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京城,勝觴都城。
時值仲冬天氣,正是冷時。
凜凜朔風,團團冷霧,不覺間彤云四起,飄飄蕩蕩的大雪漫漫鋪地下。
城頭看雪,放眼遠眺。
大雪砌漫了四野,須臾間白茫茫一片,千峰堆玉,萬壑鋪銀,仿佛是一幅潑墨的山水畫,水墨相逢,丹青流年。
忽然間,見兩名護衛騎著快馬在前奔來,翻身而下站立一側,似是這天色漸晚,寒威凜冽,恐這城門早早關閉。
不一時,見一輛四輪的馬車奔此處而來,至城門口處,車速放緩,兩名護衛上馬在前,馬車稍稍有些搖晃著駛入城中。
大街上寥寥行人行走如飛,一路小跑兒,店鋪提早關門歇業,自是因這大雪紛紛,寒氣逼人,冷浸心骨。
馬車順著大街向前行駛,轉過幾條街道,停在東街一處巍峨堅實的府門前。正紅漆大門頂端高高懸掛著一塊黑色金絲楠木匾額,端端正正金漆書寫‘沈府’二字。
兩名護衛快速翻身下馬,上前打開車門,凜冽的寒風直接將氈簾卷起多老高,呼啦啦地作響。
“哧呀!”
聞得粗聲粗氣一聲悶吼,好似那悶雷轟隆隆地滾過頭頂,緊跟著一蹦多老高,直接蹦下來一個十三、四歲,頭上包裹著青巾帕子,身著綠色長衫圓滾滾地少年。
見其生得是一張大圓臉如盆,一雙銅鈴般地大眼睛嘰里咕嚕地亂轉,鼻頭如甜蒜,鼻孔向上翻,下雨天看著好像是要漏雨?大張著的嘴巴呈圓形,呲著一口小白牙,說不出來的古靈jing怪!
身材雖是個短粗胖,動作卻極其地麻利,絲毫不拖泥帶水。
一個回轉身,快速抬起大腿一般粗細的左手臂擎在半空中,不一時,一只白皙的手搭在其上,緊跟著飄飄而下一位身著月白色長衫,外罩黑色大氅,帽沿遮沒大半張臉,唇紅齒白,皎潔玉顏勝白雪的少年郎。
“當當當”,護衛上前敲著門。
兩扇朱紅漆包裹著銅角的大門緊緊地關閉著,門前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兩人好半晌沒能進去。
或許是這天色晚了又嗖嗖刮著寒風下著大雪極其地寒冷,守門的家將入得室內取暖,這一會兒,沒有守門的人。
“咚咚咚”
綠衣少年安壓不住心中的火氣,上前用力地敲,扯開粗粗地嗓門子,大喊著守門人......,那動靜頂風能傳出二里地去,就跟敲響了破鑼一般,震耳發聵,嗡嗡作響。
不一時,聞得一聲鐵條在內被拉開的聲響,很快門被打開一條縫,看門人探出個腦袋來。
“呔!上哪兒去了你?”綠衣少年悶吼一聲,就跟突然間冒出來個打劫的強盜、夜叉活太歲一般無二!
聞得其聲,守門人被唬得一哆嗦,差一點兒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忙點頭又哈腰道:
“哎呦,哎呦喂!梅棠二小姐、珍珠姑娘,不知道,不知道你們回來,我這開門來遲了,該死,真該死!”
“哼!你還知道是二小姐,大冷的天,就被你攔在門外,這么樣地凍著?”綠袍子少年上前斥道,“凍壞了二小姐,你吃罪得起嗎?”
“梅棠二小姐,珍珠姑娘,我該死,真該死!”看門人躬著身子繼續賠不是道。
“這會兒,我祖母、父親可歇息了?”被喚作梅棠二小姐的身著月白色長衫少年郎問道,聲音若晚風穿林般清幽悅耳。
“今兒逢著老太太的壽誕,老爺吩咐關好門,外客不準入,辦個家宴。親眷聚得整齊,大家特別的高興,這會兒,都還在說著話呢!”看門者連忙道,“我這不知天高地厚,多喝了兩杯喜酒,剛剛打了個盹兒,耽誤了給二小姐開門,求二小姐莫怪,莫怪!”
“嗯。關門吧!”梅棠二小姐點頭罷,快步走入府中。
那位被喚作珍珠姑娘的綠袍子少年,‘騰騰騰’地邁著健碩地大步子緊隨在后往里走。無論如何,無論怎樣,又無論尋出哪一個角度,楞是看不出來這是一位叫做珍珠的姑娘!
沿著回廊向前走,不多時,便見著一側殿窗口透出燭光,人影晃動,時不時的傳出一陣陣說笑聲。
不待行至門口處,兩個眼尖的小丫鬟直接迎上前,一左一右笑逐顏開喜道:“二小姐,珍珠姑娘,老太太正念叨你們倆個呢!可巧了,這話音兒還沒落下,你們就回來了!”
“嗯。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回來了,雖然晚了些。”梅棠二小姐道。
入得二道門內,小丫鬟急忙將身上大氅退下,略整理其頭頂落在寬潤額角的一縷發絲。見其白皙若玉的臉頰被凍得通紅,很是心疼,下意識地以手背輕輕地為其捂了一下。
莞爾一笑,那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若寶石一般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雖身著一件男兒寬袍,卻掩飾不住窈窕纖巧、亭亭玉立的身姿。一顰一笑,渾身上下洋溢著超人的嫵媚跟強烈的青春蓬勃生機。
她笑著,轉回身看向身后的珍珠。
見其一張大圓臉,兩腮凍得紅噴噴地,特別是在綠袍子的映襯之下,更為明顯,形同一盆‘嗤嗤’燃燒著的火炭,隔著十幾步遠,都覺得烤得慌!
忽閃忽閃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透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機靈又彪悍又有些滑稽的勁頭兒,莫名其妙的讓人想笑噴,到是個喜氣!
小丫鬟在前挑開內室之門簾,暖意洋洋,香風冉冉迎面撲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高雅氣勢的立式屏風,以紅木為框,碧玉嵌角,上裱降錦,畫著山水花鳥、梅枝、海棠、蘭草。
梅枝,老枝古干,干墨渲染、皴擦枝干,蒼勁挺秀;
梅花,綻放枝頭,濃而不艷,冷而不淡,倍覺清幽;
海棠,花團錦簇,重葩疊萼,嫩紫枝頭,令人陶醉;
蘭草,馨香微度,清艷含嬌,幽姿舒態,媚體蕤風。
轉過屏風,寬敞的室內壽香高燒,約有四、五十口人說著話,好不熱鬧。
見中間一耄耋老者身態微胖,面容慈愛,白發盤在腦后,橫插著金發簪,兩耳墜著翠色玉環,手把金爐,雍容富態,貴氣迎眸。這就是沈府的老太太,今兒大壽。
沈府自是大戶人家,家境殷實,三代為官,老太太生有二女四子。
長女沈云芝,次女沈云靈。長子沈長清、次子沈長海、三子沈長江,四子沈長河皆為官。
兒女各自婚嫁,開枝散葉,這一大家子聚集一處,熱鬧十足,足足有四、五十口人。
長子沈長清官拜工部侍郎,為其次女,其上有一姐沈梅嬌,下有一弟沈志燁。而這珍珠姑娘,她是沈云靈當成兒子養活著的第五個寶貝疙瘩女兒。
這會兒,與珍珠上前恭恭敬敬跪地拜倒,齊聲道:“祖母、外祖母,孫兒給您祝壽,愿你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呦呦!棠兒、珍珠,我的一雙好孫兒,快過來,過來讓我好好看看!”老太太歡喜至極,欲從椅上起身道。
“老太太,您可慢著點兒,慢著點兒......”一位身著華服的美婦人,上前扶著老太太道。
見這位美婦人身量不高亦不矮,略施粉黛,眉眼jing致如畫,標準的美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的母親。
“祖母,娘。”上前喜道。
“棠兒。”忽見一身形瘦高,比他人高出一頭,長相俊朗,目光深邃,頜下留有長髯的男子上前道。
“爹。”躬身一禮。
“今兒冷啊,可是凍著了,可是餓著了,快,快些端吃的來......”老太太一邊抓著的手,將金爐塞入其手中,一邊急忙吩咐道。
“姑父、姑母,叔父、嬸母,哥哥、嫂嫂,姐姐......”與珍珠不停地與眾人躬身禮道。
眾人還禮的還禮,說話的說話。
不一時,圍上前來一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這二位的一身男兒裝,咂巴著嘴,搖著頭,很是納悶,好生生的女兒家,怎還弄成男兒裝匆匆而回?兄妹二十幾人圍上前,七嘴八舌的品頭論足,一時間,也聽不出來個頭緒。
忽見一人大步從外而入,帶進來一股涼風。
人未到聲先到,大聲喊著:“二妹妹,二妹妹!我的好妹妹,我派人到城門口處接你,好半晌沒見著你人,急急回到府上,聽聞你回來了!”
見其圓方的臉膛皮膚略黑,五官端正,生得俊朗,身量不高不矮,略顯魁梧。
身著寶藍色錦緞的袍子大步邁上前,又說道:“二妹妹,你可回來了!這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我這心里邊,光掂著你了......”
“呦呵!我說齊安平大公子啊,你這話,聽著就耳熟。”珍珠上前大聲道,“梅棠上一次回府,你也如此說的一字不差,可是?”
“肖珍珠,就你耳朵長,就你記性好,就你話最多!”齊安平翻著白眼懟道,“不說話,你能憋壞嗎?”
“能。”珍珠肯定道,“保準能憋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