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陰雄

第四十七章 唇槍舌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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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建康城內的德教大殿上,一陣混合著煙味和辣味的濃霧盈滿了整個宮殿,文臣武將們已經炸開了鍋。

今天是元旦大朝會,陳叔寶昨天晚上醉了一夜的酒,又跟著張麗華一夜纏綿,連施文慶送來的緊急軍報都沒顧得上看,隨手扔到一邊,就讓施文慶自行處理。

今天直到曰上三竿,文武重臣們都在大殿上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他仍抱著張麗華鼾睡不起。

年近六旬,黑臉白髯的中領軍將軍魯廣達一身戎裝,對著施文慶沉聲問道:“施中書,請問昨天夜里敵軍渡江,都已經占了新亭壘了,如此重大的軍情,你為什么不連夜召集大家商議?還有,皇上那里你到底稟報了沒有?”

現在的正式職務是中書舍人,四十多歲,白面微須的施文慶這時候也不停地在用手帕擦著滿頭大汗,一直盯著陳叔寶上朝時出來的那個后門口。

聽到了魯廣達的話,他扭過了頭,雙手一攤,說道:“魯將軍,我昨天一接到軍報,就緊急呈送給了皇上。

可是你也知道皇上昨天興致很高,他直接把這軍報打了回來,讓我自行處置。軍情如火,我也來不及召集各位商量,就派了樊猛將軍去集結建康城的防守部隊三萬多人抵擋了。今天朝會之上,還要請皇上繼續指示下一步的行動呢。”

一邊的另一名倿臣,低眉順眼的中書舍人沈客卿也跟著附和道:“昨天軍報來時我也在場,施中書所言句句是實,我也認為這是當時最好的處置辦法了。”

身高馬大,年逾古稀,雪白長須及胸的鎮南將軍任忠重重地“哼”了一聲,指著施文慶喝道:“施中書,平曰里你逢迎主上,溜須拍馬也就罷了,碰到這種如火的軍情,你居然也敢擅自作主?

老夫的三萬大軍就駐在城南聚寶山處,你不讓老夫去領兵逆襲,反而讓身在城中的樊將軍臨時調城中守衛部隊出戰。都這時候了,你還不忘了爭功諉過,隋軍打進建康城了你他娘的才高興是不是?”

施文慶一陣心虛,臉脹得通紅,汗如雨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魯廣達轉向了站在武將第一位,高大威猛,站著如同一座山岳的驃騎大將軍蕭摩訶,懇切地說道:“蕭將軍,你現在乃是武將之首,您的千金也是身為貴妃,值此國難當頭之時,不能再坐視不理了,請您帶頭,我等馬上闖宮面圣,請旨出戰吧!”

蕭摩訶冷冷地看了魯廣達一眼,說道:“我等都是臣子,只能順應天子旨意,恪守臣道,不可妄動。今天是大朝會,皇上應該馬上就出來,到時候我等再以武將身份進言便是。”

站在文官第一位的尚書令江-總,一位年逾古稀,老態龍鐘,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老學究,也跟著說道:“魯將軍,施中書也有他的難處,現在國難當頭,我等文武應該齊心協力,切不可互相猜疑啊。

現在敵軍大兵壓境,征戰沙場之事還有賴各位將軍,大家先拿個可行的主意,一會兒皇上來了我們也好聯名上奏。”

任忠恨恨地說道:“什么主意啊?現在我們是顧此失彼,新亭壘丟了,采石那里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南徐州一帶從今天早晨也沒了塘報。今天的朝會,南徐州刺史黃恪沒來,只怕那里也不安全。昨天夜里沒有趁著敵軍立足未穩反擊新亭壘,現在只怕敵軍已經筑營防守,沒那么好擊潰了,還討論什么啊!”

魯廣達擺了擺手:“任將軍,也不可這么悲觀,現在事已至此,賭氣也沒用,剛才江尚書說得不錯,我們得趕快拿出一個辦法,現在建康城內外的甲士還有十余萬,我們要趕快摸清敵軍的動向,了解到采石那里的情況,新亭壘的敵軍如果一時無法消滅,就圍困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當涂到歷陽一線不能丟。

九江那里的周將軍手上還有數萬精兵,前幾天剛剛打退了北軍的幾次進攻,就算隋軍過了江,只要我們堅守建康,等周將軍的精兵來援,就可重演太祖武皇帝當年的絕地反擊!”

陳霸先當年在建康城下,大破北齊十幾萬大軍的往事,讓每個朝堂上的南陳文武又開始兩眼放光。

就連剛才不敢抬頭的施文慶這會兒也恢復了一些往曰的神采,開始高興起來:“是啊,武皇帝當年手下是疲兵,建康當年也是殘存不堪,而現在我軍糧草充足,精兵猛將云集于此,沒道理怕敵軍的。就算隋軍過了江,只要大家齊心合力,一定也能重演武皇帝的傳奇!”

任忠狠狠地剜了施文慶一眼,說道:“施中書,你昨天把建康城所有的衛戍部隊全都調出城去,有沒有想過萬一敵軍昨天偷襲建康,你拿什么去抵擋?是拿你當年搶我的那些部曲,現在在你府上和你送給沈中書、蔡尚書、江仆射他們做人情,當了你們家丁的那些老兵嗎?”

施文慶給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此事他本就理虧,這些年來任忠畏于他的權勢,一直沒敢找他算賬,現在朝堂之上當眾說出來,施文慶只能還嘴道:“任將軍,當年是你的這些部曲犯了事,皇上作主把他們分給各位大人當家丁的,你可不能在這時候公報私仇啊。”

任忠重重地“哼”了一聲:“現在皇上不在,我們這些人得先拿個主意。敵情未明,但是要是采石和南徐州有失,我們建康城附近所有的部隊都得調出動迎敵,到時候誰來防守皇城?施大人,嘴上喊口號是沒用的,你的家仆上千,在這建康城一向橫行過市,現在國難當頭,也應該投軍報國了吧。”

施文慶的臉脹得通紅,梗著脖子說道:“任將軍,今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我發難,什么意思?借著外敵入侵,想要反攻倒算是不是?”

任忠哈哈一笑:“反攻倒算?反攻倒算也得等先打退了隋軍再說,你成天慫恿皇上花天酒地,這會兒元旦朝會上,軍急如火,皇上不出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想要商量出一個守城的辦法,你還說我是故意跟你過不去?施中書,你也未必把自己太當盤菜了吧,我任忠現在還沒空顧得上和你算賬!”

任忠一席話,義正辭嚴,駁得施文慶啞口無言,他囁嚅著說道:“就算要讓家丁們從軍,也不能只讓我們幾家出,任將軍你們可不能白看熱鬧。”

任忠厲聲道:“施中書,我等都是要上戰場搏命的人,別說家丁,就是我任忠的兒子孫子,都要披堅執銳,沖在最前面。我的部曲幾年前全都給你搶光啦,現在我連一支親兵衛隊都沒了,平時保護我任忠出行上殿的都是我那幾個兒子,你還想怎么樣!?”

江-總一看施文慶給罵成這樣,白眉動了動,說道:“任將軍,這時候就不要意氣用事啦,施中書既然答應了讓家丁們從軍守城,老夫也表個態,我的家丁和子侄也全部上城防守,做你任將軍的后援,這樣你該總放心了吧。”

魯廣達點了點頭:“光靠家丁還不行,現在是危急時刻,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現在要打開國庫,重賞將士,并且征召民間的忠義之士從軍。”

沈客卿冷冷地說道:“魯將軍,不用這么小題大作吧,隋軍過江了多少人現在還沒確定,前方正在核實之中,前幾次我們也兩次總動員,結果都是虛驚一場,現在我看還是再等等看,免得為了一個儀同的軍報就徒耗錢糧,惹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