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文都的嘴角勾了勾,冷冷地說道:“那兩萬叛匪啊,我已經把他們全部坑殺在歷城南門,為首的幾百個頭目也全部梟首示眾了,怎么,這有什么問題嗎?”
張須陀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難道元郡守不知道,我曾經向他們許諾過,只要放下武器,就可以免除一死嗎?”
元文都重重地“哼”了一聲:“張將軍,那是你的許諾,不是本官的。而且你身為朝廷命官,應該知道朝廷的律令,這些盜匪嘯聚山林,打家劫舍,還殺害官軍,他們不止是一般的強盜,是要對抗朝廷,抗拒至尊的反賊!對他們的處罰,當以謀反的大逆罪來論處,沒有滅他們的族,已經夠意思了。”
張須陀厲聲道:“元郡守,你這樣濫殺放下武器的人,置我的承諾于何地?以后還會有人再投降嗎?!”
元文都冷笑道:“非重典不足以震懾這些反賊,要是放下武器就可以活,可以赦免他們以前殺害官軍,打死朝廷大將的罪行,那以后這些刁民都會去造反了,反正打不過了,投降便是,對不對?”
張須陀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骨節捏地直響,大聲道:“讓百姓安居樂業。自然不會有人去冒著殺頭的風險造反。即使一時誤入歧途。也應該教化這些人,殺掉首惡元兇即可,肋從不問,若不是這樣,叛亂怎么可能平息得下去?這兩萬人的親屬鄉鄰,何止十萬?你殺了他們,那些人就會起來反抗,為這兩萬人報仇。元郡守,負責平叛的人不是你,你就可以這樣亂來,是不是!”
元文都冷冷地說道:“張將軍,你是帶兵之人,只管打仗就是,只要出現了叛匪,就要把他們消滅,對付刁民,需要以威為主。至尊的政策在這里,你我都無力改變。總會有刁民覺得過不下去,所以要扯旗造反的,光靠釋放俘虜,起不到你想的作用,你信不信,這些人即使給放歸鄉里,十有還是會造反的,一次是反賊,終身是反賊,招安了也是一樣!”
張須陀氣得渾身發抖,甲葉子撞得直作響,他的兩眼圓睜,雙目血紅,駢指著元文都,怒道:“元郡守,總有一天,你會后悔自己今天的行為!本將還要去圍剿豆子坑的叛賊,軍務在身,就不作停留了,這慶功宴,還請郡守大人自己慢慢吃!”
張須陀說完,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就出廳而去,元文都冷冷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地向上翹了起來。
孟海松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對元文都說道:“郡守,此人如此桀傲不馴,要不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元文都搖了搖頭:“不行,現在還得靠他平叛,等叛亂平息下來,再想辦法向虞侍郎上書,說這個張須陀大放厥詞,對至尊不敬,哼,一個丘八就想跟我斗,下輩子吧!”
張須陀氣沖沖地走出了郡守府,程咬金和秦瓊二人早已經在這里守候,張須陀也不多話,飛身上馬,直接出城而去,二人相視一眼,也都上了各自的馬,在后面緊緊跟隨,直到城門之外,張須陀才停了下來,撥轉馬頭,轉頭看著城門上掛著的木籠子里,放著的上百個人頭,其中一個,正是那田二牛,雙眼瞪得大大的,表情充滿了怨毒與憤怒。
程咬金跟了上來,看著張須陀的模樣,恨恨地罵道:“這幫狗日的,事情全給他們壞了,這下子以后沒人愿意降了。”
秦瓊的眉頭一皺,沉聲道:“咬金,張將軍的心情不好,你少說幾句吧!”
張須陀長嘆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的神色:“都怪我,當時就應該把這些人放掉的,元文都心狠手辣,又在這些人手上損兵折將,肯定是要圖謀報復,只是我沒想到,他把兩萬人全部坑殺,一個不留!”
程咬金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下子山東父老一定恨我們入骨了,在他們看來,是張將軍背信棄義讓他們投降,然后再坑殺的,哪會知道這其中的環節!”
張須陀搖了搖頭:“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現在也不能把元文都得罪得太狠,大軍的糧食補給還要靠他,至少平叛之前,還不能上書彈劾他。走吧,豆子坑的地勢險要,強攻不易,我們得早點過去熟悉地形才是。”
江都,城中的皇城施工現場,一片火熱朝天的景象,盡管已是臘月,但工程的進度卻是一點也沒有停下,十余萬民夫在監工們的指揮與監督下,象螞蟻一樣地忙碌著,不時地傳來皮鞭抽在人體上的聲音,以及繼之而來的慘叫聲。
沒有人敢閑下來哪怕是片刻,一些被累倒累暈的人,很快就被如狼似虎的監工沖上去一頓沒頭沒腦的狠抽,爬得起來的人繼續干活,爬不起來的則被幾個人抬起來,扔垃圾一樣地扔到邊上的幾輛運尸車上。
張衡一身紫色的官袍,站在一處被挖掘泥土所堆成的高高土山上,看著這片巨大的工地,外圈的宮城城墻已經完全建好,皇城一共是內外兩道城墻,這里的營建標準和圖紙,完全是采取了大興城和東都洛陽皇城的模式,由大建筑師,工部尚書宇文愷親自擬定,若不是這回遠征高句麗,宇文愷要隨駕出征,這會兒他應該也和張衡在一起,親自負責這江都宮殿的督造呢。
但站在張衡身邊的,卻是另一位紫袍官員,王世充的臉上掛著一副謙恭的模樣,垂手而立,站在張衡的身邊,聽著張衡對著遠處的宮殿一一指點:“王郡丞,你看,這里就是太極殿,怎么樣,跟東都的皇宮一模一樣吧。”
“哎呀,還真是一模一樣,不過看起來好像更加氣派一些,張大夫(張衡的本官是御史大夫,以本官兼任江都郡守,負責宮殿的督造),你是怎么做到的?”
張衡撫著自己的花白長須,面露得意之色:“這個嘛,老夫不過是把這宮殿的銅柱改成了鍍金的,而臺階也用的是上好的漢白玉石,那兩只鎮殿的銅獅子,做得比東都皇宮的更大了一點而已,讓王侍郎見笑啦。”(