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強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沒有做別的事,直奔大興城的幾家馬市和絲綢店,了解了一下這兩樣東西現在的價格,上等的絲綢一匹大約是一百二十錢,中等的九十五到一百錢不等,下等的絲綢在八十錢左右。而馬市里的戰馬一匹在四千五百錢上下,一般需要用四十匹混合絲綢來交換。
王華強在建康的時候也了解了一下當地的物價,江南的絲綢織造發達,那里的上等絲綢只要五六十錢一匹,中等的也只要四十五錢左右,下等絲綢更是只要三十錢就可以買到,與之相反,馬匹的價格卻是高得離奇,就連普通的馱馬,一匹也需要五千錢以上。
現在的江南,通用的還是南陳發行的四銖錢,與隋朝流通的五銖錢不一樣,天下一統后,那里的貨幣肯定會進行改革,在王華強動身之前,留守江南的王韶已經開始出通告,限江南人一年內將手頭的錢全部兌換,前兩天楊堅也下令,南陳舊地一律免除十年的稅賦,休養生息,以安南陳人心。
王華強突然覺得,如果能把突厥的戰馬販運到江南,再換取絲綢,然后把絲綢再運到突厥販賣,那實在是利潤極高的買賣,這次的海內一統,無疑給了這樣的商業流通新的機會,而天下的商人們想必已經開始打起這方面的主意,自己這次出使突厥,是在突厥內亂半年之后第一批能進突厥的隋朝人,也是極好的商機。
只是江南畢竟已經收歸隋朝了,而突厥與隋朝的關系卻是飄忽不定,時戰時和,跟突厥的生意最好還是有一筆是一筆,指望著長期穩定地在那里設立商鋪,還是不太現實。
但是這次賺了一筆后,可以用這些錢來在絲路上的城鎮開設新店,那里也同樣有著巨大的商機,自己如果得官之后,一路上的哨卡和抽稅都會變得方便許多,只是要達到這一步,首先還是需要去突厥搏一個中級官員的職務,現在自己這個九品官在大隋實在是多如牛毛,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王華強邊走邊想,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宴會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他嘆了口氣,直接走向了大興宮城。
廣場上已經點起明燈,擺滿了幾千張席位,不少官員和將士已經紛紛入座,跟前后左右的人開始聊起天來,許多人這次南征的時候并不在一個部隊,有些人是楊素的手下,有些人跟著楊俊立功,不過最多的還是在楊廣這一路,其中不乏賀若弼和韓擒虎所部的熟人。
雖然賀若弼和韓擒虎的緊張關系路人皆知,但這些八九品的小官們多數在軍中原來也只是帳下都督之類的小軍官,從軍前在各自的鄉里更是百姓之身,這些小角色們是管不了上面的神仙打架的,酒席還沒開始,就喝起酒來,邊喝邊吹噓著自己在戰斗中有多威風多勇敢,廣場上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王華強走向了廣場右側那片九品官員們的座位區,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個席位,列在第一排的第四個,隔壁的幾個位置上,幾個陌生的軍漢正在喝酒劃拳,一個個面紅耳赤。
王華強正待入座,卻聽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尊駕可是王校書?”
王華強還沒有完全習慣自己的這個新官職,聽到后先是無動于衷,繼續先前走,直到那個人又叫了一遍:“尊駕可是王華強王校書?”
王華強這才反應了過來,自己已經是九品校書郎了,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卻發現來人正是上次見過一次的高德弘,這會兒正穿著紅袍,微笑著看著自己。
他馬上擺出一副笑臉,向著高德弘拱手道:“下官王華強,參見高直閣。”這次高德弘跟著楊廣混了一圈,也官升一級,從正六品的太子內直監升成了從五品的太子直閣,也從綠衣黨升成了紅衣黨。
高德弘也還了個禮,笑道:“王校書,父相說了,你在這次南征中立有奇功,請你入大殿,他已經在那里給你安排了一個位置。”
王華強心中吃了一驚,臉上卻擺出一副惶恐的神色:“這怎么可以呢,下官這次沒有出什么力,只是跟在大軍中混了點功勞,能在這廣場上有個座位就不錯了,哪敢奢望上殿呢?高仆射的美意,下官心領,卻是萬萬不敢接受的。”
兩人這樣交談,惹得周圍的那幾個軍官都向這向這里看過來,其中一人認識高德弘,馬上跟其他幾人小聲說了幾句,這幾位立刻住嘴,不敢多說話,看向王華強的眼神卻充滿了羨慕與嫉妒。
高德弘搖了搖頭:“王校書,父相說了,你的功勞不是現在的官職能衡量的,他已經給你在大殿上安排了一個位置,還請王校書不要推辭,現在跟我進殿。”
王華強笑了笑,高熲大概是為了表示一下沒給自己爭到八品官的歉意,通過這種方式來補償一下自己,而且他自認為自己這次南征的功勞,完全有資格在大殿上有一席之地,再要推辭就顯得虛偽矯情了,于是王華強拱手道:“那下官卻之不恭,有請高直閣引路了。”
在周圍人那艷羨的眼光中,王華強一路走向了大殿,五十多級的漢白玉臺階,此刻就成了五品官員的分水領,階下的廣場上,一水的綠衣官員,而今天有資格進大殿的,只有五品以上紅紫衣的臣子們,相比之下,一身布衣的王華強顯得格外的顯眼。
進殿之后,王華強被安排在了靠邊的一個不起眼角落里,高德弘的位置就在他的隔壁,面前用銅碗盛著牛肉與豬肉,兩碟素菜,一個酒爵,比起外面的廣場上,也只多了一份牛肉而已,楊堅一向勤儉持國,宮中沒有金銀飾品,每天三頓不過粗茶淡飯,上行下效,隋朝官員普遍節儉,這才有了這十年的開皇盛世。
宴會剛才已經開始,楊堅今晚沒有戴旒冕,換了一身黃色的綢布龍袍,與一身正裝,氣質高雅的獨孤皇后坐在上首,頻頻向著下面的臣子們舉杯敬酒,而突厥使者也位列上席,今天的整個大殿里,這個中等個子,皮衣氈帽,胡服辮發的突厥人顯得格外的扎眼。
陳叔寶和一干南陳降人也被安排在了右首的一塊區域,一個個強顏歡笑,倒是陳叔寶今天聽到自己被赦免,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又開始眉開眼笑地喝起酒來。
王華強一邊和高德弘有話沒話地聊著天,隨便說說南朝的風土人情,一邊注意觀察著坐在上首的幾員大將,尤其是賀若弼和韓擒虎,只見今天這二位也被刻意地分列左右,兩人的位置都是正數的第四個,以示并列,體現出楊堅平衡二人此次功勞的良苦用心。
只是這二位好像對這個安排都不是太滿意,都沉著臉,一杯杯地喝著悶酒,也不說話。
楊堅看向了那名突厥使者,笑道:“這次都藍可汗新立,按理應該提前來拜見,可是尊使為何姍姍來遲呢?”
長相精明強干的突厥使者放下了眼前的酒杯,站起身,右手按胸,行了個禮,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話,說道:“大皇帝陛下,前任的莫何可汗,并不是我們新可汗的父親,所以要安置好他的兒子,我們家新可汗需要一些時間,而且當時正趕上你們大隋起兵滅陳,我們新可汗怕打擾到你們,就沒派我來。”
王華強心中暗笑:“明明是都藍可汗是通過了一場流血的方式,殺了自己弟弟,壓服了莫何可汗的兒子后才登上汗位,平定各部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卻找出這種借口,實在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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