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莫若臣!
穆廷臣雖然不是最了解皇上心思的臣子,卻也能大致猜透皇上的用意。
皇上下旨三司會審箏兒父兄命案,一來是采納平津侯秦安的進諫,給足秦安面子;二來是要再給穆寒遲一個下馬威,試試他的忠心。
“殺人案與忠心有什么關系呢?”
高夫人滿臉憂愁,來找兄長穆廷臣拿主意,看兄長的意思好像并不著急。
“皇上的心思不容臣子亂猜。不過這件事情上,皇上更希望寒遲就是殺人兇手。如果寒遲認下了反倒對他有好處……”
穆廷臣摸著下巴,目光若有所思。高夫人急得團團轉,穆廷臣卻不再和她深說,還讓她稍安勿燥,穆寒遲和沈昭都不會有事。
“怎么能稍安勿燥!”
高夫人嘟囔著走出悠園。
“姑母。”
趙幼菱跟隨高夫人到悠園門前看她進去并沒有走,一直等她出來想問問情況。
高夫人當然知道趙幼菱站在太陽底下等她的目的。可是她從淮王那里并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議,穆廷臣的淡定只會讓她覺得兄長老了不堪用了。
“寒遲應該不會有事的,他和沈昭沒殺人,管他哪個司會審都不敢冤枉他們。唉,今天該是你回門的日子,寒遲不在,我讓穆雷送你去鎮國公府走走吧。你去見見沈太夫人,聽聽她有什么好主意。只要能洗脫寒遲的罪名,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高夫人仰臉望天長嘆一聲,這一聲聽得趙幼菱的心里一緊。既然穆寒遲的父親都沒有主意幫他洗脫罪名,現在就只能靠她一個人想辦法了。
鎮國公府還是要去走一趟的,她能和穆寒遲成親,還得拜謝沈太夫人和王氏。
淮王府的翠蓋朱纓車緩緩駛出街巷,隔著輕薄紗簾,可以看見一道青衣身影在墻角忽閃一下奔走而去。
憑直覺,那是一個盯著淮王府的探子。
“穆雷,什么人會盯著咱們淮王府?”
趙幼菱對策馬跟在車邊的穆雷說道。
穆雷剛剛也注意到了那個青衣人,知道是平津侯府的探子。按照淮王的意思,對平津侯府的探子一概視而不見。不怕他們盯著淮王府,就怕他們不盯著。
盯著表示他們還忌憚淮王府有所動作,不盯著說明他們的陰謀已經得逞,不需要再顧及任何勢力任何人了。
穆雷如實匯報,平津候府的探子時時盯著淮王府和鎮國公府的動靜,淮王已經見怪不怪了。
趙幼菱好奇這位平津侯為何對淮王府和鎮國公府如此“厚愛”,府里要養多少探子才夠盯著兩府那么多人。
“平津侯府的探子大概有二十余人。因為淮王足不出戶,以前派在淮王府門前的探子只有兩人。最近世子歸來,平津侯加派了十余人輪番盯著淮王府出來的人。就連高夫人身邊出來的丫鬟都會有探子盯著。世子妃走這一趟,恐怕他們得派四五個人在各個路口跟進傳遞消息。”
穆雷眼觀門路耳聽八方。
“盯著我做什么?”
“因為您是淮王府世子妃,與世子息息相關。”
看來平津侯府有這么多閑人沒事干!等我找機會把這些探子都收拾了。
趙幼菱腹誹,這時聽見車夫吆喝停車,已經到了鎮國公府。
通報的人才去不大一會,從鎮國公府門出來一乘輕羅小轎,衛媽媽扶著趙幼菱上轎,穆雷和兩個隨從把從淮王府帶來的禮品抬進前院,便在偏廳吃茶候著。
輕羅小轎很快到了東曉南苑。
趙幼菱下轎才發現來到的是沈太夫人的院子,因為是衛媽媽迎的她,她還以為是到王氏的院里呢。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一會再求見太夫人了。
“菱兒小姐到了。”
谷媽媽大聲說道,想緩和一下屋里壓抑的氣氛。王氏去淮王府走了一趟,回來時聽說太夫人也從宮里回來了,她馬上趕到太夫人的屋里,嗚嗚地求沈太夫人救沈昭的性命。
眼看著兒子被從家里帶走,鎮國公上早朝還未回來,沈太夫人去宮里找皇太后也不在,王氏情急之下帶著女兒跑去淮王府打聽消息,哪知道淮王府比她的消息還要滯后,那時大理寺的人把穆寒遲和趙幼菱都給帶走了,高夫人還不知道穆寒遲是涉了人命案。
“啊!快快,快跟我說說大理寺的情況。”
王氏上前抓住趙幼菱,一臉急切地打聽消息。
沈太夫人“唉”了一聲,那意思讓趙幼菱坐下歇息再慢慢說話。
王氏松開了手,淚眼婆娑地望著趙幼菱。
“我沒有見到沈昭公子,聽那位大理寺丞鄭易的意思,皇上下旨三司會審,要徹查這件案子。還說鐵證如山,現場找下的證物對穆寒遲和沈昭非常不利。”
“天啊……”
聽了趙幼菱的話王氏感到眼前天旋地轉,雙腿站立不穩就要癱倒在地。趙幼菱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衛媽媽和谷媽媽驚得雙雙搶上前去攙扶王氏。
“扶她到我的榻上躺著,再去慈心庵請明慧師太來一趟。”
沈老太太盯著谷媽媽和衛媽媽扶王氏進內室睡榻歇下,伸手摸著鑲著碧玉的抹額,等谷媽媽出來領命去請明慧師太,她瞇眼點頭,讓谷媽媽把鎮國公府的狀況都向明慧說清楚。
“明慧師太是得道高人,通常不愿為俗事纏身。你若不說清楚,我怕她會不來。”
“老奴明白。”
谷媽媽快步出門,衛媽媽在內室給王氏打扇。屋里只有趙幼菱和沈老太太。
“菱兒過來坐。”
沈老太太拍了拍她身邊的坐椅,平時這張坐椅都是留給沈昭坐的。
“太夫人有話盡管問。”
“還叫我太夫人?皇太后今早賜你為我鎮國公府小姐,你要稱我為祖母。”
“祖母好,菱兒給祖母見禮。”
趙幼菱心思靈巧,馬上反應過來,連著叫了兩聲祖母并盈盈下拜。
聽著外孫女親熱地叫她,沈老太太眼圈泛紅,臉頰顫動。此時雖不能認下這個親外孫女,聽她叫她祖母也是心里安慰了。
什么時候才能祖孫三人團聚,明正言順地彼此稱呼母親女兒孫女啊!
沈老太太唏噓著,眼角不由得滑出淚水。
“祖母不用擔心,沈昭不會有事的。我想親自查案,還他們清白。”
“啊,你說什么?”
沈老太太驚恐地睜大眼睛看著趙幼菱。
“如果大理寺只信什么鐵證如山,不能還沈昭和穆寒遲清白,我要親自行動。壞人做事布置得再周密也有百密一疏,我肯定能查明真相。”
“孩子,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是女兒家怎么能查案!你知道兇案的背后會藏著什么陰謀鬼祟,那會要了你的命的!我不答應,你不許再有這個念頭。”
“祖母,女兒家為什么不能查案?女兒和男兒一樣有本事,我相信我有那個能力。”
趙幼菱可不是自以為是,從大理寺回淮王府的路上,天書再次出現,“順其自然,揭開真相。”一行金光閃閃的字映入她的眼中,隨后又悄然無蹤。她當時坐在玄色馬車里,意識到天書在指引她行事。
此時她更加確定,查明真相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
“女兒家要相夫教子,你幫淮王府打理好已經是最大的功勞了。其他的事自由男人承當。”
“祖母此言差矣!女兒一樣可以掛帥帶兵打仗,一樣可以做捕頭辦案追兇,一樣可以登基做皇帝……”
“莫要胡說了!”
沈老太太感到心口疼,今天竟然辯駁說不過孫女的話。她按著胸口皺著眉,臉色異常慘白,趙幼菱嚇得不敢再和她頂撞。
“查案的事自會有鎮國公和淮王出面,這件事我等一會向明慧師太求教再做打算。三司會審還有三天,時間緊是緊了點,應該也來得及。你一個人回門就算別急著回去,在這里住下,等穆寒遲和沈昭有消息了,再回淮王府不遲。我讓人去通知高夫人。”
“聽祖母安排。”
趙幼菱乖巧地垂下眼簾。
住在淮王府和鎮國公府對她來說都沒有區別,只要想出去隨時可以從后院墻翻過去。經過這兩次翻墻越府,出入兩府之間比走正門還要來去自由。
穆雷帶隨從回去向高夫人稟報,高夫人一心牽掛穆寒遲,也無瑕理會趙幼菱回門留宿與禮數不合的細節。
沈老太太讓人收拾出偏房給趙幼菱住下,又讓人去沈容姿閨樓取幾套新衣裳供趙幼菱換洗。
望著打開的箱籠,沈容姿左挑右揀,終于揀出三套夏衣放在衣匣里,見丫鬟端著衣匣要走,她又叫住,取過衣匣打量著,把一套牙白的羽紗衣裙拿出來又放回箱籠,再取出一套櫻草色的衣裙放進衣匣。
“等一下,我親自給祖母送過去。”
沈容姿示意丫鬟琴兒接過衣匣,蹬蹬走下閨樓去找祖母。
二哥被大理寺帶走,家里亂成一團,這個時候趙幼菱竟然被賜給母親做義女,從小繡娘變成了她的義妹,還要穿她的衣裳。
做世子妃還不夠,還想做鎮國公府的小姐!
祖母為什么對趙幼菱如此偏愛,趙幼菱到底給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