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肖二郎就站在一排樹的后面。
略顯魁梧的身材穿著一身深褐色的宮衣,直接與樹干融為一體,更是將她皮膚的顏色顯得發暗。站在樹后,冷不丁一看之下,就像是半截會移動著的樹樁站在那里。
盛夏來臨,天氣悶熱。
一股汗水的細流順著脖子、后背流淌而下,悶熱難耐,兩只汗津津的手時不時的在衣裳搓著,站在樹后一直不動。
遠遠的見太子妃朝著這邊走過來,肖二郎自是算好了這是每日里太子妃往返坤德宮的必經之路,雖然今天晚了些多等了小半個時辰。
經過了兩天的反復的推敲思考,折磨得她就要發瘋,她覺得這件事恐怖到無法形容的地步。
背后操縱這件事者,何依道出胡府,但胡府之人與貴妃與太子有沒有關聯她不清楚,她清楚的是貴妃要殺她!
正如艷姐所說,她的狠毒超出想象,無論站在哪一個角度來講,都有必要讓太子妃知道這件事。
自驚馬踢飛了太子妃那日起,肖二郎已經感覺出來,太子保護不了太子妃,有貴妃在躲在暗處搞鬼!
‘啊嚏!’
肖二郎好似熱得傷風一般打了個噴嚏,熟悉的動靜,心靈的感應,眼神只朝著樹影處一瞥,太子妃便紅了眼眶。
灰蘭、玳瑁分左右扶著太子妃向前走,今兒里皇后多說了一會兒,已過午時方散去,或是因天氣的悶熱來回走動的人并不多。
太子妃攥了一下灰蘭的手之后放下,灰蘭會意,朝著一旁邊的花園走去,玳瑁扶著太子妃回宮。
邊走邊聞得肖二郎之話,雖然是午時烈日正當空,灰蘭卻驚得直往外冒冷汗。隨后,肖二郎欲灰蘭轉達對她爹肖中的問候,自是知道被貴妃給盯不敢與家人有所接觸。
灰蘭點頭欲其放心,倆人就像是順一小段路一般,在一岔路口處分道揚鑣,誰也沒有回頭。
陽光頭頂垂照,感覺火辣辣。
出來有一會兒了,正低著頭向前走,加快腳步往回趕的肖二郎一個沒留神,迎面碰一伙人,園中的一條路不足丈寬,兩面皆是花叢,想躲已然是來不及。
“什么人,太子的路也敢擋?還不閃開!”一個在前開路的太監呵斥道。
肖二郎嚇了一跳,越怕見到人就越是遇著人,急忙跪下在路邊低頭叩首將臉給捂起來。
然而,太子卻是見過肖二郎,在最初選太子妃之時‘春晴園’中見過她,還讓小太監將她的名字給記到本子,那時候記的是肖珍珠。而后,御馬場中或是也見到了她。
“抬起頭來。”太子停下腳步道。
肖二郎心中暗自吃驚,太子必是將她認出來,毫無其它辦法的抬起頭來。
“原來真的是你。”太子肯定道,“看這一身打扮,一腦門的汗,在哪忙著呢?”
“在公主的宮中做一些粗重之活。”肖二郎不敢隱瞞,實話實說道。
“太子殿下,她生得這般模樣,莫在嚇到了公主吧?”
一個小太監插言道。那陰陽怪氣的腔調跟難聽公鴨嗓音還有臉極瞧不起的表情組合在一起,簡直沒有語言形容了。
“哈哈哈”
伴隨著一陣嘻嘻哈哈的嘲笑聲,臉不停往下淌汗的肖二郎表情也囧得無法形容,要是太子不在跟前,她準能猛抬腳將那個小太監直接踩進地下十丈深,埋得找到找不著!
“哈哈,那還不至于。”太子笑了兩聲,話不等說完大步向前走去。
直到走遠,肖二郎從地站起來,或是頭頂的太陽直照她頭有些發暈,眼前閃著金星,快步的奔一處樹影下,稍稍緩了一會兒,轉身而去。
這一會兒,用過解暑、清淡的午膳,太子妃躺下稍歇息。
玳瑁端進來一盆冰放在地中央降溫,清晰可見盆里的冰塊向冒著涼氣,如煙圈般裊裊騰空,然后,融化成水蒸氣開始消散。
窗子都關得嚴嚴實實,那樣子就好像不準備再次開啟一般,但還是有絲絲縷縷的熱風順著窗縫透進來,就像三九嚴寒,擋不住的冷風往里灌入一般。
輕輕打著手中的扇子,灰蘭低低聲音將肖二郎所說之話,一句不敢漏下的說給了太子妃。
太子妃則緊緊地閉著眼睛,長長的睫羽翕動,胸脯下下的起伏著,就像狂風暴雨臨來之前的海面,已然是不平靜。
何夕與卷昊跟隨在睿王身邊出戰邊關,這一點,足以證明病弱身軀的喋虛先生就是六一大師兄無疑。
然而,因何有人追殺著六一大師兄不放,因何有人要殺睿王呢?這件事又因何會與胡府有關聯?
如果,是胡大惡人所為,只因他發現了六一大師兄跟睿王在一起;那么,也太過高估這胡大惡人了吧,他有這個膽子跟這個能力嗎?
挑起邊關之戰,設計陷害困住睿王,阻攔發兵,又聞得有叛軍出現,最終導致睿王全軍覆沒,說破了天,也不會有人相信這件事情是游手好閑、看見財色就挪不動步的胡大惡人所為,量他沒那本事!
或許她對見過幾面的睿王不了解,但她對六一大師兄、何夕還有卷昊可是非常的了解,有勇有謀的好幾個人圍在睿王的身邊,竟突然間全軍覆沒了,這不是陰謀是什么呢?
紛亂的思緒一時之間捋不出個頭緒,但這件事卻能從反推當中走出迷端。
那就是睿王的全軍覆沒,睿王的死對誰更有利呢?而皇后在那日里所說之話中,為何又突然說起四皇子景王閆理喆敗了又敗,jing神卻可嘉,值得學習呢?
jing神可嘉,值得學習確實不假,但在聞得睿王全軍覆沒之后,卻派出弱將敗兵前去緊急增援,這么強盛的一個勝觴國就沒人了嗎?
假若將幕后設計之人換成自己,在此時擺出四皇子這顆棋子,目的有二:
其一,本就是出了名的弱將敗兵,直接前去送死,戰死在意料之中;
其二,若是四皇子受到旁人蠱惑,先前是假敗,而后引兵前去掃平戰亂奪功,即便是睿王沒死,必起爭端。
圣跟前除了太子之外,也就剩得這兩位成年的皇子在身邊,雖然還有兩個不到十歲的皇子。
如此一來,必是兩敗俱傷。
假若此一時,自己又換做是圣會怎么做呢?
不言而喻,必生出盡早退位,太子登基,穩定江山之心。
十有八九這就是背后設計者之心,掃平障礙,等不及的要登基。然而,奇怪的是為何等不及的要登基呢?
“娘娘,梅霞與李嫆昭訓過來一會了,特意還帶過來些甜瓜給娘娘解暑。”灰蘭見太子妃娘娘的眉頭一直緊緊的鎖著,知道她沒有睡,前小聲的說道。
“嗯,”太子妃應聲,坐了起來。
稍刻,走到外室沈梅霞與李嫆立刻起身施禮,太子妃微笑點頭,前看著沈梅霞不小的孕肚心中暗自著急。
“天氣悶熱,甜瓜正好解暑,娘娘嘗嘗。”沈梅霞笑著說道,“我剛吃了兩塊,撐得慌。”
“確實夠悶熱的,讓人透不過氣來,太子妃娘娘還要多保重身子。”李嫆關心道,“總不見娘娘胖些。”
“你們好,我就好。”太子妃說著話,取了一塊甜瓜咬了一口,感覺非常的甜,眼前卻出現珍珠最喜歡吃甜瓜的樣子。“這兩日總覺得燒心,特別是飯后,就問了肖太醫。”沈梅霞說道。
“嗯,”太子妃道,“怎么說的?”
“肖太醫說無有大事,非是燒心,而是胎兒在腹中長得過快,將胃頂得向有些不適,讓我多走走。”沈梅霞道,“我覺得也是,可能每頓飯食吃得太過飽。”
“是啊,走走是好事,但不能離開人。”太子妃關心道。
“娘娘放心,有我跟著梅霞呢?就差晚跟她睡在一張床榻之了。”
李嫆道:“有件事還得跟娘娘說一聲,前個兒陪著梅霞出去走走,恰好路過被禁足的方良娣門前,她站在窗口里破口大罵,梅霞惱火頂了她兩句,她就大喊著,走著瞧!
雖然一時看不出來什么,但前有奉儀趙雪吞金之事為例,不得不提防著。”
“提防著點兒是對的,暫不要與她有任何的沖撞,什么事情等到順利產子之后再說。”太子妃臉色變得不太好看道。
“我只是氣,從你門口前路過就被你破口大罵,罵也就罵了,還捎帶家中父母老幼,你家里沒有父母老幼,你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啊?”沈梅霞又氣惱道。
“四小姐,保得腹中子順利到出生才是正事。”灰蘭前勸道,“既然奉儀趙雪的例子在這兒擺著,什么都沒有順利生子更重要。”
“嗯,我也知道,”沈梅霞點頭道,“就是懷孕了之后,但凡有一點的氣,若是不發出去,就覺得憋屈得要命。”
“李嫆,你的性子穩當,多勸著點兒梅霞,也別在從她的門口前路過。延慶宮大門小門十幾處門,大小園小花園也十幾處的花園,哪一處不能轉呢?”灰蘭勸說道。
“我知道,但就想跟她置這個氣,偏從她門口前過!最好她在室內憋不住氣跑出來,掌刑法的姑姑得知后,雙倍的責罰她!”沈梅霞道,“看著她腫得變形的臉,我就高興!”
“梅霞,你知道你這樣做有多不知深淺嗎?”
太子妃直接起身斥責道:“虧得你還知道位份比她低?連皇后、貴妃都要看在她父之面讓她幾分。
奉儀趙雪吞金而亡,太子之態度你看不見嗎?
我之所以行出掌嘴禁足之令,皆是奉皇后之命而行,你可知?何況此一時,又有她兄方一世求親安綺公主不成,正在氣頭,你怎惹她?”
“呃,”沈梅霞起身道,“太子妃娘娘就算不奉皇后之命,也一樣可對她方良娣行責罰!難道這延慶宮中不是太子妃娘娘執有最高權利嗎?在說了,她兄方一世求親不成,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梅霞,你要知道事情的輕重與深淺啊!”太子妃語重心長道。
御尚書院之事,沈梅霞自是不知,太子妃也不能輕易的往出吐露些什么?
方一世,暗中使壞之卑鄙手段她自是了解,一旦令他知道了太子妃就是當年書院當中的沈汐,誰知道他能捏造出什么謠言或者更壞的事情來,不得不提防著他。
“太子妃娘娘也太過謹慎小心了吧,手中的權利不用留著它干嘛?難怪志燁弟弟說二姐姐當太子妃之后,誰也不要了!”沈梅霞嘟嘴說道,“太子妃娘娘歇著吧,不打擾了。”
“四小姐,這是什么話?志燁還小不懂事,四小姐可是要當娘親的人了啊!”灰蘭道,“李嫆,你可要好好的勸勸梅霞了!”
灰蘭隨在身后送出很遠,叮囑了李嫆幾遍自己都記不清了。
回來時見太子妃的臉色很難看,忙又前安慰道:“天氣悶熱,熱得人焦躁不安。
莫跟梅霞一樣,可能懷孕的事,以前可沒見著她有什么脾氣。稍后,招二老爺前來,藥方自是不可對孕婦輕用,飲食調理些個。”
“梅霞讓我有些不放心。”太子妃沉思道,“稍后,加派過去兩個年歲稍大的宮女伺候著,有事隨時來報。”
“這怎么好?”
灰蘭道:“按理說,昭訓的位份三個宮女伺候著,懷孕已經破例多加了一個宮女跟一個月子房里的姑姑過來,若再加兩個宮女恐怕有人會說太子妃偏心。”
“囑咐年歲稍長的宮女跟姑姑,定要多安撫梅霞,什么都沒有順利生子重要!”太子妃道。
“二小姐放心,稍后我就說給二老爺加以食療,靜心養胎。
然后,在說給翠兒,雖然她與金枝兩個每天都圍著孩子轉,還有大小姐,有些日子沒過來,但心里邊都惦著二小姐呢!”灰蘭道。
“室內憋得慌,喊著玳瑁出去走走。”太子妃起身道。
“剛好,池中的荷花開了,賞心悅目,是花是葉看著也清涼,去看看。”灰蘭邊說著邊扶著太子妃出得門來,玳瑁撂下手中事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