親的談話。

其中有一句,“我兒,為父用夏武王朝十一個大臣的人頭換來南疆王這個封號,你覺得,為父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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