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明

第四百二十八章 缺銅 營改團

第四百二十八章缺銅營改團

“大帥,有了這些水力的機械,咱們膠州營的兵器鎧甲制造,可就不會像是現在這么緊張了。”

自從兵器制造局成立之后,這還是李孟第一次來萊蕪,兵器制造局上上下下都是忙碌準備,膠州營的兵器制造局的人口等等規模,都比萊蕪縣本身大很多,兵器制造局的幾位主辦,地位也比萊蕪縣令要高很多。

本以為李孟得了齊國公的封號之后,最起碼也要有相應的儀仗禮節,兵器制造局上下都是按照迎接國公的規格來迎接。

誰想到李孟過來之后,依舊是軍人本色,不乘車坐轎,身邊也沒什么侍從侍女之類的,只是跟著親兵衛士,從濟南城到萊蕪城,這一路上就按照行軍的方式前進。

這一行人到了萊蕪城,萊蕪縣令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安,口中喊的是齊國公,李孟淡然應了,等兵器制造局這幾位主辦也準備叫國公的時候,卻被李孟何止,冷然說道:

“還不到講究這些虛禮的時候,按照營中的叫法就是!”

聽到李孟這么說,都是心生敬意,凜然聽令,被圈在萊蕪多時的礦監丁旭已經是向膠州營證明了自己的忠心和能力,而且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擔心這些山東的鎮守中官會給膠州造成什么阻力。

不過天津城的那位火器工監盡管很快的進入了工作的狀態,但還屬于觀察階段,李孟到來后他被勒令呆在自己的宅院中。

得到了水力機械的思路之后,萊蕪兵器制造局單獨分出了一部分匠人來制造這些水力工具機。

水力萊蕪城倒是不缺,這邊煉鐵打鐵,本來對水的需求量就很大,大汶水和小汶水水量充足。小水庫或者簡單的攔河攔壩,就能把改良后的水力機械帶動起來,等到這些水力機械差不多完成之后,這才是給濟南地齊國公李孟發出了消息。

按照兵器制造局的規程,有什么重大的技術革新,就必須要通知到濟南城的將軍幕府那邊備案,但孫和斗、郭棟和丁旭卻沒有想到這個消息居然讓李孟親身前來,德瓦爾特提出的概念。的確是造成了生產技術的飛躍,不過這個重要性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們卻沒有意識到。

李孟來到萊蕪之后,第一個命令就是升德瓦爾特為大匠,兵器制造局的實務級別,除卻主辦之外就是工匠,而大匠則是一種名譽稱號,在兵器制造局之中。有大匠稱號地工匠不過是十人。

大匠的待遇等同于千總,而且由山東供養終身,可以說是一種難得的榮譽,等同于膠州營系統的某種爵位。

眾人來到小汶水邊上的水力工坊,水力的砧錘工序。一名學徒拿著塊鐵板小心翼翼的塞進不斷上下的砧錘之中,聽到當當當地巨響,鐵板逐漸的被捶打成胸前板甲的形狀,邊上的郭棟笑著解釋說道:

“大帥。從前這塊胸甲,要制造局內有經驗的老師傅不斷地捶打,方才能成形,出品慢,而且消耗體力不少,一天也不能出產幾塊,那分工協作的程序做成之后,這鍛甲的程序也是短板。可有了這個水力砧錘,等到接下來的幾個砧錘工坊建成,咱們營內下地單子,最起碼提前半年完成。”

李孟看著前面的單調的上下捶打,跟在身后的王海小聲笑著說道:

“這東西,在南直隸那邊也是見到過,不就是舂米的水碓磨嗎?”

能聽見王海這個笑話的人都是跟著嘿嘿笑了起來,李孟也是哈哈一笑。接著卻自言自語的說道:

“都有這水力的東西。西邊用來機械制造,咱們還是用來磨面舂米。”

他這低聲地言語沒人聽到。李孟說完之后自己搖了搖頭,平定了下感慨的心神,轉過身對身邊身后的人說道:

“不要小瞧這些機器,他們的價值抵得上十萬甲兵!”

眾人聽到李孟的評價,都是驚訝的嘩了一聲,在他們眼中不過是機巧匠作之物的這些水力機械,李孟居然給出這樣的評價。

李孟隨即嚴肅地和王海下令道:

“從今天開始這些利用水力地匠坊周圍都要嚴密封鎖防衛,出入操作這些機械的人都要監控,再加派武裝鹽丁一個大隊和一個營地士兵過來。”

萊蕪算是山東的腹心之地,四周都有膠州營大兵駐扎,甚至連邊上的制造局主辦,都覺得大帥的這個命令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李孟的話就是命令,王海當即一個立正,邊上的袁文宏直接拿出木板和紙張,撰寫出來。

“你們用的水力是那條河?”

沒想到一個革新竟然讓大帥這般的重視,兵器制造局上下都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李孟突然一問,孫和斗和郭棟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到底是丁旭,內宮的宦官察言觀色的本領比他的同僚可是強出太多,丁旭連忙出列回答:

“大帥,這邊用的大小汶水的支流。”

“派人去上游勘察一下,務必保證水量充足,如果有田莊或者是其他的人和你們爭用水源,讓他們搬遷到別處,同時你們給我拿個章程出來,再找出一個新的水力充沛之地,保證水力匠坊的運轉。”

一貫是和其他部門在征用資源吃虧的兵器制造局,這次卻得到了李孟的許可,當真是惶恐欣喜,孫和斗、郭棟、丁旭三人一起躬身致謝:

“大帥體恤,制造局上下定當鞠躬盡瘁。”

李孟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方才已經有人給他講了德瓦爾特的功勞,李孟朝著水力碾軋機跟前走了幾步,沉聲的說道:

“水磨和水碓,咱們用了千年,看看他們洋人的東西,已經超過我們許多了。這制造局是我山東百工始祖,一定要在這些東西上面多動腦筋,多多改善,別人的好東西,我們不要覺得為難,大方的拿過來用,用好了,就是咱們自己地東西。”

專門的事情讓專家去辦。李孟自覺對這制造的事情沒什么了解,在現代的時候接觸也不多,所以很少插手。

但這次聽到這水力機械和工序分配改造的前因后果,禁不住頗為的感慨,有些事情不卻說,下面的人并不會自己領悟到。

孫和斗在邊上頗有共鳴的接話說道:

“自從這兵器制造局見禮起來,卑職以為這就是天下第一等地匠坊,難免有些自滿的情緒。這次整飭秩序,修建匠坊,才發現者制造局中的種種不足,那些洋人的工匠,對那數值仔細。又有記錄,做出來的東西規格統一,可制造局的工匠連量具都是前些日子才核準統一,就更不用談什么標準了。今后制造局的一切也都是要有明文的記錄,要分分精準。”

邊上地郭棟插嘴說道:

“大帥,這些洋人工匠手藝未必比咱們的工匠強多少,可卻有些咱們沒有想到的新東西,小人琢磨著,這才才來十幾個工匠,就有這般的功效,若是更多。豈不是效用更大,下面的匠人們都是在說,沒想到還有這么多匠造地學問,先前的眼界實在是太小了,要多多學習才行。”

這兩個人說的話倒是讓李孟頗為的滿意,不管怎么說,能有改進地愿望和學習的決心就是好事,李孟點點頭。開口吩咐說道:

“這件事去和寧師爺那邊商談。洋人這大明的地面上不少,倭國、南洋那邊也有。但懂得匠造法子的,估計最多也就是些學徒之類,你們也不要報太大的希望。”

幾位主辦都是一同躬身答應,眾人很少見到李孟如此興致勃勃,他在制造局主辦的陪同下,把所有利用水力的匠坊都是走了一圈,仔細的查看這些頗為原始地水力工具機,的確是很方便,盔甲最難辦的幾個工序都可以通過工具機完成。

而且水力鼓風機可以讓煉鐵爐達到更高的溫度,得到更優質的鋼鐵,盡管丁旭介紹這件事情的時候語氣平靜,不過李孟卻又是精神一振。

優質的鋼鐵可以帶來什么,這個時代沒有人能比李孟更意識到其中的重要性,一時間,李孟也是心中感慨,自己來到這個時代,扎扎實實地耕耘了十年,練出了一支強兵,奪取了偌大地地盤和了不得的富貴。

自己地軍事技術應該距離西方不那么遠了,本來應該是遲滯或者倒退的山東經濟,因為李孟在山東打開的局面,開始高速的向前發展。

穩定的局勢,商業的大發展,超出這個時代的軍隊,在這種種因素的催生之下,制造技術也開始跟著飛躍了。

盡管還只是模仿,盡管改變來自歐洲幾名學徒的經驗,但這畢竟是個進步,要知道,晚清末世,很多地方就算是水磨和水碓都已經成了很先進的東西,整個都是大倒退了,只能是任由西方強大無比的大機器工業摧毀中國的經濟。

游覽完畢,李孟興致頗高,膠州營之中并無官場上的那些繁文縟節,即便是大帥到來,也僅僅是在主辦們吃飯的地方多做幾個菜而已。

礦監丁旭對這個就是頗為感慨,各地的文臣武將鎮守太監,每頓飯都是盡可能的奢華富貴,簡樸被當成寒酸,那是最丟面子,而且會

被同僚屬下恥笑的,可這山東對這飲食穿著無非就是夠用而已,絕大部分的人都是專注于公務,大明的作風和這山東的作風一比,頓時是高下立判。

前往會客廳吃飯的時候,丁旭卻想起一件事情,快走幾步,到了李孟身旁稟報道:

“大帥,兵器制造局此時有個隱憂,卻不知道當不當講?”

丁旭這種不是膠州營傳統體系出身的,說話未免有些官場上的毛病,拐彎抹角,李孟瞥了他一看,沉聲問道:

“什么隱憂,其他幾名主辦為什么不知道!”

丁旭躬身的幅度又是大了些。開口說道:

“其他幾名主辦專注于兵器制造上,卻和這原料供應,煤鐵開采關系不大,而且卑職所說的隱憂還不曾耽誤正事。”

看到李孟點點頭,丁旭這才是繼續開口說道:

“大帥,鑄造火炮耗費銅料極大,目前靈山商行那邊的銅還能供應,可卑職同商行送貨的那名掌柜談過。說是這些銅料大部分都是通過搜集銅錢而來,這銅錢可是流通之物,若是都被用來鑄炮,早晚會造成市面卻少流通錢幣。”

這樣地擔心極為的有道理,如果丁旭沒有在宮中呆過,對這財賦之事有過接觸了解,恐怕也說不出這番見解。

山東沒有銅礦,鑄造火炮還有一些比較特殊的武器零件。所使用的材料大多是用銅,原材料只能是收購市面上的銅器和換來銅錢,膠州營的對火炮的需求很大,城防要塞、部隊野戰都要用到火炮,特別是如今擴軍備戰。火炮需求增加,銅料的耗費更大。

偏偏山東地有幾個極為發達的工商業城市,這些城市的市面上除卻大筆的金銀之外,零售買賣主要還是銅錢支付為主。

因為山東各處。平民百姓,即便是屯田田莊的屯田戶生活也要比其他的省份好出很多,各路商賈云集山東,商業興盛,對這銅錢的需求量也是極大,如果說市面上銅錢的數量銳減,金銀很少用作日常地流通,那必然要造成極大的混亂。

目前靈山商行的寧乾貴和手下的一干賬房掌柜。對收上來的銅錢,要拿出多少地份額給兵器制造局去制造武器,要拿出多少投放到市面上,真是絞盡腦汁,苦惱之極。

為了多收銅錢銅器,靈山商行開出來比市面上略高的價錢去兌換銅錢,收購銅器,結果是山東的平民百姓。甚至是屯田田莊都是把銅錢和銅器兌給靈山商行。靈山商行的把銅錢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投到市面上去。另一部分則是交給兵器制造局,那些被投放到市面上地銅錢又周而復始的回到靈山商行之中。

如果算上銅錢中那些質量低劣的劣錢,還有那些使用多年的舊錢,靈山商行每收一次銅,就是賠上一次。

但按照兵器制造局的需求,各種用途的銅料還需要很大的數量,而在山東的鄉間和屯田田莊那邊,已經出現了一種現象,就是大家合在一起,定期地購買需要的生活用品,這樣因為金額較大,可以用得上白銀,因為銅錢作為有利可圖的物資要賣給靈山商行。

小商販們紛紛破產,百姓們的生活也是越來越不方便,而銅錢的價值也越來越高,目前外省和山東的生意大都用金銀支付。

每一次的流轉,都會有大批的銅錢在兵器制造局變成各種兵器,市面上地銅越來越少,自然價值也是跟著增加。

小商販地破產,靈山商行和文如商行能夠補上,但這些破產的小商販也是不安定地因素,但銅錢價值的非正常波動,對社會的安定影響很大。

這是種惡性的循環,早晚會出大麻煩,礦監丁旭和靈山商行的掌柜聊過之后,也是琢磨出來了這個道理。

大凡這內廷的宦官,除卻少數幾個高風亮節的大能之外,其余的多多少少又有些貪財和鉆營的偏執。

礦監丁旭被李孟圈在這萊蕪之后,本來也長吁短嘆,心灰意冷,心想這輩子就死在山東地面,做牛做馬了。

誰想到山東總兵李孟居然做出了這么大的局面,沒用多少工夫這都是齊國公了,而且丁旭被接納到系統中之后,可以接觸到很多從前不知道的消息,他對膠州營的了解越深,就越覺得在這個團體之中前途無量。

現在的丁旭對李孟沒有一點的恨意,反倒是感激異常,此時別人就算是削尖了腦袋都很難鉆進這山東膠州營之中,自己卻輕而易舉的被人抓進來了,這是何等的好運氣。

這一兩年來,丁旭把自己老家的親戚都給接到了山東來,扎扎實實的打算在這里長住,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既然打算扎根下去。丁旭就琢磨著如何才能被大帥看中并且賞識,在膠州營這個體系中,靠著賄賂和討好是沒有用的,必須要有真才實學,可現在膠州營各個衙門都是各司其職,都在高速地運轉,想要去的賞識必須要別出一格。

這次終于讓丁旭找到了機會,把這個眾人還沒有關注到的問題提了出來。等他說完,看見李孟鄭重的神情之后,丁旭知道自己做對了。

本來興致勃勃的李孟在用飯的時候卻情緒不高,孫和斗和郭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心想著丁太監到底跟大帥說了什么。

方才丁旭說的的確是個大問題,李孟把自己治下地各處想了想,應該是沒有銅礦的存在,這還真是個難題。不過卻也說明了另外一方面,自己手下這些高級官員之中,他們所具有的,大部分是忠心,能力上卻不足。

銅錢和鑄造火炮的銅料。卻讓寧乾貴這般的為難,的確很讓李孟失望,吃飯的時候,李孟已經準備通過文如商行去河南還有南直隸收取銅錢。補充山東的不足地部分了,寧乾貴的眼界未免太窄了一些。

不過李孟也知道自己的辦法是短期的行為,山東目前的局面,將來各處肯定要對山東實行各項物資地禁運,而且在自己取得更高位置之前,鑄造火炮的銅和鑄造銅錢的銅,這個矛盾始終會存在。

在短時間內,這還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山東駐扎在河間府地守軍原本是讓王韜來帶領。一共九千人,不過現在山東在北直隸的守御范圍是兩個府,并且永平府和山海關接壤,那差不多是最前線,李孟從南直隸抽調兩萬兵馬過來。

北直隸這邊差不多要三萬兵,這算是除卻本營之外,李孟手下的第一大營了,王韜盡管立下了大功。但在指揮和管理這么多的軍隊上還有欠缺。

何況北直隸這塊地方。永平府面對的是韃虜,其他的方向上還面對著北直隸的二十幾萬大明官軍。盡管這么多年沒有出問題,可草原上的蒙古人也有進來地可能,北直隸的局面實在是太復雜。

王韜在擔任一軍主將之前,只是一名把總,放在這樣的位置上還是有點不妥,況且原來是九千人,鎮守河間一府,現在是兩個府的地盤,并且和前線毗鄰,這人選就要重新考慮了,兗州軍游擊張江被任命為北直隸駐軍的主將,統領著三萬人馬,而王韜則是作為副將,在北直隸的駐軍李孟難得用上了自己的現代地理觀念,這支軍隊被稱呼為河北軍。

而山東則是由李孟直管濟南、東昌、兗州三府,趙能鎮守青州、萊州、登州三府,目前膠州營可以說是忙成了一團。

原本以營為基礎編制膠州營開始改制,原本的兩營合并為一團,這個合并和歐曼.加里斯地建議有關。

兩營一共兩千人,長矛兵一千六百人,四十乘四十地方陣更加穩固,而且四百名火銃手,在團單獨作戰的時候,會有更加集中地火力。

目前膠州營駐守的地方越來越廣大,按照眼下的形勢,各團單獨作戰的情況會很多,李孟已經是準備把火炮配屬到團,初步的計劃是,每個團三門三磅炮,當然,在大兵團作戰的時候,火炮還要集中指揮使用的。

自從出現營千總這個編制后,營千總這一級別的軍官有很多是立功卻只是在俸祿待遇上提高,官位不能繼續升遷,幸運兒也就是那三兩個而已,這次的改制,也是給那些有功的營千總一個升遷的位置。

不過一個團的統領官該叫什么名字卻還是在商榷之中,本來順理成章的,把總、營千總,這個團的軍官也就應該叫做團總了,團總這個名字對于李孟來說,實在是太難聽了,總想起一些烏七八糟的反派角色。

四月,李孟忙的焦頭爛額,鄭芝虎一直是濟南低眉順眼的等待著,不敢有什么怨言,即便是他知道在這期間李孟實際上見了一名客人——山東右參政柳青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