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苾王子長出一口氣:“哼,那本王子也得會會此人,切不可讓他小看了。品書網∈♀,高先生,你在這里讓大軍換回大突厥的旗號衣甲,莫要給隋朝人留下什么口實!”
咄苾王子說完后,對著對面的那名隋軍小校說道:“好,那你回復你家李將軍,就說我與他陣前相會,單騎相會便是!”
小校面不改色,拱手行禮道:“小的這就去回報李將軍。”他一撥馬頭,正要馳回,卻聽到咄苾王子說道:“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現在是什么官職?能不能告訴我?”
小校一回頭,露出一顆虎牙,微微一笑:“小的姓蘇,名烈,現在李將軍手下擔任傳令小校。”
咄苾王子的嘴里喃喃道:“蘇烈?蘇烈!好,我記下了,你回去找你家李將軍復命吧。”
咄苾王子遠遠地看著蘇烈一馬絕塵,奔向了遠方,眉頭擰在了一起,出神地思考著什么,高寶義微微一笑:“王子殿下,對這個小校也有興趣嗎?”
咄苾王子嘆了口氣:“此人不過一個小校,可是面見我這個突厥王子,又在我身后看到了數萬鐵騎,居然仍然可以不動聲色,鎮定自若,看他模樣也不過十七八歲,胡子都還沒長出來呢,卻有如此定力,真是不得了啊,傳令小校如此,想必那李靖更當是一位雄杰了,高先生,你說得不錯,我是不應該以現在的官階來看待真正的英雄。”
高寶義點了點頭:“只是王子殿下,你這樣單人獨騎地過去見那李靖,是不是有些冒險?萬一這家伙突然出手傷害您。我們這里也來不及救援啊。”
咄苾王子豪氣頓起。哈哈一笑。兩腿一夾馬腹,這匹高大剽悍的紅色座騎一聲長嘶,向前奔去,轉眼間就在十余丈之外,而咄苾王子自信的聲音卻隨著草原上的烈風飄了過來:“我阿史那咄苾要是連個隋將都不敢單獨面對,那也不用占這個王子之位啦!”
片刻之后,李靖和咄苾王子,單人獨騎。相會在兩軍陣前十里左右的空地上,兩人都沒有帶長兵器,兩匹剽悍的駿馬也在打量著對面的同類,眼睛瞪地大大地,不停地從鼻子里噴著粗氣,而馬上的兩人,卻看起來象是心平氣和,甚至面帶微笑,看著對方。
李靖還是先一抱拳:“檢校右候衛虎牙郎將李靖,見過咄苾王子殿下。”
咄苾王子哈哈一笑。揮了揮右手的馬鞭,今天這場相會。他刻意地想在開始就氣勢上壓李靖一頭,現在雙方的關系很微妙,可敵可友,但至少在目前沒有動刀兵的時候,突厥作為大隋的屬國,他這個王子的身份還是要高過一個五品的檢校虎牙郎將不少的。
只聽咄苾王子說道:“李將軍免禮,本王子因為路上碰到了風沙,誤了約期,今天才率軍到來,怎么,你們大隋的軍隊已經開始攻城了嗎?”
李靖微微一笑,對于咄苾的這種當面說瞎話,他和王世充昨天早有計較,一切應對之語也已經爛熟于心:“王子殿下,你來晚了,我們大軍已經開始攻城,就在半個時辰之前,東門已經被我軍攻陷,現在我軍正在源源不斷地進入城中,肅清殘敵,想必很快就會占領全城了。”
咄苾王子的心中一動,繼續問道:“那么,敵軍的庫真吐屯抓到沒有?”
李靖不卑不亢地回道:“末將只負責守備大軍的兵方,并沒有參與攻城,所以前方的戰況,末將不得而知,只知道若是有敵軍襲擊我軍的后方,則會毫不猶豫地對其加以反擊!”
咄苾王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李將軍,你這說的是什么話,難道我們大突厥的援軍,也是敵軍不成?”
李靖微微一笑:“那請問剛才為何咄苾王子所部,要打著西突厥的金狼旗,還穿著西突厥的衣甲呢?”
咄苾王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支吾了兩句后,才說道:“這個嘛,是因為我們聽說前方有戰事,所以想改成西突厥的旗號,暗中迂回,阻止西突厥的援軍,本王子聽說,西突厥的庫真吐屯也調來了幾萬精銳騎兵,想從后方襲擊隋軍,所以為了阻止他們的這個突襲,也想換旗號以接近他們,打亂其計劃!”
李靖哈哈一笑,擺了擺手:“王子殿下真的是煞費苦心啊,回頭末將一定會將王子殿下的善意向我們家薛大帥,還有王將軍轉達,只是現在戰場之上,敵我難辯,不知道情況的人,還會以為王子殿下的所部,乃是西突厥的敵軍呢!再說了,就算是西突厥騎兵,也可能會反其道而行之,打起王子殿下的旗號,再對我軍突擊的,畢竟你們兩突厥同一個種族,作戰模式和兵制也幾乎完全一樣,在我們隋人看來,是沒有太大區別的。”
咄苾王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既然如此,至尊又何必詔令我等千里而來,作這援軍呢?現在本王子帶著五萬鐵騎來此,你又說我們和那些西突厥的叛軍沒有什么區別,哼,李將軍今天的話,他日我一定要在薛大帥,甚至是至尊面前,討一個說法的!”
李靖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散,他平靜地說道:“王子殿下,當初至尊邀請你們突厥大軍前來伊吾助戰的時候,還沒有想到西突厥的庫真吐屯敢公然反叛,所以才會請您的父汗派軍助戰,如果王子殿下的大軍沒有失期,早幾天和我大軍會合,也沒有問題,可是現在戰場之上,敵我難辯,就算是王子殿下親自率軍,現在只怕也難發揮作用,我們薛大帥和王將軍有令,如果王子殿下的部隊前來,確認了王子殿下的身份之后,為了避免引起誤會。還請王子殿下退軍三十里。等我軍攻下伊吾城之后。再派人與王子殿下聯系,到時候破城之功,我們兩家分享,絕對不會虧待了王子殿下的。”
咄苾王子滿臉通紅,怒道:“李將軍,你把我阿史那咄苾當成什么了?我們草原男兒,從不會搶奪不屬于自己的軍功,如果這仗不是我們打的。那我們也不會分什么破城之功,只是我好心提醒你們一句,庫真吐屯在西域經營了多年,他的實力不弱,遠非這伊吾城中的數千軍士,若是你們以為攻進了伊吾城,就是勝券在握了,那本王子只能表示遺憾,人家的主力騎兵,還沒有投入戰斗呢!”
李靖微微一笑:“那幾萬騎兵。薛大帥和王將軍早已經作了萬全的應對,在下這樣的將領。早已經分在四門的陣后,擺開了陣勢,不怕這些突厥騎兵來,就怕他們不來,自從八年前我隋軍鐵騎大破達頭可汗之后,將士們的戰刀,也早已經饑渴難耐了!”
咄苾王子恨恨地把馬鞭在空中一下虛抽,氣乎乎地說道:“好,很好,看來本王子這趟是白來了,既然薛大帥和王將軍如此自信,也請李將軍回去轉告一下他們,就說他們既然不需要我們大突厥的支持,我們這就回去了,失約之罪,本王子日后會向至尊領取,而李將軍今天對我們大突厥的無禮,我阿史那咄苾也一定會記下,山不轉水轉,咱們走著瞧。”
李靖冷冷地說道:“王子殿下,您這就要走嗎?薛大帥和王將軍一再吩咐,打完這仗之后,還要和您好好地擺宴相慶呢!”
咄苾王子頭也不回地掉轉馬頭,直接撤走,李靖遠遠地看著咄苾王子的背影,面沉如水,狂風卷起的風沙吹在他的臉上,讓他那如墨染般的劍眉也變成了淡淡的金色,一邊的馬蹄聲響,卻是李靖的副將蘇燮和蘇烈父子,帶著十幾名親兵騎士,奔了過來。
蘇燮看著遠去的咄苾可汗,對李靖問道:“李將軍,談得如何?”
李靖轉頭看著蘇燮,微微一笑,這蘇燮四十上下,乃是河北冀州武邑人,為當地豪強,北齊時也算得上是武將世家,北周滅齊后,關東不設府兵,于是蘇家便開始沒落,當年李靖游走天下之時,路過河北時曾經與這蘇燮結識,引為莫逆之交,當時并無官身的李靖給蘇燮出了個主意,讓他想辦法進入薛世雄的幽云軍中效力,并為其寫了推薦信,靠著這層關系,蘇燮順利地加入薛世雄的部下,并在征伐楊諒時取得軍功,累官升至旅帥,只差一級,就可以升為虎牙郎將了。
而這位名叫蘇烈的孩子,字定方,今年十七,乃是蘇燮的愛子,從小習武,十八般武藝樣樣純熟,尤其是馬槊功夫和騎射,更是不遜于關隴世家子弟,精通槍槊之術的李靖曾經與十幾歲的小蘇烈考教過他的武功兵法,都深為驚異,知道此子將來必成大器,于是李靖在離開了郢州之后,干脆就把蘇烈帶在了身邊,把一身的絕學傾囊以授,想不到這回征伐伊吾國,李靖師徒居然在這里又和蘇燮重逢,王世充知道這二人關系,便向薛世雄請求,把這父子師徒三人放在后軍,以防咄苾王子臨陣反水。
李靖說道:“看來咄苾王子還是不死心,今天要不是我們防備嚴密,只怕他們還是會趁勢突襲的,戰場上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現在咄苾王子雖然負氣而去,但仍然有殺個回馬槍的可能,我們仍然需要密切地注意他的一舉一動,萬萬不可有大意。”
蘇燮咬了咬牙:“哼,突厥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忘恩負義,李將軍,要不要報告薛大帥或者王將軍,打完了以后追擊他們?”
李靖搖了搖頭:“萬萬不可,咄苾王子畢竟沒有實質的反行,不能就這么攻擊他們的,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證王將軍的背后,不讓突厥人對我們的攻城造成影響,現在咄苾王子多半是要撤軍了,阿烈,你要仔細盯住他們的跡象,尤其是要看到他們是否分兵去別的地方,直到他們全軍撤出百里開外,再回來稟報。”
蘇燮眨了眨眼睛:“為何要百里之外呢?”
李靖微微一笑,扭頭看向了身后十余里處,仍然冒著黑煙的伊吾城:“因為百里的距離,他們要一天一夜才能走個來回,到今天太陽落山的時候,想必戰斗已經結束了!”
伊吾城南門,乙毗何力站在城頭,面色陰沉,只有眼中的綠光一閃一閃,他這會兒已經無心去看南城外的隋軍了,一個多時辰下來,他終于明白這些隋軍只是佯攻而已,用投石車意思一下,連弓箭手也不派上前來,完全沒有攻城的意思,倒是西門和東門兩個方向,殺聲震天,尤其是東門那里,看起來火光四起,黑煙滿天,怕是八成已經失陷了!可是乙毗何力仍然盡力維持著更讓鎮定,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只要稍微一亂,身邊那個已經急得象熱鍋上螞蟻的伊吾國王吐魯番,一定會更加不知所措了。
一個渾身是汗的伊吾士兵,拖著長音跑了過來:“報!”
吐魯番停住了來回的踱步,搶上前去,一把抓著這個小兵,說道:“戰況如何了,快說!”
這名小兵哭喪著臉,說道:“回國王的話,西門那里,庫真吐屯中了隋人的奸計,損兵兩千,現在已經被迫放棄外城的城墻,退回甕城防守!”
吐魯番的身子晃了晃,無力地松開了抓著小兵的手,頹然地向后退了兩步,一邊搖著腦袋,一邊不信地說道:“不會的,不可能的!大突厥的弓箭手天下無雙,怎么會對付不了隋軍!”
那小兵不敢抬頭,哭道:“不是庫真吐屯指揮不當,實在是隋人太狡猾,而且隋人的投石車,可以把十幾斤的石頭從一里外發過來,砸哪里就是裂一大塊,連城墻都要給砸塌了!”
乙毗何力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東門呢?東門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