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下午近兩點,林未遲在到站的播報消息中回過神來,一路上她靠著窗,看著沿途的景色。
她故意沒有坐最早的班車,睡好了好時刻注視著火車經過的地方。
無論是罕無人跡的交界地,還是只能看見遠處小小的居民區,亦或者只是一些雜草相連的鄉野路,她都不想錯過。
她站起身來拿好自己的東西,順著地標和擁擠的人潮,給齊楊和沈南方發了自己已經到站的消息消息。
白一寧在就近的門口等他,北京的天氣不比鎮子里暖和,伴著一層模糊的白霧,刮起來的風顯得更加刺臉。
真是個無情的城市,這是林未遲對北京的第一印象。
白一寧站在門口有點兒焦急地等待著,如果他沒記錯,離開鎮子快十年的他,在腦海里的林未遲,也只剩下模糊的一個面象了。
那時候看見林未遲總是在哭泣,滿是無助和傷心。
林未遲一眼就看見了白一寧,三十出頭的樣子沒有完全脫離記憶中的面目,高挺的鼻梁上還是一副黑框眼鏡,額前的碎發沒有剛出來實習時候長了,顯得干凈爽利。
在她的印象里,白一寧總是文雅中帶著淡淡的活潑氣息,但是現在三十而立的年紀,已經帶著深沉了。
“林未遲?”白一寧看著眼前這個背著吉他的女孩子問,正在風口上,又有一些人的嘈雜,他眼里含光地問完,又微微側耳聽著林未遲的回答。
他們向外走了幾步,林未遲邊走邊說:“嗯!白老師!”
“你長變了!我差點兒沒認出你來!”白一寧好不容易把這個眼角帶著笑意的女生和記憶力那個抹著眼淚哭泣的孩子對上號,“變漂亮了!”
林未遲只是抿著唇笑著。
攔了一輛出租車,車里的暖氣讓林未遲緊繃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一點,白一寧看見林未遲還有點透著肢體語言的高興,自顧自的說著:“我先帶你去看看房子,那里住的學生幾乎都是要在學校培訓的,一年不斷,所以房租不高。”
林未遲還沒來得及說話,白一寧就抖了抖衣服上的水汽:“房子雖然不大,但是你和你媽媽來,兩個人夠住的。”
林未遲點點頭:“謝謝白老師。”
白一寧擺了擺手:“別謝,以前我住你家樓上的時候我看你也就這么高吧?”白一寧說著伸手比了一下高度。
“現在這么大了,你有天賦,現在你知道你自己的天賦我很欣慰。”白一寧笑了笑,不知道為什么,在林未遲聽來,白一寧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像個老者。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停在了一棟居民樓,外面看著就像是小城邊的樓,六層,這個時間透著午休沉睡的安靜。
白一寧帶著她進了鐵門,林未遲才發現這里和弄巷有著共通處,沉睡后的喧鬧應該不小。
白一寧一邊說著一邊從兜里拿出鑰匙:“待會我就把鑰匙給你了,房東和我是熟人,信得過,我也幫你換了新的床墊什么的,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房東,她快四十多歲了,脾氣可好了,女房東說話也方便。”
林未遲聽著,默默在心里記下了。
“水電氣還是自己繳,卡什么的都在這個抽屜里。”白一寧把門打開后就把鑰匙交給了林未遲,拉開門邊的抽屜看了一眼,給她說細節。
林未遲捏著帶著余溫的鑰匙,仔細的聽著。
“別的就沒什么了,這里面大多都是學生,也有可能會和你同校,培訓班只能在這里住到高考后被錄取才能住學校。”白一寧圍著看了一圈,見林未遲沒帶什么東西。
“咱倆先去吃飯,你把東西放下,”白一寧看了看表,他在學校里吃過了,林未遲一路過來,應該餓了,“吃完我帶你去學校看看,那個老師姓羅,也是我來學校時候的老師,明天才學習回來,到時候他可能會讓你彈彈吉他。”
林未遲點點頭:“我沒落下。”
白一寧欣慰地看著她,點了點頭:“走,吃飯,這么多年再見到你,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有股親切感。”
白一寧選在了一家小店子,這個點了也不講究了,拉開座:“等你媽媽到了,我在帶你們去學校旁邊的飯館里,現在就先墊墊肚子,一路過來挺累的。”
林未遲不講究,白一寧點什么吃什么,這里她不熟悉,都是白一寧在介紹。
林未遲發現,這里的學生不少,都說著字正腔圓的北京腔,連來這里幾多年的白一寧,說話的腔調都有所改變了。
白一寧領著她到學校的時候也只有三點多,她沒想到元旦節了都還有學生在音樂教室里。
白一寧壓低了聲音:“這些都是快要考試了的學生,過不過節已經不重要了,保證自己能被錄取才是最首要的事情。”
林未遲看著這一層,隔音效果還是不錯,她透過矮矮的窗戶看著其中一間教室里的人。
里面有架白色鑲金花紋的鋼琴,這個人的十指翻飛,全然是已經投入了的模樣。
背對著窗戶,站在這里都能感覺到室內的暖氣十足,他穿著假兩件襯衫式的針織毛衣,袖子微微向上挽起一點,雙肩輕松隨著手臂而動。
舞蹈的雙手,林未遲在心里浮現出這樣的評價。
戴著金絲邊框的眼鏡,讓他看起來不是那種死板的學生,他就像是在進行一場表演,臺下有萬千的觀眾等著他按下最后一個音符,然后爆發出響亮的掌聲。
“他叫李克斯,高中去英國當過交換生,這一屆是被看好的人,”白一寧站在他身邊往里看了看,小聲說,“羅老師都看好的。”
林未遲看了看里面的人,又在不遠處聽見音樂聲,它們被隔在隔音墻后,但是絲毫不減其中的美妙。
她突然有點兒緊張,她就像是一個步入優秀群體里的初學者,她身邊說不一定都是從小就在優質環境下、有各種老師教導而成為現在這樣的人。
她突然覺得這或許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簡單。
白一寧看著愣神的林未遲,從她的臉上看出了她的憂慮,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有思想負擔,我聽過你的吉他,到時候全身心地彈就好了。”
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