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

第十三章

夏藤一出門,正好碰到騎著自行車的江澄陽。

距離二人上次說話已經有一陣子了,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夏藤不知道說什么,停在半道上,好在江澄陽先開了口,“這么早?”

夏藤點了點頭,“起早了。”

“我是今天的值日生,得早點去。”知道她不會問,江澄陽主動說。

夏藤又點了下頭。

“一起走吧?”他看著她問。

夏藤猶豫著,他又說“一起走吧,聊聊。”

肯定句。

夏藤“嗯”了一聲。

昨天下過雨,今天道路上都是一灘一灘的積水,風挺涼,混著潮濕的泥土味,吹在面頰上格外舒服。

江澄陽的校服洗的干干凈凈,離得近,還能聞到洗衣粉的味道。

他為了配合夏藤走路,兩手推著自行車,和她一塊兒并肩往學校走。

“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兒?沈奶奶都找到我們家去了。”

夏藤低著頭走路,“手機沒電了,她聯系不到我,沒什么事。”

江澄陽撓撓腦袋,“哦……你,還好吧?我在學校想和你說話,你老躲著我。”

夏藤腳尖踢著路上的雨水,不說話。

她不是躲著誰,與其別人孤立她,不如她先拒絕別人。

“其實阿正人不壞,至少對我們都挺好,我覺得你們倆可能有誤會,應該有機會好好聊一聊,他平時不欺負女生的。”

聊一聊?

夏藤都要聽笑了,她沒試過嗎?換來的是他一瓶礦泉水從頭澆到尾。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一個動作,哪一句話,或者哪一個神情就惹到他了。

祁正,不能拿對正常人的思路對他。

他身上沒有禮節,沒有紳士風度,就是只未被馴化的,最原始的野獸,撕咬著一切合乎常理的世俗規矩,無法無天。

夏藤想起了昨天瘦猴說的話。

“他到底……為什么這樣?”夏藤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問。

“唉,阿正家里比較特殊,他一早不住西梁這邊,他媽媽家有錢,昭縣最西邊那塊地都是他媽媽家的,阿正他爸是下鄉來的城里人,和他媽剛認識不久就結婚了,祁正本來還有個弟弟,后來……反正就出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情,我不說了,背后說人,感覺不太好。”

江澄陽點到為止,撓撓腦袋,叮囑夏藤,“你千萬別問他啊,誰提這些他揍誰。”

夏藤點頭。

祁正的父親……她想到了初到昭縣在西梁迷路的那天夜里,那幢三層樓里爆發出的咒罵。

她已經大概猜到了故事的結局。

西梁到學校,步行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倆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校門口。

“你的值日還沒排吧?估計這星期田哥重新排,我們的室外清潔區換了,可能要……”江澄陽話說一半,突然被人叫了一聲

“江澄陽!干嘛呢?大清早就泡妞呢?”

說話的人夏藤眼熟,是隔壁班的,染著黃毛,經常找祁正的那堆混混中的一個。他們幾個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風,圍著一個早餐鋪吃燒餅,收獲無數來往路人的注視也毫不在意。

江澄陽沖那邊喊回去“胡說什么!這我鄰居!”

黃毛笑的賤兮兮的,“我也想有個鄰居,一起聊著天上著學,多幸福。”

江澄陽揚起拳揮了揮,那邊看見,哈哈大笑。

夏藤躲去江澄陽另一邊,避開那些肆無忌憚的視線,“我們走吧。”

黃毛一路目送他們倆進校,然后嘖嘖一聲“這女的確實長得可以啊,便宜江澄陽那小子了。”

有人湊過來問“啥玩意兒?他倆談了?”

黃毛說“我上星期還見他倆一塊去夜市呢,江澄陽眼睛跟長那女的身上了一樣,沒聽人家說是鄰居么?家住一塊兒,還一個班,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

他側頭,問旁邊摩托車上至始至終沒出聲的人“是吧阿正?”

祁正叼著半個餅,頭也不抬,“不認識。”

周一有升旗儀式,班里同學交完作業就全部去樓下集合,樓道里一陣嘰嘰喳喳人擠人后,很快就空了。

夏藤的作業依舊沒人收,她一直在座位上等全班人走光,才把自己的作業整理好,準備去辦公室交。

江澄陽是在這時候拎著大掃帚和簸箕進班的,他剛打掃完清潔區的值日,見夏藤還沒走,急忙打了聲招呼,“你等我下,我下樓倒個垃圾,然后咱倆一塊去升旗。”

夏藤怔了一下,應了聲好。

江澄陽拎著兩個垃圾桶飛速下樓,她則去辦公室把各科作業交了。

回到班里,江澄陽還沒回來,她回座位拿出水杯,趁這個時間段沒人,先去接杯熱水。

走到班門口,樓道里突然一陣嘻嘻哈哈的吵鬧聲,班門被外面的人踢開,“咚”的一聲砸到墻上。

夏藤嚇了一跳。

祁正單肩挎著書包出現在門口,一身煙味。他今天也穿了校服,沒拉拉鏈,衣服隨便敞著,校服袖挽上去一截,露出利落瘦削的小臂,校褲在腳踝處堆了一堆,但不顯得臃腫。

他剛來,這個點應該算遲到。

隔壁班的幾個男生放下書包又乍乍乎乎的沖出來,路過他們班喊了句“阿正快點兒!”

祁正從口袋里伸出手,扶住門邊,一邊走進來一邊關上,說了句“你們先去。”

他做這些動作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她。

野蠻,直接,具有侵略性。

夏藤往后退了一步。

水杯在手里越捏越緊,指間發白。

祁正關上門,目光就從她身上離開了。

他略過她,往最后一排走。仿佛當她不存在。

夏藤的心在胸腔里狂跳。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簡直要死。

教室里空空蕩蕩,窗外是各年級各班集合的聲音,七嘴八舌鬧哄哄的,一窗之隔,兩個世界。

她閉眼,咬牙,深呼吸,反正今天也準備找他的,不如就現在。

她睜開眼,“祁正。”

祁正已經走到位置上,書包甩桌上,沒聽見似的。

她又叫了一聲“祁正。”

他還是沒反應。

夏藤不管他有沒有反應了,繼續說道“昨天的事,我……”

“聽不見。”

她一愣。

祁正坐在凳子上,背著靠墻,沒什么表情的看著她。

她吸一口氣,提高聲音,“昨天的事……”

他又打斷“聽不見。”

夏藤憋住一口氣,從門口一路走到最后一排,她站在他座位旁邊,快速開口

“昨天的事,謝謝你救我。”

終于說完了,她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祁正沒看她,還盯著她剛才站在講臺的位置,好像根本不在乎她的道謝。

她站著,他坐著,從她的角度,能看到他鼻梁上的傷口已經結疤,她打他的那道巴掌印淡了很多。

夏藤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教室又安靜下來。

于是遠遠從樓道那邊響起的江澄陽的聲音格外清晰“夏藤我回來了——”

她剛要回頭應聲,脖子被人一把勾住,然后整個人摔進他懷里,被他勾著脖子帶到桌子底下。

他從她身后攬住她,長腿壓著她的腿,她還沒尖叫出聲,就被祁正捂住嘴,夏藤嗓子里發出“嗚嗚”的聲音,他在她耳邊說“叫也行,讓他過來看。”

一句話,成功定住她。

他說完,一口咬住她脖側一塊肉。

動物世界里,獅子捕住一只鹿,先咬斷它的脖子,利牙刺穿它最薄弱的地方,鹿瘋狂掙扎也無濟于事,只能慢慢咽氣,等著皮開肉綻,被生吞下肚。

夏藤滿腦子都是這個畫面。

額頭冒了一層又一層冷汗,祁正真的用了勁咬,她疼的半個身子都在抖。

身心刺激,血液跟燒開的水似的,在體內橫沖直撞。

班門被打開,江澄陽闖進來,把兩個垃圾桶往門后一扔,大聲叫人“夏藤?”

掃了一圈,“欸?怎么不見了?”

夏藤一動不敢動,生怕他聽見,偏偏就在這會兒,祁正松了手。

他不捂著她嘴巴了。

他把她脖子上咬出來的血珠一點一點舔干凈,發出唇齒與皮膚摩擦的聲音,傷口上黏著頭發絲,他似乎是故意的,連著頭發一塊兒舔,又痛又癢,夏藤脖子上的筋全都顯出來了。

他篤定她不敢出聲。

這個混蛋。

江澄陽又往里走了兩步,目光搜尋著,門口突然響起田波的聲音“江澄陽,還不下去排隊!”

怎么他媽的班主任也來了?!

夏藤絕望的閉上眼睛。

祁正還黏在她脖子上,聽見田波的聲音,不厚道的笑出聲,樂的肩膀直顫。

“操。”他笑話她,“你什么運氣?”

這一說話,夏藤的魂飛走半截。

你個死人生怕老師聽不見是不是!

幸虧樓下夠吵,蓋過了他的說話聲音。

“你瞪我?”

他還要張嘴,夏藤忍不了了,反過來按住他,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他被她一雙白白凈凈的手捂住,似乎安穩了一點,眼皮淺淺抬起一層,瞳孔漆黑,直直看著她。

夏藤滿臉都是受驚嚇的樣子,又因為他,兩頰紅的像熟透的桃兒,脖子上新添的咬痕微微泛腫,早晨扎好的馬尾也松了,垂下來幾根輕飄飄的發絲,有幾根他剛才嘴唇碰到過。

她的狼狽模樣讓他很受用,他不說話了。

門口倆人還在繼續,江澄陽說“我和夏藤說好了讓她在教室等我。”

田波說“這教室都空了哪還有人?肯定下樓了,趕緊的,升旗儀式要開始了。”

謝天謝地,眼看倆人就要走了,夏藤剛要緩口氣,祁正不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變化,看她放松,一腳踹翻他的凳子。

“咚”一聲,除了他,三人俱是一驚。

夏藤眼睛倏地一下瞪大,滿眼驚恐,呼吸都停了。

祁正一臉惡作劇得逞的表情,眼睛瞇成一條縫,他快笑死了。

田波莫名其妙“什么聲音啊?”

這回換江澄陽催他“樓下在吵吧?哎喲趕緊下樓吧田哥。”

教室門關上,兩人念念叨叨的走了。

沒有人知道,教室最后一排,桌子下面藏著兩個人。

夏藤精神緊繃過了頭,還保持著捂住他嘴的動作

祁正也不說。

直到手心一陣濕熱,她觸電般放開他,整個人彈了一下。

他舔了她的掌心一口。

這個流氓!!!!!!!

夏藤臉爆紅,她要站起來,胳膊剛撐到桌面上,領口被人一拽,人重新摔了回去。

還沒摔穩,腋下被人一架,祁正把她按在桌腿上,她支起身來,就被一把按回去。

這姿勢太詭異了,他整個人都壓著她。

夏藤受不了,偏偏祁正不自知。

“江澄陽膽兒挺肥啊,敢泡你?”

夏藤掙扎“你起來。”

“以為你多清高呢,這么好追?”

夏藤側開臉,紅暈已經蔓延到脖子,“祁正,我最后說一遍,你起來。”

“不起,怎么?”

他的手繞過她的脖子,掐住她的后頸,把她的腦袋硬扳回來,夏藤抵不過,不得不正臉對著他。

他哼笑,“看都不敢看我,你橫什么?”

“我橫什么了?”

“罵我流氓,江澄陽泡你就不是?”

這人……

夏藤沒轍了。

她敗下陣來,“你到底想怎么樣?”

“夏藤。”他捏著她,意味不明的語氣。

“你給我老實點,別讓什么人都往你身上湊。”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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