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強比劃了好一陣,才讓安遂家聽明白,他邊聽邊記,在手邊的一張羊皮紙下詳細地記錄下了這些消息,最后把地圖,羊皮紙和那半塊玉佩一起遞給了哈特勒:“哈大叔,這次麻煩你跑一趟,三十萬斤鐵礦石,十天以內必須趕到,持此玉佩交易,今天晚上就挑上五百個伙計,騎快馬出發。”
哈特勒接過玉佩和羊皮紙,卷起地圖,領命而去,王華強注意到安遂家在交東西的時候向著哈特勒使了個眼色。
等哈特勒的腳步聲消失不見后,安遂家從懷中摸出上次交給王華強的玉佩,說道:“尉遲老弟,這次是你親自守在姑臧城的王家商鋪嗎?”
王華強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一千八百斤黃金的大交易,我肯定要親自在那里的。萬一出事,也好補救。換了別人,我和劉大哥都不會放心。”
安遂家沉吟了一下,說道:“到時候我會派哈特勒過去親自帶隊,萬一他有事脫不開身,我也會另派他人,持這塊玉佩去找你的。這塊玉佩你應該認識。”
王華強把這塊玉佩在懷里揣了一個月,早就爛熟于心了,當即點了點頭。
安遂家把玉佩收了起來,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老實說,這塊玉佩是先父留下給我的,我不太舍得把它一分為二。尉遲老弟,今天你在這里呆得也夠久了,再不回去,恐怕他們要起疑心了。”
王華強點了點頭:“不錯,是應該回去了。”
二人行禮作別,王華強壓低了帽沿,從絲綢鋪子的后門走出,但他沒有直接出駝城,而是繞了兩圈,確定無人跟蹤后走回后門,迅速地脫掉外衣外褲,露出里面的一身夜行衣,黑布包頭,黑巾蒙面,只露出兩只眼睛在外面,整個人也隱藏于漆黑的夜色中,一動不動。
他早早地計劃好了,那安遂家一定會晚上私會大義公主,今天應該是絕好的機會,剛才當著自己的面,他對哈特勒使的那個眼色一定是要他通知公主到兩人偷情之處碰頭,今天事發倉促,他一定是選擇和公主最常見的地方,現在公主的信物基本上可以肯定會在見面時給自己,而二人偷情的事情,今晚就是關鍵。
麥鐵杖也早早地守在這里了,同樣換了一身黑衣夜行服,王華強低聲對他說道:“鐵杖,一會兒我們跟著那安遂家,公主今天晚上會和他見面,你一定要記住那個地方。明白不?”
麥鐵杖點了點頭:“一會兒他們偷情的時候是不是就要動手?偷了東西明天就去揭發他們?”
王華強搖了搖頭:“不,今天還不要動手,只要確認他們相會的地方,我們使團離開前,不要做這個事情。”
正說話間,一個全身包裹著斗蓬的高個子走出后門,東張西望一陣后,匆匆向著西邊的小巷走去。
麥鐵杖邁開腳步想要跟上,王華強一手攔住了他,低聲道:“這人不是安遂家,他是先派手下出來分散行走,以引開可能的監視者注意力。”
麥鐵杖點了點頭,縮回了陰影中,從后門先后出來了三四個一身斗蓬的人,有兩個個子和安遂家相當,但王華強從他們的腳步和行走時的樣子能看出,他們不是安遂家。
一直到第七個人,出來了一個蒙著臉,皮袍小帽,奴仆打扮的人,低頭邁著碎步,精明的眼神在黑夜中一閃而沒,王華強心中一動,知道此人才是安遂家,悄悄用手碰了碰麥鐵杖,向那人一指,麥鐵杖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安遂家左右打量了半天,才向著東頭走去,王華強和麥鐵杖悄無聲息地躡著腳步,在他后面三十步左右的距離跟著,既不至于丟了目標,也不會因為跟得太緊讓他發覺,這種跟蹤術和偵察手段王華強在前世跟jǐng察玩了一輩子,現在更是駕輕就熟。
安遂家在城里穿街過巷,漫無目的地繞了足有一個時辰,他做的也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因此盡量避免在打起燈火的大道上穿行,都是走的黑燈瞎火的小巷子。
王華強走慣了夜路,上次在南征時黑夜大霧中都能看到十幾步外,在這里看到三十步外的安遂家更是沒有問題。而麥鐵杖當慣了夜間獨行大盜,視力還在王華強之上。
王華強幾次察覺到安遂家停下腳步想要回頭時,就和麥鐵杖閃到一邊。如此這般地玩著貓捉老鼠的游戲,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后,安遂家才終于走出駝城,向著城外陰山處走去。
王華強心中冷笑,這安遂家的反跟蹤能力也算不弱了,繞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出來,換了一般人是不可能跟得住,只可惜他碰上了自己,也算倒霉了。王華強突然佩服起長孫晟來,自己有后世的反偵察能力,而這長孫晟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土著,居然也能查到安遂家和大義公主的關系,實在是厲害。
陰山的密林里各種帳蓬星羅棋布,不少獵戶和采藥人家都居于其中,安遂家一路穿行,最后走到了一處黑色松林里,這里只有一頂白色的帳蓬,而安遂家則徑直向著那帳蓬走去。
王華強拉住了還想繼續跟隨的麥鐵杖,兩人在林間的草叢里蹲下,不知名的小蟲子在二人的身上爬來爬去,山中的草蚊子更是飛得滿天都是,但王華強現在顧不得這些,他低聲對麥鐵杖說道:“安遂家在這里和大義公主密會,不可能沒幾個人在附近護衛的,不可跟得太近。”
還沒等麥鐵杖回答,那帳蓬周圍的草叢動了動,顯然是有人在埋伏。
安遂家淡淡地回道:“是我,辛苦了。沒什么異動?”
草叢中傳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唔唔”聲,便恢復了平靜。
安遂家徑直走進了帳蓬,里面很快地亮起了一頂油燈,把他長長的身影照在了帳蓬的四周。
王華強暗嘆一聲,低聲道:“這安遂家果然心思細密,用了啞巴來當護衛,這樣也不怕他們把自己私會公主的事情向外傳出去。”
二人這樣潛伏了一會兒,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罩著仆婦穿的長袍,戴著冪羅,手里提著一頂馬燈,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王華強心中一動,這必是大義公主無疑,她連一個護衛和侍女也沒帶,來這里已經駕輕就熟了。
大義公主進了帳以后,帳幕上的安遂家的影子長身而起,上前為公主脫下了罩著著頭的長袍,聲音中透出一分歉意:“可敦,今天實在是非常關鍵的事情,不然也不會這樣急著找您過來。”
大義公主婀娜的身影也映在了帳幕上,她坐在了胡床上,撩了撩自己額前的秀發,聲音悅耳動人,卻透著一絲剛毅與堅決:“安,長話短說,今天大汗跟長孫晟他們在喝酒喝醉了,去了別的妃子帳內,不知道會不會夜里醒過來,到我這里。”
安遂家點了點頭,站在那里,微欠著身,低聲道:“可敦,這次劉居士派來和我們接頭的人,是尉遲崇的兒子,現在被楊堅接到宮里養大,叫楊欽?”
大義公主一下驚得站了起來:“什么?尉遲家的人?”
安遂家回道:“正是,他說他不齒其父投向楊堅的行為,更不滿尉遲這個尊貴的鮮卑姓氏被楊堅改成了楊姓,所以在知道了身世后就決心和我們合作,恢復大周。”
大義公主坐了下來,“哼”了一聲:“還算有點良心,比他那個叛徒老爹要強。安,事關重大,這人的身份一定要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