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憲自然不會真坐下,他還提防著王玉會不會下毒,回身走上了高座,離王玉隔開了一段距離。
顧玨見狀,意會地笑了笑,開始解釋:“皇上,您親自盯著收回的那些商鋪,可曾見過咱家與他們通過信?”
他問完,稍等了片刻,見皇上不做聲,接著說道:“咱家自交出后,便再也沒有管過那些店鋪,況且您也是知道的,這些日子咱家沒有出過裕王府,皇上拿走的權利,咱家也沒有再聯系過。”
“那么,現在換咱家要問皇上了,京中為何會亂呢?”顧玨說完,仰頭喝下了杯中的茶水,幽幽轉頭看向皇上。
顧憲話語一滯,盡管他現下與王玉勢不兩立,但他所言也的確是事實。
若按他這么說,那些商鋪是……
“皇上是沒看清,還是看清了不愿意承認?”顧玨放下茶杯,從位置上站起,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走向皇上。
他雙手負于身后,上身微傾,說道:“無礙,咱家作為臣子,自當替皇上分憂,微臣來替皇上好好掰扯掰扯其中緣由。”
說著,他直起身子,低眉看著坐著的皇上,一字一句地將今日京中之事再現:“皇上針對微臣,將收回商鋪和權利直接當做收回了人心,收回便是收回,抓在手里便再沒管過。”
“住口!”顧憲雙拳緊握,并不承認這件事。
顧玨卻如同沒聽見一般,繼續說道:“皇上收回商鋪后,只想再繼續收回其他鋪子,可曾有一分一毫想要維護商鋪的運營?您說這些商鋪是受了臣的影響,真的是這樣嗎?如今京中物價飛漲,真的和皇上沒有關系嗎?”
顧憲一掌拍在書案上,猛然站起與王玉對視,怒斥道:“王玉,朕命你住嘴!”
顧玨冷笑一聲,沒有停止奚落,繼續說了下去:“皇上,臣再問。錦衣衛京衛府也好,東西兩廠也罷,甚至是城外的疾風營,皇上自建立后只有建功之后的嘉獎,若是敗了、累了,可有過安撫?您以為的拉攏,其實不過一頓飽餐,一份體恤罷了!”
以他與李決明的交情,怎會撼動整個疾風營。
當皇上因為疾風營在邊塞沒有建功,便扣押糧草,導致數十萬將士在冰天雪地忍凍挨餓時,是他提前安排好車馬,不斷將糧草送去邊塞。皇上以為的官財拉攏,其實只是一頓普普通通的軍糧。
那些軍糧,或許在奢靡的京城,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米飯,甚至皇宮中人不屑食用。可這些米糧,卻養活了待在邊塞奮力抗戰的將士五年之久。
人心不是一瞬間擊垮的,所累的是長年累月的失望,而如今上位者的不管不顧,才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聽著王玉的話,顧憲頓時泄了一口氣,無力地跌坐回了位置,他抬頭看向王玉,仍舊是不松口:“朕任用他們,他們本就應當替朕處理好所有事務。”
顧玨聽著這話笑出了聲,如同看笑話一般看著皇上,反問道:“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擁護您做皇上,您本應當替所有人治理好天下,您做到了嗎?”
說著,他看向被勾畫的京都地圖,感嘆了一聲:“皇上將天下視為國土,是冷冰冰的,但在他人眼中,是家,那是有溫度的。皇上若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治理,國土亦是散沙。”
顧憲逮到王玉所說直言,憤然而起,直指他罵道:“你還說不是意圖謀權篡位!”
顧玨看著皇上,眼中的失望緩緩增大,心中的信仰在次次顛覆后,又一次崩塌,“皇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個位置。”
他這個回答,卻換來了顧憲的嘲諷,顧憲卻是不相信,且不說皇位至高無上,人人都覬覦,就說王玉自始至終一直在攬權,現在卻說他不在乎皇位,誰信?
“朕倒要聽你說說,你想要什么?”顧憲眼簾微低,不置信已經占據了他現在所有情緒。
顧玨低笑了一聲,抬頭看向皇上,喊出了他平生二十三載沒有喊出的稱謂,“父皇,兒臣想要的,無外乎是您承認兒臣的存在了。”
即使“父皇”這個稱呼他幾乎每天都會聽到,但從王玉口中喊出,顧憲只覺得如鯁在喉,不敢應聲。
“大監在說什么,朕不明白。”顧憲盯著王玉,忽然間想明白了許多事。
難怪東方曉要對自己說那句話,“皇上,就算您是天子,還是有很多事并非在您的掌控之中。”
眼前的這個人,就一直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顧玨聽皇上這個時候喚他“大監”,看樣子就是不打算承認了,便冷然道:“看來父皇是不愿意承認兒臣了。”
顧憲盯著眼前的人,突然發笑,“你忍了十幾年,狼子野心終于暴露了。今日朕就告訴你,你想都別想,不管你是不是朕的兒子,現在的你,永遠別想繼承皇位!”
他絕不相信顧玨僅僅只是為了得到承認布局這么久。
顧玨嘆了一聲,搖了搖頭,“父皇還不明白嗎?若是兒臣想要,不需要您給,兒臣自己就能拿到。布局多年,只是想活著。”
是,他只是想活著,現在他爬到一個無人可以加害的地位,愿望并不多。若他還是宮中那個小小的掃灑太監,僅靠依仗旁人活著,哪一日死在深宮的某個角落,也無人知曉。
顧憲聽著他這番話,滿滿是威脅之意,反向威脅道:“朕今日就要收走你所有權勢,更有的是理由將你斬首示眾!”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zanghai花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