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門風華

第七百四十七章、殤

陸老太太果然沒了呼吸。

但她臉色平靜,宛如熟睡一般,想必臨走之前也沒有遭遇什么痛苦或掙扎,因而陪睡的春眠和柳嬤嬤才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天亮后,陸端開始遣人往各處報喪,隨后也向宮里遞了丁憂的奏折,同時也奏請皇上準許陸呦、陸鳴回來奔喪。

這種事情,李琮自然不能攔著,非但如此,他還遣了太子李稷代替他前來陸家吊唁。

李稷出面了,京城其他王孫公子也紛紛上門了,那些公侯世家和文武百官更不用說了,因而這一天陸家門口是車水馬龍,來往賓客絡繹不絕,時不時就能傳出哭喪的聲音來。因為陸老太太的靈柩就安放在陸府西邊臨街的一處叫鎮園的院子里,這是陸府歷代國公爺和國公夫人死后暫居之處。

因著陸家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故而老太太的喪事也不是一般的冗長和繁瑣,顏彥在陸端和陸靖的懇請下只得留在陸家幫著陸靖打理一些瑣事,包括迎來送往,也包括衣食住行的安排等。

當然了,顏彥只是協助陸靖,并不是主管,饒是如此,她也是片刻不得閑,這天晚上回到住處,感覺一雙腿像是灌了鉛似的沉重,嗓子也啞了,一半是哭的一半是陪客陪的,這個時候的她尤其想念陸呦,想念丈夫溫暖的懷抱和堅實的臂膀。

因著陸呦、陸鳴的缺席,老太太的喪事請高僧敲定在一個月之后,也就是說,要等到十一月的二十九日出殯,而這段時間,顏彥得一直留在陸家。

陸鳴是十天后趕回來的,彼時他正好結束了剿匪,正打算回京復命呢,可巧路上碰見了皇上的八百里加急,于是,他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陸呦是二十天后趕回來的,接到皇上的八百里加急時他正好在大名府附近,原本路途也不算是遠,偏趕上了一場大雪封山,全靠步行走過那一段路,因而耽誤了好幾天。

二十九日這天一早,天還沒亮顏彥就爬起來,親自煮了一鍋菜粥,隨后又親自拎著去了鎮園,因為陸呦這一個晚上都和陸端、陸鳴在一起守靈,顏彥心疼他一夜沒睡,這會肯定是又困又餓的,所以給陸呦送點熱乎乎的吃食來。

誰知顏彥剛到安園門口,正好碰上王婕也來給陸端送吃的,顏彥見對方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走路搖搖晃晃的,還得用人攙扶,倒是有心勸她兩句注意自己的身體,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哪用她一個外人來置喙?

陸端顯然也是第一次見到王婕來送吃食,因而沒等王婕開口便先問道:“你怎么下地了?”

“老爺,妾身來給老爺送一點吃食,老爺一夜沒睡,想必十分辛苦,先點參湯暖暖身子,也能提提神。”王婕說完,親自打開了丫鬟手里的食盒,端出了一碗參湯。

陸端見食盒里還有兩碗,便把手里的這碗遞給了陸鳴,而陸呦沒等陸端發話先就走到了顏彥身邊,握住了顏彥的雙手,“冷不冷?”

“還好,你呢?”顏彥看著陸呦發青的眼眶和胡子拉碴的下巴,心疼了。

“我沒事,照顧好你自己。”陸呦看著同樣滿臉倦色的妻子,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

“侯爺,這是郡主親自給你熬的菜粥,先來一碗去去寒氣吧。”青麥說完主動打開了籃子里的砂鍋,并拿碗盛了一碗先給陸端送去。

而這邊顏彥也給陸呦盛上了一碗,一旁的陸鳴見父兄都有人給送吃的,唯獨自己還是一個孤家寡人,不免有點戚戚然,因而喝過參湯后,他主動提出回去洗漱一下,畢竟今日是老太太出殯的日子,一會還有不少來客需要應酬。

陸鳴走后,陸端也提出要回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順便把王婕送回去,再看一眼小兒子,因為這次送老太太去陸家祖墳安葬怎么著也得七八天時間才能回來,一想到要和這個小東西分開這么長時間,陸端還真有幾分不舍得。

待陸端也離開后,顏彥和陸呦跪在老太太靈柩前上了香又磕了頭,正給老太太燒紙錢時,陸含陪著一個身穿孝服且面容枯槁的婦人進來了,因著彼時顏彥還跪在地上,對方進來時又有點逆光,所以顏彥沒有一時沒有認出對方來。

及至對方走了進來,跪在靈柩前嗚嗚哭了起來,顏彥這才發現這位憔悴不堪的婦人竟然就是朱氏。

見此,顏彥是大吃一驚,因為朱氏一直在監牢待著,這會突然現身,顏彥自是有幾分疑惑。

當然,顏彥也清楚,朱氏肯定是求了皇上才出的監牢,理由肯定是吊唁老太太,可她不明白的是皇上怎么會答應朱氏,她可不認為朱氏會是真心來吊唁老人家的。

“你來做什么?祖母不會想見到你的。”顏彥開口攆人了。

“這個家似乎不是你說了算吧?”朱氏雖然落魄了,可骨子里那股傲氣還是在的,再則,顏彥是她平生第一憎恨之人,因而她更不想在顏彥面前示弱。

“確實不是我娘子說了算,可也不是你說了算的時候,你別忘了,你已經不是陸家人,用不著你來披麻戴孝。”陸呦扶住了顏彥,看著朱氏身上的孝服說道。

“大哥大嫂,我娘知錯了,聽聞祖母走了,她也傷心得病倒了,這會身子剛好一點便托我求了父親說是要來送祖母最后一程,不管怎么說,她們也做了二十多年的婆媳,二十多年的恩怨豈是我們這些小輩可以理解并置喙的?”陸含勸道。

顏彥見陸含搬出了陸端,便扯了扯丈夫的手,微微搖了搖頭。

陸呦見此也不再多言。

而朱氏在靈前嗚嗚咽咽地哭了約摸有兩刻多鐘,一邊哭一邊回憶她們這二十多年的點點滴滴,用朱氏的話說,她們也曾相敬如賓地過了二十多年,功勞、苦勞都有,若不是因為顏彧,兩人決計不會反目,可即便如此,在朱氏心里,陸老太太依舊是她的婆母,值得她敬重的長輩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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