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課曾經講過，一天中最冷的時候，是清晨天快亮的時刻。

于是雪花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灑落在這個鎮子里。

它們落在停在馬路上的私家車頂棚上、它們落在街邊不知道立了幾年的消防栓蓋子上、它們還會落在屋頂、自行車坐墊以及暴露在天光下的每一處。

很急，很密，卻姿態輕盈。

不發出任何聲響。

莫一笑抱著熱水袋看著許強忙活，許強剛把水燒上就抱怨：“這么冷的天你出來干什么？”

莫一笑已經穿戴整齊，未著妝容，披了一條棕色的坎肩：“清點他們有沒有按量補貨。”

許強搬著菜，抖掉上面細小的雪。

莫一笑勾勾畫畫，站在卷簾門邊靜靜的看著在眼邊的菜。

整條街就干鍋店開著門，鎮子里安靜得像是按了暫停鍵，只有這突然的大雪才能顯示出時間在緩慢流動。

干鍋店沒有暖氣，剛出被窩不久莫一笑的手指就有些涼了。

她到了一杯水，手指尖輕輕敲著玻璃杯。

“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莫一笑理了理頭發，看著門外，語氣舒緩，和門外無聲灑在地上的雪相得益彰。

許強搬貨的身子頓了頓，轉而笑了：“是啊，今年正春節咱倆出去玩，我關門八天。”

莫一笑點了點頭。

“親愛的，生日快樂。”許強點了點她的額頭。

莫一笑伸出舌頭笑了笑，揉了揉那點幾不可見的劉海：“那我的禮物呢？”

強制自己學習了幾天的林蕊終于還是扛不住了，何源看著林蕊趴在桌上熟睡的樣子，無奈嘆氣。

終究不是塊學習的材料。

而十三中，大家伙在放學的鈴聲響起之時，拼盡全力按捺住了自己躁動心的九班一干人等，以劉思慧為主，都奔向了教室后面的墻邊。

什么氣球什么彩帶，還有一些小玩意兒，姚智叫著代責斌和杜炎他們出去買零食和熒光棒什么的，連徐敬都攛掇著買瓜子什么的。

林未遲抱著自己在自習課就吹好了玩兒的氣球，退了好幾步看著這一群餓狼撲食般的人。

她拉了拉自己白色小黃鴨袋子，楚程從她身側擠出來，把一個小盒子塞到了她的手上：“幫我把這個給莫一笑，祝她生日快樂。”

林未遲瞪了瞪眼：“你不去？”

韓倩倩的媽媽叫她回家整理東西就算了，楚程還不去。

楚程有點兒無奈的笑了笑，把書包背好了搖頭：“先不去，晚上姚智叫我來學校，你來嗎？”

“先和莫一笑吃完飯再說，她可能想要來看看。”以前莫一笑就很喜歡參加元旦晚會的，畢竟在自己生日的晚上這件事情最熱鬧了。

“嗯。”楚程點完頭就出去了。

林未遲看了看齊楊，用手肘碰了碰齊楊：“走吧，還要去取蛋糕。”

齊楊看著這群人就眼睛疼，一個個搬桌子搬凳子恨不得把學校拆解了，拉了一下玩氣球的林未遲就走了。

蛋糕是提前訂好的，林未遲把單子揣進兜里：“水果要多，奶油要少，巧克力還要多一點，這莫一笑到底是要減肥還是讓我經歷店員的白眼？”

當然是玩笑話，林未遲整個過程都洋溢著愉悅。

林未遲裹著后大衣抱著暖手的玩偶站在干鍋店門口的時候，林未遲在心里腹誹：這許強是把莫一笑當公主養的吧？以前用的東西可沒有這么幼稚。

當然對著莫一笑還是得開開心心的，把兩個盒子交到她暖融融的手上。

莫一笑笑得開心：“楚程真不來？”

屋外太冷了，林未遲臉都僵了，點了頭就往店里走，齊楊也把手里的蛋糕往莫一笑手里一塞，趕緊進屋里等著了。

也許是突出一年的最后一天，再加上莫一笑的生日，許強拿了兩瓶洋酒，上面充滿藝術字體氣息的英文字母饒是齊楊也認不得。

應該不便宜。

這次不是干鍋了，許強動手做了不是滿漢全席，也是雞鴨魚肉樣樣來了一通。

“這是過正春節了嗎？”林未遲忍不住笑了，就那兩瓶洋酒，也是鎮子里沒幾家正節敢用的。

“人家過生日！”分著筷子的莫一笑不樂意了，用力撞了一下林未遲，“這么重要的日子，我可是又長大一歲了！還有一年就成年了！”

“成年了你也掙脫不了那股幼稚的脾氣。”林未遲嫌棄地拉了拉她腿上的卡通熊的耳朵。

“......還挺暖和。”林未遲摸進去，沒有莫一笑的手，里面的熱水袋熱氣騰騰的。

莫一笑像是餓極了，夾著涼菜就往嘴里送：“想要嗎？讓齊楊給你買唄。”

說著對著齊楊眨了眨眼，齊楊正喝著飲料，莫一笑的笑臉充滿了詭計，他被嗆了一下，差點兒當場去世。

“這么激動？”莫一笑笑著。

許強遵循未成年人禁止喝酒，自己也只喝了小半瓶，吃飯不是重點，重點是莫一笑打開蛋糕的那一刻。

莫一笑充滿期待的看著許強把蛋糕推出來，上面“17”這個數字上頂著兩撮火焰，燈被關上，本該許愿的莫一笑卻說：“怎么這么點兒巧克力？”

那語氣是充滿震驚，還有一點失落。

林未遲在黑暗里翻了個白眼，把即將唱出來的生日歌嚼得稀巴爛。咬牙切齒：“不是奶油要少么？我還以為你減肥呢。”

莫一笑失笑：“我只是不喜歡吃奶油，巧克力我還是喜歡的。”

“哦，對不起，我沒記住，”林未遲邊說著邊催促，“快點兒許愿，再不吹蠟油滴水果上了。”

莫一笑才雙手合實許愿，閉眼她還在想，要許什么愿望呢？好像小半年的，走到現在也沒什么好許愿的了。

那就住院這幾個人都能好好的吧，許強身體好好的，林未遲、韓倩倩、齊楊和楚程他們學習好好的，考一個好好的學校。

她睜開眼睛，將蠟燭吹熄，卻在這短暫的幾秒黑暗里感覺到了自己臉上有點兒粘膩，有一股奶油的香味。

她不喜歡奶油，就是因為這個。

“未遲！我的妝花了！”莫一笑痛苦的叫了一聲，更像是在撒嬌。

燈打開，她和林未遲對視。

“莫一笑，”林未遲笑了笑，眼里折射出頭頂白熾燈的光亮，“生日快樂，永遠開心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